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中午下班了。我等鍾依萍走了之後,準確地說是看著鐘依萍走遠,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原地思考,深思熟慮之後發現鍾依萍就是我尋找的心靈相通的姑娘。良久,我才慢慢站起來,高興地向食堂走去。
木山和劉大嬌在餐桌旁,緊挨着坐在一起,飯桌上放着我的一個飯盒,裏面裝滿了飯菜。
我走了過去,說了一聲:“謝謝啊。”然後,坐下來吃飯。
劉大嬌伸出拳頭打了我的後背一拳,笑着說:“吃飯都不積極了。”
木山看着我微微笑着,用勺子從劉大嬌碗裏舀起一勺菜,塞入口中。
鄭青梅端着飯碗過來,來到我的旁邊坐下來,將碗放在桌子上,摸出餐巾紙在板凳上擦了又擦,才坐下來。
“新的工作,新的搭檔,感覺怎麼樣呢?”鄭青梅剛坐下來就問,好像有另外一層意思。
我支支吾吾一陣,說:“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我看你和鍾依萍在一起很開心的,有說有笑,王主任在你們身邊,你們都沒有看到,還好你們沒有影響工作。”鄭青梅陰不陰陽不陽地說,“真的準備把李雪梅拋棄?”
我吃了一驚,問:“王主任來了?”
鄭青梅噗呲一笑,裝着一本正經的樣子吃飯。
鄭青梅的話讓我感覺到對不起李雪梅,我想,應該儘快對李雪梅說清楚;然後抬頭看着鄭青梅素麵朝天的臉,驚奇地發現,鄭青梅的沒有以前的那樣令我神魂顛倒了。
木山笑着說:“離開李雪梅,是我的責任,要怪就怪我吧。”
“這都是什麼年代了,就憑你是齊汛的叔叔,但在愛情的這件事情上,也沒有發言權啊。”鄭青梅理直氣壯地說,“我做的媒,你們休想過我這一關,我就反對喜新厭舊的人,我今天跟你們說啊,在我這,這一關過不去。”
“李雪梅現在怎麼樣?”我問。
“還那樣,好好的。”鄭青梅吃着飯,沒有看我。
“那都是你開玩笑鬧的,”我故意說,“人家還是個孩子。”
鄭青梅看着我笑,小聲問:“是誰當眾吻人家?”
“那,還不是太無聊了嗎?”我解釋說,“還是不是為了那頓晚飯。”
鄭青梅很生氣的樣子責問:“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鄭青梅,”木山說,“請你轉告一句話,就說齊汛和她不可能有未來。”
“這樣的話,你們親自去說。”鄭青梅說,“我說不出口。”
“我當面解釋吧。”我說,“責任在我,一切都是我的錯。”
“鄭青梅,想個辦法,讓齊汛和李雪梅分手吧。”木山固執地說,“他們完全不般配,你想啊,要是李雪梅考上了師範,或者考上大學,還看得上齊汛嗎?”
“為什麼就看不上了呢?”鄭青梅同樣沒有抬頭,吃着飯問。
“哈哈。”木山笑了兩聲,說,“再說,李雪梅媽媽是賣烤紅薯的呀。”
“原來,你們是這樣想的啊?真正的愛情,不能只看家庭環境,物質方面……”鄭青梅說著猛地抬起頭,她的眼睛裏飽含着淚水,“你們都不懂愛情,對你們說的有用嗎?”
劉大嬌一個勁地將自己碗裏的瘦肉,都夾給木山碗裏,小聲說:“你吃肉。”
鄭青梅冷冷地看了看劉大嬌,忽地又笑起來,罵道:“你個沒心沒肺的,我們正在談偉大的愛情,你呀。哈哈。”
“我沒有想過愛情,就是簡單地過日子唄。”劉大嬌輕描淡寫地說。
木山默默點頭,微笑着,然後快樂地吃飯,嘴邊故意吧嗒吧嗒響。
鄭青梅和我對視了一下,學着劉大嬌把飯碗裏的瘦肉夾給我。
劉大嬌此刻似乎明白了什麼,叫道:“你們兩人好壞,你們好壞。當著我的面這樣做,哈哈,我不理你們了。”
我忽然感覺眼淚都流下來了,我想,如果鄭青梅不是開玩笑,如果一開始我和鄭青梅就這樣開始,現在也不會結束吧,那該有多好啊。我毫不掩飾地說喜歡鄭青梅,但我還需要鄭青梅喜歡我。希望的是那種相互喜歡,相互尊重的感覺。雖說我對鄭青梅的那種喜歡一直沒有改變,但不會因為自己喜歡就不顧一切去追求她,我想,我也需要鄭青梅真正的喜歡我,就像我喜歡她一樣。很顯然,鄭青梅做不到這一點,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抬頭掃視了整個食堂,眨巴在眼睛,模糊中發現鍾依萍不遠的飯桌上默默地吃飯。
於是,我很想端着飯碗向鍾依萍那邊走過去,但最終沒有那樣做,只是一邊吃飯,一邊注視着鍾依萍那個方向。
“你是不是現在認識了鍾依萍,然後就想拋棄李雪梅?”鄭青梅站起身來,認真地看着我問。
“我不是,”我的眼睛不敢看鄭青梅的眼,繼續說,“現在,我才發現和一個學生談戀愛不道德,而且這樣的思想一直困擾着我,不得安寧。”
“那你,就是不負責任。”鄭青梅杏眼圓瞪,怒目而視。
“衝動,”我說,“當時,不是你們希望的嗎?”
