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師徒緣斷,不如歸去

第566章 師徒緣斷,不如歸去

姚廣孝聞言一愣,朱元璋提出來的問題,超出了他的預料。

張異與皇帝之間的選擇?

當朱元璋將張異和自己擺在對立面的時候,姚廣孝已經明白了什麼?

老朱見他久久不回,冷眼看着。

姚廣孝想了一下,跪在地上說道:

“臣與師父的緣分,也是陛下所賜,臣自然是陛下的人!”

不管他所言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朱元璋聽進去了。

他對姚廣孝的回答,十分滿意。

“有你這句話,朕以後會重用於你!

朕問你,張異交給你的東西,你可有把握推行?”

姚廣孝想了一下,說:

“可!”

“那朕再問你,朕從地道出宮那日,你為什麼會知道地道出口在那裏?”

姚廣孝的額頭,已經冒出冷汗。

他低頭道:

“是因為師父,不,國師告訴我如果有事,去那裏尋找一個機關,臣沒去之前,並不知道那裏通往皇宮!

在路上,我們二人發現了異常,有心求證。

與國師分開的時候,國師讓我做好城中有動亂的準備……”

姚廣孝將那日的情況,一一道出。

他說的本來就是事實,老朱也相信了。

朱元璋又問:

“那朕問你,如果你給朕修皇宮,需不需要將逃走的地道,都一併修好?

難道國師已經預料到朕會有今日災禍?

或者,有別的想法?”

姚廣孝低着頭,朱元璋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君臣之間的沉默,讓二人都十分壓抑。

老朱也驚覺,他自己問出來的話,已經表明了自己在想一些可怕的事情。

最終,姚廣孝嘆了一口氣:

“陛下,如果國師真有貳心,且他能預測的話。

他最好的做法,就是不救您……”

朱元璋的臉色微微變化,然後坐回龍椅之上,他有些迷茫嗎,也有些慚愧。

其實他自己也明白,張異不可能對他產生別的心思。

不過胡惟庸說過的話,還在他腦海中盤旋。

這傢伙亂了他的心,也將他的黑暗面,重新喚醒。

朱元璋何嘗不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可這種猜疑的狀態,就在心裏揮之不去。

最終,老朱嘆氣:

“也許,是朕錯了……

姚廣孝!”

“臣在!”

“你領着朕的聖旨,去將他帶回來吧!”

老朱讓太監進來,下了一道聖旨。

讓姚廣孝帶着聖旨,親自前往詔獄。

……

詔獄中,張異神色平靜,正和劉伯溫閑話家常。

二人皆是階下囚,聊起過往,倒也開心。

尤其劉基隱約知道,張異入獄,還是因為替自己求情。

他對張異多了一份愧疚,所以態度十分好。

“張異,你就不擔心,自己出不去?”

劉基忍不住詢問張異。

“陛下在敲打貧道,貧道明白!

不過陛下對貧道沒有殺意,貧道也是知道!

且,貧道身上有事,

陛下不會關我多久,想來今日或者明日,他也該有個決斷了……”

張異的回答顯得風輕雲淡,他的淡然也讓劉伯溫高看他一眼。

朱元璋的性子,劉伯溫再明白不過。

那位君王如果觸及逆鱗,他冷酷起來,並不會顧忌任何人的身份面子。

張異和皇帝之間的關係,佔了一個情字。

朱元璋對張異的情分,才是他真正的護身符。

“也是,你還有利用價值,可老夫已經沒有了!

此次若不是為了聖學延續,我也不會來蹚這一趟渾水。

只是宋老哀求,老夫也想儘力,所以腆着臉過來了!

只是沒想到,老夫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面子!”

“宋先生看不透,夫子豈有不懂的道理?”

張異見劉基故意引導,將話題轉到此事之上,他也有些頭疼。

劉基的想法,他不是不明白。

程朱之學,是讀書人的正統思想。

朱元璋動程朱之學,等於將天下讀書人都推到他的對立面,這一點而言,其實沒有毛病。,

不過落在具體的人身上,每個人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不同。

就如人人讀聖賢書,卻依然貪官盛行一樣。

理念,信念,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並不值得和性命相提並論。

當朱元璋的怒火,夾雜着武力壓迫下來的時候。

大部分讀書人的選擇,大抵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別說皇帝只是抬新儒家而貶低理學,

就算皇帝坑儒,又能改變什麼?

相比起儒家,佛道二門這千年來,不知道被當權者滅了多少回。

大家還不是堅強的繁衍着?

劉伯溫和宋濂這些人恐懼的,並不僅僅是老朱針對程朱理學本身。

既然劉基願意談起,他也沒有逃避的道理。

“陛下若是不念二位的情,進入詔獄,咱們還能像現在一樣,安穩的聊天?

