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夢進城終於回來了,激動萬分的說:“警察又去了二次,看來,我們的判斷是對的,三十六計走為上,現在只有走了。”
木山點點頭,說:“好的,我們走。”
夢進城笑着說:“我對劉鳳嬌和肖依萍說好了,四點鐘在樓頂見一面。”
木山立刻說:“齊潯,要是在見面的時候,我們看到警察,直接跳樓,二樓不高,你看到那天魏華松從二樓跳下去了,後來,我從樓頂往下跳了一次,也沒有事。”
我十分驚訝地問:“你還真跟魏華松學過?”
夢進城說:“不要說二樓,三樓也沒有問題。跳下去的時候,膝蓋要彎,記住,你們千萬不要從五樓往下面跳,那是要摔死人的喲。”
“反正,”木山說,“這一次,遇見警察,拼了命,無論如何要逃走,這次要是抓住,肯定是七年以上了。”
“好的。”我咬着牙關說。
“我們三點半出發,到樓頂集合,你們現在還可以睡一會。”夢進城說,“我會掩護你們。”
“有時間去我們普濟玩。”木山說。
“我只是聽說,我的老家也在你們那個方向,”夢進城笑着說,“我想混好了,去尋根問祖。”
我和木山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回到夢進城的卧室,看着髒兮兮的床鋪,不敢上床,就站在屋裏等待,時刻注意外面的動靜。
到了凌晨三點半鐘,夢進城一個人往前走,他想去打探消息,偵查情況。
我和木山和夢進城保持着一段距離,悄悄的走着,時不時四下里觀察。
夢進城來到小院裏,他去廁所看看,然後去洗漱間看看,最後到樓頂看看,沒有發現異常情況。於是,夢進城去敲6號寢室的門,然後又去敲3號寢室的門,不一會,劉鳳嬌從6號寢室里悄悄地溜了出來。
木山看到劉鳳嬌,輕聲喊:“鳳嬌,鳳嬌。”
劉鳳嬌看到木山就哭起來,兩個人在二樓的走廊上就擁抱在一起了。
夢進城趕緊喊:“到樓頂去,到樓頂去。”
劉鳳嬌和木山匆匆忙忙去樓頂。
不一會,肖依萍就溜了出來,我連忙去見肖依萍,拉着肖依麗往樓頂走去。
夢進城躲到院子裏的一棵樹榦旁,貼着樹榦一動不動。
我們四個人站住樓頂上,觀察四周沒有任何動靜。
劉鳳嬌拉着木山,喊道:“嚇死我們了,你們沒有什麼事吧?”
木山抱着劉鳳嬌,劉鳳嬌小聲趴到木山懷裏哭起來。
劉鳳嬌哭訴着說:“是我害了你啊。”
木山一聲不吭。
“我去我爸爸那裏,”劉鳳嬌說,“后媽對我不好,但,我爸爸疼我。”
木山還是不作聲,一直給劉鳳嬌擦眼淚。
肖依萍看到劉鳳嬌和木山的一幕,她連忙也搜出五塊錢遞給我,我一直不說話,眼睛裏閃爍着淚光。當我接觸到肖依萍遞過來的五塊錢紙幣的時刻,感覺心裏暖暖的。
我挨着肖依萍坐下來,問:“你還好吧?”
“我很好,”肖依萍說,“就是很擔心你啊。”
我說:“警察讓我們寫交代,我像寫作文一樣,把事情前因後果詳細的寫出來了,寫了三張稿紙。木山就寫了一句話。”
“木山寫的一句什麼話?”肖依萍問。
“工資幾個月不發,我們拿的廠里的廢品去賣,換點生活費。”我略帶嘲笑的語氣說。
“這樣的一句話,很好啊。”肖依萍不知怎麼笑了兩聲,“虧了木山這樣寫啊。”
“我不該去做那事。”我說。
“你們是做的不對。”肖依萍說,“廠里也有責任。”
“肖依萍,還有,我不該堅持走小路,如果聽木山的走大路就不會被發現。”我依然有點後悔的說。
“這次犯的小錯誤,對你來說,起到教育作用,你以後肯定不去做這類事情了。”肖依萍說,“如果這一次沒有被抓住,你肯定還會去做這類事情,萬一犯上大錯,真的就悔之晚矣。”
“肖依萍!”我的眼裏流出眼淚,聲音哽咽。
肖依萍語重心長的說:“警察來了好幾趟了,說讓你們進‘學習班’。”
“警察也說,現在是嚴打,說不定要判刑,如果判刑就是五到七年啊。”我說,“所以,我們很害怕,就沒有去進學習班。”
“就算是一次教訓吧。”肖依萍說。
“上午沒有按時間去報到,現在再去恐怕會罪加一等。”我說,“只能回家了,肖依萍。”
“你都不肯告訴我實情,你沒有生活費,我可以給你。”肖依萍哭訴着說。
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說:“早知道這樣,我一定放下面子接受你的幫助,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回家后,給我寫信。”肖依萍懇求的語氣說。
我心裏好痛好痛,感覺多麼的對不住肖依萍,對肖依萍撒謊,背着肖依萍做偷盜的事情,想到以前說到的好好照顧肖依萍,到如今卻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不要背包袱。”肖依萍勸慰道,“這次,事情也不算大,被警察抓到,起到教育作用,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犯了大事被警察抓到,那你們都沒有機會逃出來了。”
我點點頭,對肖依萍說:“回到家裏,我就給你寫信!”