“衝動是魔鬼。”鄭青梅笑着說,“還是你直接和李雪梅說,好嗎?”
“我們好久沒有見了,見了面,我會說的。”我說。
“這件事情,是我提出來的,”木山說,“那天,我還帶齊汛去見了李雪梅的媽媽,證實了,李雪梅的媽媽就是賣烤紅薯的。”
“木山,那你不要說了,這個跟你說的沒有關係。”我說,不想木山因為這個背負壓力和負擔。
“希望你們用平和的方式,不要傷害李雪梅。”鄭青梅不依不饒地說:“做人要負責。”
“負責,”我笑着說,“一定負責,我會對她說清楚的,請你放心。”
“多麼單純的女同學啊,”鄭青梅說,“就被你糟蹋了。”
木山站起來,正視我的眼睛,厲聲問:“你把李雪梅睡了?”
鄭青梅忍不住笑了起來,渾身抽搐着笑個不停,“木山,你冷靜,冷靜。”
我毫不示弱地低吼:“我沒有。”
鄭青梅忽然一本正經地說:“那怪誰,你不主動,還有女生主動。”
“你是什麼意思?”我沖鄭青梅低吼。
鄭青梅還是那副正經的樣子,小聲問:“我就不信,你還是處男?”
我氣不打一處來,看了看四周,依然很小聲地對鄭青梅說:“我還真是,處男。”
鄭青梅捂住了臉,默默地吃飯。
劉大嬌這才小聲說:“公共場所,還是文明一點。”
“我真的是為了李雪梅好,”我苦笑着說,“你說,我一無所有,我有什麼,真有那麼一天,以後還不是害了人家。”
“人家都跟我說了,不在乎你有沒有錢,願意和你一輩子廝守。”鄭青梅說著,難以掩飾地笑了。
“她對你說的?”我張開嘴問。
“你心裏要有數。”鄭青梅說,“是不是超級喜歡你,任由你擺佈?”
“我們沒有做什麼啊。”我說。
“不要說了,都看着我們呢。”木山衝著我低吼。
我這才抬頭看四周,所有的目光都看着我和鄭青梅,包括鍾依萍。我立刻低下頭,只顧着吃飯。
“齊汛,你到底有沒有對李雪梅做什麼?”劉大嬌問。
我搖搖頭一本正經地極為小聲地說:“真沒有干別的,要說幹了什麼,那是李雪梅強吻了我。”
鄭青梅低下頭笑起來,佯裝着吃飯。
“你要是做了什麼,你可要負責,”劉大嬌杏眼圓瞪,說,“不要玩了別人,就把別人甩了。”
“沒有啊,”我說,“我真的是冤。”
木山嘿嘿一笑,說:“你都當眾吻了人家,你還喊冤?”
我狠狠地瞪了木山一眼。難道,木山和劉大嬌就是這樣認為我的嗎?我想,別人怎麼想,那是人家的事情,我能改變的就是自己,還有,我真的需要那麼在乎別人的感受嗎?
下午上班的時候,我提前來到了工作枱前,找到一把油壺,為機械的齒輪上油,又用粘滿油漬的布塊擦拭機械上的灰塵,把簡單的機械擦得鋥亮;然後,把工作的地方打掃得乾乾淨淨,凳子擺放整齊。
鍾依萍也來上班了,看到乾淨的工作環境,很開心地笑了,問:“你乾的?”
“不是我。”我故意說。
“做好事,還不想不留名。”鍾依萍笑着說。
“鍾依萍!”我大叫之後,認真地看著鐘依萍,感覺心跳猛然加快。
“什麼事?”鍾依萍坐下來問。
“沒有什麼事。”我不好意思地說,“就是想喊你一聲。”
鍾依萍低着頭偷偷地笑。
我很不好意思地也笑了,四下里看看,然後冷不丁地說:“鍾依萍,我們下班後到外面走走,好嗎?”
鍾依萍聽見了,臉霎時間紅了,頭低下去了,低下去的時候,點了兩下頭。
我感覺到心跳厲害,眼睛裏潮濕起來,不停地眨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