外邊的哀嚎,慘叫,夫子可曾聽見?

其實夫子也明白,陛下並非不賣夫子面子,

而是夫子試圖改變陛下的理念……

但您也應該明白,您什麼都做不了。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壓制理學,乃是大勢所趨!”

劉基臉上,滿是悲傷之色:

“陛下如此羞辱聖人,聖學,非明君所為……”

張異聞言笑了,雖然他很收斂,但劉伯溫也看出他的意思。

“劉老,您也是有大智慧之人,如何不知道陛下的心思?

陛下能走到這一步,未嘗沒有天下讀書人的原因。

至於您的感慨,恕小道無禮,其實您說的是,佛道二門,在過去的時光中一直在經歷……

所謂滅道,滅佛,並不曾真正將佛門和道門滅去。

理學既然能統治天下思想百年,哪會因為陛下而消失無蹤?

先生憂心的,不是理學如何,而是理學帶給讀書人的超然地位,要開始瓦解了……

這場君權和相權的爭鬥,終歸換了一批人來唱戲!

所以在小道看來,宋夫子和您上來護的不是道,

而是諸位的權力……”

劉基看了張異一眼,沒有反駁他的話。

大家都是聰明人,很多時候去冠冕堂皇的反駁,反而顯得虛偽了。

“貧道認識陛下十年,其實一直明白陛下的心思。

陛下認同理學的道,但他和大家爭的是權。

爭權奪利,各憑本事!

但理學最被君王看中的價值,乃是它對皇權的擁護。

忠君愛國,乃是臣子本分。

如果說以前陛下再怎麼都都不會去突破底線的話,胡惟庸的事情,是真的寒了陛下的心。

所以您也不用覺得委屈,理學一脈有如今的下場,並非沒有原因。

別的不說,就說宋先生,他可曾在胡惟庸造反的時候,站出來指責胡惟庸?”

劉基聞言,口乾舌燥。

他很想反駁張異,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忠孝,為儒家的核心。

陛下所言所行,固然已經得罪了天下讀書人。

可你們若是造反,或者用別的手段對付陛下,大家終歸還會留着一份情面。

可為了反對陛下,寧願將胡惟庸推上去。

也別說小道說話難聽,

無論是那位要以死殉道的宋濂,還是那些被陛下收拾的官員,

都不配在這個問題上指責陛下。

宋夫子他殉什麼道?

當他默認胡惟庸當造反的正義性的時候,其實他心中已經無道可言。

既然是無道之人,所謂的自絕也只是徒增笑柄而已……”

張異說到此處,劉基感覺到自己身後的牢房中,正在睡覺的宋濂,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的話雖然難聽,卻有道理。

這場相權和君權之間的鬥爭,一開始只是權力之爭,但也是他們把他變成道爭。

“先生,權力的喪失,已經是無可避免。

很簡單,因為諸位的傲慢,導致了陛下扶持起另外一股力量。

有了替代性,儒教想要以挾百姓令君王的方便性,便是消失了。

可理學作為一個學派,未必不能存在。

只是,以後爾等需要接受,別人的批評罷了。

如當年《道余錄》那般無理取鬧的模樣,終歸不可再現!”

道余錄的事,也算是這些年文壇中發生的,一個影響力非常大的爭論事件。

姚廣孝對程朱之學的批判,讓他受到天下人的口誅筆伐。那時候的宋濂,劉伯溫等人,也沒覺得讀書人的做法有什麼不對?

明明姚廣孝只是發起一場辯論,但這場辯論還沒開始發生,就已經被天下士子徹底打上妖人的標籤。

姚廣孝的辯解,沒有人願意聽。

哪怕他講的有道理,也不會有人跟他們講道理。

因為程朱之學,就是不可忤逆的聖言,哪怕是提出些許質疑,都是大逆不道。

張異如今舊事重提,也頗有幾分怨氣。

憑什麼程朱二人,連質疑都不能質疑。

這壓根就不是一個學派對待問題的正常態度,而是一個已經壟斷了天下人思想的許久的教派,對於螻蟻的傲慢。

“也許以後,理學中人,也可以學會跟天下人和平共處了!”

張異正要多說幾句,咣當。

大門打開了。

姚廣孝和周通從外邊走進來。

張異和劉伯溫的對話,徹底結束。

周通道:

“國師大人,陛下讓姚大人前來接你,前往皇宮……”

張異對老朱會將他放出去並不意外,只是微微點頭,他站起來,朝着劉基說道:

“先生,此去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但小道祝先生平安康順,益壽延年!”