肖依萍說:“好的,但是,你不要對生活失去信心,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要勇敢面對,從頭再來,還有希望!”
我聽到肖依萍這樣說,心裏非常感激,說:“你也要早做打算。”
肖依萍含着眼淚,點點頭。
劉鳳嬌和木山走到我和肖依萍跟前,木山催促道:“現在就走吧?”
木山探出頭,觀察小院子的情況,看見夢進城一動不動趴在樹榦旁。
“夢進城在放哨,再說這麼晚了,應該不會來抓我們了,警察肯定認為我們離開沙市了。”木山很有把握的說,“如果,我們現在走,說不定會被巡夜的警察抓住,也就是說,樓頂上看似最危險,也最安全。”
“好的。”我大加贊同,這一次我選擇聽他的。
劉鳳嬌破涕為笑,輕輕地打了木山一拳。
肖依萍說:“木山,你們這一次犯了一點小事被抓,吸取教訓,以後不做這些事就行了。”
木山點頭稱是。
我們四個人為了安全起見,坐了下來。肖依萍坐在我旁邊,兩個人默默地看着夜空,各自在漫天的星星之間,尋找着那顆最亮的星星。
“鳳嬌,你說,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木山小聲問。
“可以見面啊,”劉鳳嬌說,“我老家在沙崗,騎自行車到普濟一個多小時。”
“你怎麼不早說啊。”木山笑起來。
“肖依萍,我們寫信保持聯絡,將來一定有機會見面的!”我說。
“等一段時間,我回彌市。”肖依萍說。
“好的,回家好。”我說。
天剛麻麻亮,肖依萍和劉鳳嬌催促我和木山趕快走。
我和木山下樓,看見夢進城還趴在樹榦旁邊,他一直觀察着周圍的情況,就像一隻警覺而忠實的狗一樣。
“夢進城。”木山猛地大喊一聲,聲音凄厲。
“快走。”夢進城低聲喊道。
木山拉着我的手,跑到小院子的鐵柵門旁,飛快的翻越鐵柵門,沿着公路奔跑着。
“別跑啊。”木上忽然感覺不對。
“我們鍛煉身體啊。”我故意笑着說。
“是啊。”木山笑着說,“我們鍛煉身體。”
公路上的路燈投下淡淡的光亮,有幾個早鍛煉的人,或走,或跑。
別了,肖依萍;別了,所有的朋友,同事們;別了,沙市。我一邊跑着,一邊想。
兩人來到沙市長途汽車站,木山說:“我去買票。”
我說:“拿我的錢買票。”
“都一樣,”木山說,“我們倆之間,就不要說你的我的了。”
木山和我終於坐上了最早的一班公共汽車。
木山笑着問我:“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現在,”我也笑着說,“踏實多了。”
“還是在家裏做點事吧,”木山說,“沙市,不是我們待的地方。”
“回家吧,”我笑着說,“經歷了這一遭才明白啊。”
木山嘿嘿一笑,然後摸出煙來,點燃,默默的抽起來。
我的心終於踏實了,我說:“給我一支煙吧?”
木山有點吃驚,而後笑笑遞給我一支煙,特意幫我點燃。我學着木山抽着煙,心情平靜下來了。心想,再不會再擔心警察的追捕了,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肖依萍。”我的聲音有點嘶啞了。
“希望以後,希望能找到鳳嬌,然後一起生活。”木山的眼淚掉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