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突變
第12章突變
回到宿舍,陸沉往床上一躺就不想動了。
不想吃飯,不想洗澡,但也不想睡覺。
大腦放空了好一陣子,陸沉總算是積攢夠了能夠讓自己重新行動起來的精力。他站起身來,開始在自己的柜子裏尋摸起了能夠果腹的食物——具體能摸到什麼食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真的不想出門去學校食堂。
在柜子裏摸了半天,陸沉似乎在自己雜亂的柜子裏隱約摸到了一個包裹着冰涼涼的罐頭包裝。
從大小和分量上估計,這個應該是之前為了躲颱風而買的螺螄粉罐頭。
陸沉看了一眼宿舍,然後遲疑了一下。
他把手抽了回來。
宿舍可不是他一個人住,雖然室友現在不在宿舍里……但鬼知道他啥時候能回來。
考慮到人際關係,以及個人人身安全,陸沉還是放棄了拆包並且拉動罐頭自熱拉繩的念頭。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人接受不了酸筍的味道呢?這東西多好聞啊!
“包子……”癱軟在凳子上的陸沉摸出手機,開始尋求起了科技的幫助,“幫我叫個外賣。”
“今天又吃隨便是么?”包子的聲音在宿舍里回蕩着,“陸哥,你這個月除了和嫂子一起吃韜味樓,剩下吃的都是隨便。你是不是偶爾也得有一點自己的口味偏好啊?”
“我沒偏好。”陸沉悶着聲音說道,“決定自己的晚餐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消耗腦力了,包子你幫我選吧。”
“對食物缺乏慾望,這可能是心理疾病的一個典型表現。陸哥你要不去掛個精神專科的號?”包子一如既往的不聽話,同時還嘲諷了一下陸沉彷彿精神有病。
就在陸沉準備翻臉之前,包子忽然問道,“哥,你原本計劃在宿舍招待客人么?”
“宿舍里怎麼招待客人?招待客人我還吃隨便?”陸沉瞪圓了眼睛開始生氣,“包子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的工作應該是要協助我的日常生活和工作……”
“哥,你要是沒有計劃的客人,那現在最好先和嫂子打個電話。”包子說到,“樓下……”
“下”字剛出口,陸沉的手機忽然徹底黑了屏幕。包子的聲音也突然消失,只剩下了“啊”的發音還在房間裏回蕩。就像是陸沉的手機突然決定停止工作了一般,這台用了他足足兩個月的津貼才買來的機器就突然變成了一塊光滑的,黑色的磚。
看着突然黑屏的手機,陸沉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停跳了。
“哐哐哐!”門口突然傳來了砸門的動靜,陸沉胸口已經停跳的心臟被敲的跟着一起“咚咚咚”的跳了起來。
“誰啊?”全部注意力都被砸門的聲音吸引過去,陸沉帶着一股子火氣過去開門。這種聲音賊大,敲又敲的特別快的敲門聲本身就自帶着一股不言自明的挑釁。而兩隻手在鍵盤上揮舞到帶虛影,並且一揮就是一下午的陸沉現在對於挑釁只有一個態度。
開門罵回去!
在這種“指導思想”下,陸沉一把拉開了房間門,結果罵人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門外站着三個人,而且這三個人中,有兩個陸沉惹不起。還有一個不認識。
唐慶隆院士和那個在綜合調查局裏弔兒郎當得過且過的中年人站的略微靠後一點,反倒是陸沉並不認識的一名年輕女性正站在宿舍門前,深深皺着眉頭。
站在宿舍的公共區,唐慶隆首先發言道,“別緊張,我和渡邊課長找你有正事兒。”表明來意並象徵性安撫了一下陸沉,然後說道,“能不能進屋再說?”
宿舍里突然來了三位客人,陸沉自己也有些意外。不過好在他也沒打算招待人家,而這三人明顯也沒把自己當成什麼“客人”。
進了陸沉的房間后,唐慶隆一點不見外的搬來個小馬扎坐下,隨後開始說明具體目的。
“事情是這樣的,你和知然的實驗……這個想法很有獨創性,而且我們認為成功的可能很大。”唐慶隆說道,“所以,有關部門希望能夠擴充你們這個實驗組的規模,儘快拿出一個結果——至少是一個方向性的結論。”
陸沉沒搭茬,他看了看站在唐院士左側的那個渡邊課長,然後又看了一眼那個死死盯着自己,面露不善且毫不遮掩的砸門女人。
嗯,來者不善。
“這位是全民精神衛生中心的李主任,她的研究組在大崩潰的治療研究上很有建樹。”唐院士吃過的鹽比陸沉踩過的沙子還多些,他當然看得出來小陸被這一頓哐哐砸門整的不太高興,這樣很好,要繼續保持。既然要保持,那就先介紹一下砸門的這人是什麼來頭——俗話說同行是仇家嘛。
小陸你一個風濕免疫科的醫生見到精神科醫生,是不是也可以互相先敵視一下?