張異轉身,跟着眾人出了牢房。

等到他們走後,宋濂才從裝睡的狀態醒過來。

“夫子不想死了?”

劉基回頭,望着一臉迷茫的宋濂,詢問了一句。

他的詢問,換來宋濂的沉默。

如果犧牲變得毫無意義,甚至在張異眼中,已經是無道之人。

那他就算尋死尋活,也不過是徒增笑柄而已。

“咱們出去的日子,大概也是不遠了!

老朱此去,就在青田安心做學問,不理這朝堂的紛爭了。

陛下禁了程朱,卻並沒有動儒家。

好在聖學根基不斷,我們也不算愧對先賢。”

劉基被張異勸說之後,也算看開了,

張異有一點說得對,他們捨不得的,不過是程朱之學延續了百年的富貴榮華罷了。

既然是他們首先背叛了皇帝,就怨不得朱元璋奪去他們的光環。

宋濂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沒有反對劉基的話。

……

“難為你了,要不是你,估計我還要在詔獄裏多待幾天?”

張異出了詔獄,走到姚廣孝身邊,低聲感謝。

姚廣孝只是回了一句:

“都是您吉人自有天相,非貧道之福。”

張異停住腳步,他隱約感覺到姚廣孝的狀態不太對。

但自己這位徒弟,卻依然風輕雲淡,讓人看不透。

張異只覺得是自己多想,轉頭跟着周通,走到皇宮派來的馬車之前。

張異上車,卻見姚廣孝待在原地。

只見他說:

“國師,您先行,貧道還有事要處理……”

一句國師,讓張異隱約明白一些事。

師徒二人相處多年的默契,並不需要多言。

他略微喜悅的笑容,僵在臉上。

張異朝着姚廣孝無聲點頭,進入馬車。

車子緩緩啟動,朝着皇宮疾馳而去。

一炷香后,

張異已經跪在御書房中。

“見到你想見到的人了?”

朱元璋頭也不抬,聲音冷冷清清。

張異低着頭道:

“陛下,見過了。”

“劉基和宋濂怎麼樣?”

“臣和夫子聊過,他們似乎有些後悔之意!

臣覺得……”

張異正想為劉伯溫他們求情,卻發現老朱那種淡淡的疏離感,這讓他覺得不對勁,乾脆就不說了。

“你說的規劃,朕有些不明白……”

朱元璋也不再去提那些事,而是將話題轉移到工作之上。

張異自然而然站起來,走到朱元璋身邊,對他提出的疑問,耐心回答。

北方工業區的事,就是大明未來幾年最重要的規劃之一。

隨着大明遷都,京杭大運河的挖掘,也已經開始。

沿着京杭大運河,大招一條產業之路。

這裏沿河一帶,就是大明的經濟中心。

相比起海運,漕運有着許多海運無法具備的優點。

就比如不用看老天爺的臉色,也不用擔心海上的風險。

張異結合他從史書上的理解,對漕運的事做了巨細無遺的建議,包括未來漕運可能會形成的利益集團。

所謂百萬漕功,衣食所系。

一條運河,為沿河一帶創造了巨量的財富,同樣也帶來了巨大的腐敗。

反腐問題,一直是朱元璋最為關注的問題。

但同樣的,這也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千古難題。

“陛下,想要反腐,需要一個完整的審核制度,還有一個監察制度……

但不管多好的制度,終歸還是要有人執行!

一個帝國處在上升期的時候,貪腐問題只是小事,可帝國的衰亡,也是從貪腐而起……”

朱元璋認真聽着,對於腐敗這件事,算得上是他最為介意的地方。

如何制定合理的反腐制度,如何執行。

張異其實隱約暗示了一個問題,就是君王不能輕易去改變自己制定的法律。

封建社會,所謂的律法,不過是皇帝的一念之間。

從貨幣政策,到貪腐的問題。

張異和姚廣孝其實一直在給朱元璋灌輸一個道理。

不能,也不要輕易去改變自己定製的律法,也不要輕易的法外容情。

老朱甚至能隱約聽到張異的暗示,其實對於律法破壞最嚴重的,就是皇帝本人。

“朕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你說過,關於未來的事……”

老朱突然提了一茬。

張異微愣,旋即笑道:

“因為貧道從天書上看到的未來是固定的,

可這些年,時移世易,貧道所看到的未來,早就做不得數……”

老朱若有所思,只是盯着張異。

張異一句話,等於跟皇帝交出底牌,他並不是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只是從天書上看到了一個固定的未來。

他說:

“那你給朕說說,你看到的大明,是如何衰亡的?”

