第三十三章
席間,王進生總是勸我喝酒,我不好意思推卻,一會就喝了一杯。
王進生立刻給我倒了酒。
王進生自己也能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喝。
只是鍾依萍的爸爸不怎麼說話,偶爾吃一口菜,不喝酒,但一個勁抽煙。
王進生總是舉杯一飲而盡,我只得跟着王進生的頻率一口喝完。
王進生又給我倒上酒,一邊說:“聽說你們在沙市做事認識的,鍾依萍平時很少和我交流,所以,我想對你的一些情況,了解了解。”
“好的,你問吧。”我說。
王進生聽了高興地笑,端起酒杯示意我喝酒,自己又一口喝下。
我只好端起酒杯,一口喝乾。
“那好,年輕人爽快。”王進生說到這裏,拿着酒瓶,又給我倒了一杯,說,“我也很爽快,就直說了,鍾依萍認識你,是你們的緣分。”
我點點頭,看着王進生說話。
“聽說你又去小學教書了?”王進生問。
“是的。”我說。
王進生聽了點點頭,大加讚賞的樣子舉起酒杯,說:“老師,是個好職業啊。”
我只好再舉杯,一飲而盡。我不知道喝了幾杯了,這個時候有點暈乎乎的了。
王進生又遞煙給我,我一個勁地擺手說:“我不會抽煙,不會抽。”
鍾依萍在一旁默默地聽着,時不時吃點菜。
鍾依萍爸爸對着王進生說:“你就直接說吧。”
王進生點燃煙,吸了一口,說:“齊汛,有什麼打算?”
我腦子裏有點昏沉沉的,說:“我想一直教書。”
王進生聽到這裏,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了,用強調的語氣問:“你就沒有別的考慮嗎?”
“我答應了我的老師,也就是校長。”我說,“好好教書,過平淡的生活。”
鍾依萍低下頭,也是一言不發。
王進生說:“鍾依萍是老大,要找上門女婿的,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我不假思索地說:“小萍可以留在家裏啊。”
王進生說:“小萍成績很好,打算培養她上大學。”
我這才想起肖華珍說過的話,不想真是這樣的情況。明白自己要做出一個選擇,感覺到了與鍾依萍的交往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起先我擔心鍾依麗反對是最大的阻力,現在看來還不是。真正的阻力在今天出現了,這是原先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王進生說:“齊汛,鍾依萍的情況比較特殊,如果可以嫁出去的話,我們不會和你談這樣的事情,鍾依萍以前是有個弟弟,六歲時夭折了。”
我聽到這裏,雖然之前聽肖華珍說過,但心底還是有一種生疼的感覺,吃驚地看着王進生。
王進生繼續說道:“鍾依萍很善良,很聽話,我們才考慮她留在身邊,這樣,對鍾依萍的父母來說,含辛茹苦養育了鍾依萍,應該來說鍾依萍負責養老,這也是她的責任,每個人老了總想有個依靠。”
我聽到這裏,感覺自己無法去改變什麼,唯一的只是一種服從,或是說,必須聽從這樣的安排,我想到這裏感到很失望,心想,我現在還在培訓啊,以後工作,事業呢,怎麼辦?怎麼辦?
我看看鐘依萍,鍾依萍一直沒有抬頭。我幾乎絕望地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王進生肯定地說:“是沒有辦法,這是我們早就決定好了的,不能改變。”
“這件事情,應該問鍾依萍願不願意,鍾依萍她有選擇幸福的權利,如果她願意嫁出去的話,為什麼要阻止呢?”我大聲申辯,“你們也要尊重我和鍾依萍的選擇啊。”
王進生沒有說話,猛地抽煙,默不作聲了。
鍾依萍的爸爸又重新點煙,猛抽起來。
屋子裏滿是煙霧,像是置身於迷霧之中,找不清想去的方向。
許久,王進生才說:“齊汛,讓鍾依萍嫁出去是不可能的,撫養她一二十年的父母怎麼辦,誰來照顧,誰來養老呢?”
我聽到王進生這麼一說,頓時隱約感覺鍾依萍或將離去,可能不久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想到這裏,我再次去看鐘依萍,鍾依萍依然無語,低頭思索着什麼。
我猛然有種領悟,很多事情總是考慮不到,任憑自己怎麼去辯護,怎麼去說也是無法去改變的,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王進生生硬地舉起酒杯,說:“來,我們一起喝完。”
我木然地舉杯,一口將酒喝下,感覺酒是一種苦苦的味道,同時感到莫名的孤獨,和悲傷,更沒有人理解,沒有人願意站在另一個角度去想。
鍾依萍此時放下了碗筷,小聲說:“我吃飽了,你們都慢吃。”鍾依萍說著話,抬起頭,強裝着微笑,但眼睛裏飽含着淚水。
我也佯裝着微笑,心想:鍾依萍,我一定回來娶你,等工作穩定了,就來接你,不管他們放不放你,我都要帶你走。
王進生嘆了一口氣,說:“按道理來說,我不能干預你們的婚事,但是,鍾依萍家裏是個特殊情況,你能不能為了鍾依萍考慮呢,就來我們這裏生活呢。”
我想,幾乎沒有這樣的可能,內心裏充滿了怒氣。
王進生藉著酒勁,大聲說:“齊汛,我今天就問你一件事情。”
“你問吧。”我頭昏得厲害,迷迷糊糊地說。
王進生說:“你到底願不願意上門做女婿?”