存心挑火併不是因為唐慶隆院士和李主任有什麼“恩怨”。這個道理其實很好理解——養了半輩子桃樹,結果半路被人偷摘了桃子。這事放在誰身上也不能樂意。
唐慶隆當然不樂意自己學生的項目被精神衛生中心撈走,而李主任同樣也不希望自己的研究領域突然鑽進來一個搞什麼量子力學的物理學家。
同行之間還能有理有據的互相進行人身攻擊,說不定還能罵出些能夠永記史冊的經典台詞。跨了學科之後,一不小心就得鬧出笑話來。
最好的辦法還是別讓跨學科的人來折騰。這是唐慶隆的想法,也是全民精神衛生中心的李曉慧主任的想法。
雙方都覺得,這是有人要摘桃子。而且唐院士和李主任兩人都認為,對方沒安好心。
要不是因為作為聯合政府的代表渡邊課長還在旁邊盯着……說不定兩人都得先打一架。
儘管有心直接拒絕,甚至恨不得直接朝着渡邊的臉啐兩口老痰。唐慶隆仍然沒辦法直接當著渡邊的面這麼說——所謂有求於人,不低頭真的不行。
托馬斯現在被當成了對撞機爆炸事件的主謀,如果不低頭求人,以後恐怕物理所連撫恤金都發不了。
卒年31歲的托馬斯和他的女朋友育有兩個孩子,而那個姑娘的工作是幼兒園保育師——工作繁忙且收入不高。
托馬斯的死已經讓這個小家庭風中飄搖,家裏的頂樑柱沒了,兩個孩子和新寡的幼兒園保育師母親是很難維持生活正常的。
作為托馬斯的老師,唐慶隆認定自己有責任為這個學生的妻子孩子們做些什麼。但這項工作並不容易,好在學生足夠爭氣,穆知然和陸沉的實驗就成了一枚非常有誘惑力的籌碼。
畢竟現在還沒有證據能夠直接證明,托馬斯就是爆炸的“始作俑者”。那把他認定成“罪犯”從而停發撫恤金的事情就還有迴轉餘地。
唐慶隆內心複雜且糾結,李曉慧主任的情緒稍微簡單一點——她很憤怒。
作為從業五年發了十七篇高分論文的超級學術精英,真正的發論文機器以及無情的研究者,以28歲年齡就成為全民精神衛生中心主任的李曉慧其實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
沒辦法,研究精神病的醫生都得首先具備“固執”這一基礎特性。要是連這點基本能力都沒有,那保不齊就得被病人同化。
李曉慧主任固執的認為,複合型精神障礙綜合症是一種群體性精神疾病。它的發生取決於人群的應對方式——如今有了比較豐富的應對經驗,絕大部分的複合型精神障礙綜合症都變成了零星散發就是這個論據的最好證據。
既然複合型精神障礙綜合症是一種精神疾病,那就不應該讓一個風濕免疫科的臨床醫生,讓一個物理學的女博士摻和進來!精神類疾病,那當然應該由精神疾病專科醫生來處理和研究——搞電子旋轉幹什麼,那能治病么?!
雙方其實都不太樂意合作,但無奈中間夾了個渡邊——在綜合調查局裏任職的傢伙雖然平時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如果真的翻臉咬人,那可真的是個巨大的麻煩。
心裏再怎麼不樂意,也只能憋着。固執的李曉慧主任憋了一肚子火,這才有了砸門的動作——精神科醫生就這一點好,她深知如何保持自己的精神健康。
老娘不爽了當然要表現出來,憋在心裏憋出病來咋辦?——
陸沉坐在宿舍里,看着面前的三個人,皺着眉頭沒說話。
唐院士已經把來意說的很明確了,而那個不怎麼說話的年輕李主任也說了“歡迎專業人士加入”。但陸沉卻覺得,這兩位似乎都有些話想說但是沒說。
有話想說但是沒說出來,這種情況往往多見於患者家屬,以及一部分有冶遊史的患者身上。他們總是覺得,自己掌握了一部分消息,但不知道重不重要,應不應該現在說出來讓醫生知道。
陸沉太熟悉這種感覺了。唐院士有話想說但是沒說出來,那個李主任也同樣有所隱瞞。
反倒是站在兩人身後的那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好像非常無聊——幾乎就像是個被強行拉到從來沒見過的遠房親戚婚禮現場吃席,結果發現提供的菜色平平無奇的中年人似的。
“加入其他的研究項目……這個事情我做不了主。”陸沉非常直截了當的選擇了打太極的處理方式,“畢竟這個項目的主導者是知然不是我,等會我去問問她,然後再給幾位老師回話行么?”
“咚!”陸沉忽然感覺自己腳下的地板使勁晃動了一下,這感覺就像是有什麼……和中型運輸卡車一樣大的東西狠狠的撞在了宿舍樓上似的。
能把整棟樓都撞的晃悠一下,這輛卡車的速度可絕對不算慢的。
唐慶隆和李曉慧主任都同時扭頭向窗外看去,而那個平平無奇的渡邊則反應更快,他用和自己身形完全不符的敏捷動作衝到了兩位學術精英身邊,然後極其粗暴的按住兩人的腦袋就往地上壓。
同時,他緊張的聲音迅速充滿了整個宿舍,“應變小組馬上行動,掩護VIP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