張異沒有故弄玄虛,就當是給皇帝講故事。

從朱元璋開始,到朱標的去世,再到朱棣上位……

張異講明朝數百年的歷史,一一說給朱元璋聽。

朱允炆削藩,讓朱元璋火冒三丈。

他不僅僅是氣憤朱允炆違背他的祖訓,而是他的手段也顯得愚蠢無比。

而這樣的蠢貨,居然是他一手教出來的?

張異說起朱棣,朱棣造反的事,老朱也理解了。

換成是他,被逼成那樣,遲早也會反了丫的。

不過他後來所作所為,依然讓老朱沉默。

講到永樂皇帝的時候,張異也說起大明寶鈔造成的影響。

朱元璋理解了張異為什麼會強調貨幣的安全,就他那個做法,其實壓根等於什麼都沒做……

靠貨幣收割?

那那種操作方法,割了一波,就沒有人願意相信朝廷了。

仁宣之治,讓老朱驚喜,可是大明戰神朱祁鎮的出世,差點讓皇帝給氣暈過去。

土木堡事件,叫門天子。

揭開了王朝開始衰敗的開始,朱元璋沒想到,他如此努力的制定各種祖訓,就是希望大明的江山,能延續許久。

可就這麼幾代人,他留下來的秩序,就已經被破壞了。

老天爺給他上的一課,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朱祁鎮和朱祁鈺兄弟倆的故事說完,張異繼續往下講……

修仙的嘉靖……然後到在歪脖子樹上弔死的崇禎。

張異的故事很長,但對比將近三百年的歷史,又顯得很短。

老朱聽完,整個人似乎沒了氣力。

他終於從張異的故事中,明白了他這些年試圖做下的改變。

關於宗室,關於文官集團的限制,還有一切種種……

“原來朕自以為是,做下如此多的蠢事……

朕的子孫,竟然被那些人逼得只能用庸人!

朕希望家和萬事興,但朕的子孫,也沒少為這個大寶之位爭奪……

且,難怪你說老徐家不長壽……”

朱元璋意味深長地看了張異一眼。

妙雲是個好姑娘,朱元璋當年否掉讓她嫁給老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短壽。

張異聽老朱提起徐妙雲,登時有種老王被抓的感覺!

好在老朱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纏,而是繼續跟張異研究大明會出現的問題。

根據數百年的經歷,皇帝也明白了,自己需要注意什麼?

當然,正如張異所言,他說說的歷史,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從大蒜素誕生,救活朱標開始。

大明就不會走向張異所看到的未來,可張異帶給大明的,是未知的改變。

這個未來是好,是壞,只能留給時間去驗證。

老朱知道明史之後,又問了張異許多問題。

朱家的二百多年的歷史,短短几日,自然不可能說得清。

張異眼看日暮西斜,飢腸轆轆。

皇帝才放他走。

朱元璋沒有說過多離別的話,只是讓他代問張正常好,就讓他離開了。

張異看了老朱一眼,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

他默默拜了皇帝,轉身出了御書房。

從奉天殿到午門,是一段不近的距離。

張異謝絕了太監的引路,只是慢慢走着。

遠處,有一人似乎要趁着晚朝的時間,進宮彙報。

他龍行虎步,讓張異有些熟悉。

只是恍惚之間,他彷彿又沒有認清來人的身份。

張異停下腳步,和姚廣孝四目相對。

光頭,僧衣,僧人姚廣孝雙手合十,朝着張異拜下:

“貧僧姚廣孝,見過國師!”

僧人,姚廣孝。

張異自嘲一笑,突然想清楚了一切。

原來皇帝已經開始安排,他和身邊的人做切割。

青衣宰相,黑衣宰相。

姚廣孝終歸還是回到了他本來的命運軌跡。

“原來是姚大師!”

張異咧開嘴笑,師徒二人的緣分,似乎在這一笑中斷了。

“國師遠行,道衍事務繁忙,恐怕無法給國師送行,請代我問天師一聲好!”

“行,我也祝大師前程似錦,一帆風順!”

張異和姚廣孝各自行禮,錯身而過的時候,姚廣孝似乎說了什麼,讓張異愣住。

不過,他沒有停下來,繼續往前走。

曾經的道友,形同陌路。

“不如歸去啊……”

張異自言自語,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皇宮。

第二日,龍虎山的人,就已經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太子殿下!”

城門口,張異見到了朱標。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十年離家,如今再度回歸,身邊能剩下來的朋友,竟然也只有眼前人。

黃家哥哥,永遠是他的黃家哥哥。

“兄弟,一路走好,我等着與你把酒言歡的一天……”

“嗯,常家姐姐呢?”

張異試圖尋找常氏的身影,朱標面色古怪,說:

“她昨日去收集母親的遺物后,就病倒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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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洪武,從天師到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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