我像被逼到牆角了,越來越感覺到害怕。難怪木山讓我不要做上門女婿,我想,這還是第一次來到肖家,就這麼強勢只能聽從安排:做上門女婿,否則,就只能和鍾依萍分手,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於是,我一字一句地說:“等二三年行嗎,因為,我不能剛答應老師,立馬就反悔啊。”
“你作為男伢,可以等,可以等二年,三年,五年都行,但是,鍾依萍是個姑娘,現在都十九歲了,明年就是二十歲正是結婚的年齡,她不可能再等二三年,一年都不能等了。”王進生近乎咆哮着說。
我也被激怒了,但控制着情緒沒有大聲的說話,心裏亂糟糟的,我想:當初的夢想就當一名老師,現在剛好有這樣的機會了,難道,非要把這些都拋棄嗎?我想:無論怎麼說,都不能答應王進生做上門女婿,至少現在不能答應;那麼鍾依萍怎麼辦?我想着這一系列的問題后左右為難。
王進生看我一直不說話,和鍾依萍的爸爸交換了一下眼色,鍾依萍的爸爸顯得很生氣,猛地抽煙,桌子的上空全是來不及擴散的煙霧。
我看着雲霧一樣的空間,不知怎麼辦才好。
“齊汛,到底行不行?”王進生斬釘截鐵地問。
“不行。”我堅決的口氣說。
酒桌周圍一片沉默。
“散席!”王進生喊了一聲。
“我去外面走走。”我騰的站起來說,非常氣憤,感覺自己停留一秒鐘都是不值得或者多餘。我站起來時,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地衝到屋外面,外面的空氣清新多了。
可憐的鐘依萍眼淚汪汪地看着我氣憤地走出去,我也跟着走出去跟着我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慢慢地往前走。
外面飄着絲絲小雨,無聲地飄落到頭髮上,一絲絲涼意。
我故意拉着沉默不語的鐘依萍,一邊走,一邊說:“今天走得很匆忙,什麼都沒有買,我去買點什麼水果。”
“不用了,來了就行了。”鍾依萍說,臉上露出微笑,溫柔得就像一隻羔羊。
“鍾依萍,你怪我嗎?”我問。
鍾依萍眼裏雖然溢滿了眼淚,但立刻露出微笑的臉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搖頭。
我的眼睛也濕潤了,一腔熱血湧上心頭。很想吻一下鍾依萍的臉,便說:“我想吻你一下。”
鍾依萍使勁推我一把,立刻走開了,說:“你膽子好大喲,好多人在看我們喲,你以為這是傻事啊。”
我環顧四周,果然是有幾個人在觀望,只好作罷。
兩個人走上大堤,繼而往前走。我萬分感慨地說:“當我下車走到大堤的時候,真是激動不已,想到馬上就要見到你,我恨不得立刻飛到你的身邊。”
鍾依萍幸福地抿嘴笑着,羞愧地低下頭。
公路相交的交叉口,一位老嫗坐在地上,面前堆放着一堆地瓜,一堆梨子。
我和鍾依萍選了幾斤梨子,兩人高高興興提着梨子,有說有笑重新走回來。
兩人走進屋裏,鍾依萍的爸爸,媽媽,妹妹都在客廳里看電視。
鍾依萍媽媽讓我坐在一起看電視,我只好坐下來,鍾依萍的爸爸還是那樣的冷漠,我不由得緊張起來。
鍾依萍削梨子先給她的爸爸,然後是給媽媽,妹妹,最後削了一個梨子給我,我無比愛惜地吃完梨子,坐了一會,可能是酒精的作用,總想睡覺,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和鍾依萍爸媽打了一個招呼,起身去房間裏了。
我蹣跚地走進房間,好心的鐘依萍跟着走進房間。房間裏收拾得很乾凈,漂亮,給人一種舒適,溫暖的感覺,讓人心裏充滿了暖意。
我迴轉過來看鐘依萍,鍾依萍忽然淚流滿面的樣子不說話。
為什麼?我很想問鍾依萍,怎麼打算,但看着可憐兮兮的依萍,什麼話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