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把我當人看
碼頭人頭攢動。
“站住,幹什麼的?”
“捕魚的,我們船大一些,所以是兩個人。”
“看看袋子,另外這次得交治安費。”
“好,好。”
“……”
寧言眯了眯眼,隨後悄然將一個藥瓶塞到袖子中,往前走去。
到了前邊。
曾文將他攔住,兩名武者緊隨其後。
“等等!”
“文哥,怎麼了?”
“我看看你的包袱。”
“好嘞。”
寧言將袋子交上去。
裝狼肉、狼骨的袋子早被他扔海里了,帶回來的是乾淨、裝魚的袋子,裏邊只有半袋回來時候順便捕回的魚。
曾文微笑道:“就這麼點?”
“運氣不好,遇上一隻海獸,我的漁網都被咬破了。”
寧言輕嘆一聲,提了提破開一個大洞的漁網。
曾文看了看他身上,道:“你收成不好,但該收還是得收,治安費五百文。”
“文哥,我是肉身三重武者,按濟爺的規矩,治安費應該不收的吧?”
寧言有些疑惑。
曾文擺了擺手:“不是一回事,讓你交就交,哪來這麼多廢話?”
“好。”
寧言掏出從腰包掏出一枚大乾幣。
曾文看了眼,道:“不方便找你,另一半算下個月的錢了。”
“一個月一次?”
“有意見?”
“不,哪裏,我只是好奇,最近確實有點亂,海上都經常遇上飄下來的甲板碎片,該不會是哪裏在打仗吧?”
“沒錯,就是跟這事兒有關,多餘的你少打聽,好好打漁、修鍊,我們四海幫拿了錢肯定保護鎮子安全,不會讓你們有事。”
曾文擺了擺手,卻並不想回答。
寧言輕輕頷首:“好吧,那我先走了,您一定記得我交了兩個月的例錢。”
“記着記着。”
曾文連連點頭。
寧言面帶悵然,一步三回頭,拿着袋子離開了碼頭,好似擔心對方不履行承諾似的。
“文哥,這……”
邊上的武者有些遲疑,“這不合規矩吧?”
“什麼規矩,不方便找而已,下個月免了就是,收下一個。”
曾文揮手,示意他去繼續幹活。
寧言離開碼頭,直至回到家裏,才開始琢磨大門鎮的狀況。
卡口變多了,到處都在收費,而且以前還對肉身三重武者不怎麼吃拿卡要,現在一樣收錢,而且還變本加厲。
五百文。
這頂得上普通人一個月收入了。
根據前世經驗,很大可能是——
上邊那些家族已經察覺到海上的狀況不對,知道那些宗門被滅之後大門鎮會迅速落寞,打算在消息傳開之前狠狠搜刮一番。
正因如此,他們這些肉身三重往上的武者同樣在搜刮行列,甚至這次搜刮的對象就是他們這些武者。
“可能性很大。”
寧言端着槍,在屋內鍛煉着大槍樁,一邊想着後續的計劃。
就四海幫現在的吃相看,大門鎮是待不下去了。
即便這邊機緣多,可每個月花費半個大乾幣誰也受不住,錢多也不是這麼燒的。
找個時間離開吧。
正好回樂縣,好好修鍊,等考試開始。
以自己肉身五重的實力,加上藺雲答應的推薦信,應該可以獲得一個煉丹師學徒的名額。
不過。
還得學一些葯散的煉製。
正好今天去,還可以從葯幫那邊問問狀況。
寧言打掃完家裏,出門往橋下而去。
橋下,一群人長吁短嘆。
看見寧言過來,孫熬眼睛一亮,連忙上前:“言小兄弟,最近都不見你來,我們還以為你出事了。”
“沒,在家裏鍛煉。”
寧言看了看周圍,見大家一副哀愁的樣子,不免皺了皺眉,“這是怎麼了?”
“還不是那些傢伙,唉,真是窮瘋了,一個月五百文,怎麼要的出口?”
孫熬怒火中燒,奈何他只是個三重老者,根本不是四海幫對手,“另外,老陳被打得下不了床了!”
“怎麼回事?”
“還不是那些狼肉、狼骨,大夥分了一些后還剩了不少,就尋思一起給您腌制起來,腌制好后我們也不知您住處,他自告奮勇要幫您保管,沒成想……”
邊上一人說著嘆了口氣,“四海幫的來了后,他就去擋住他們,讓孩子有時間把腌制的肉和骨頭藏起來。”
寧言沉默。
狼肉……
原來還有這一茬。
過了數秒,他開口道:“老陳家在哪兒,我去看看他,順便帶些葯過去。”
“不成了,活不成了。”
眾人悲嘆,頗有唇亡齒寒之感。
孫熬嘆氣:“這幫畜生想拿老陳立威,傷勢全衝著殺人去的,你要想去看就沿着這條道往下走,有一處堆着不少垃圾,那邊就是他家。”
寧言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而後釋然一笑:“先不談老陳的事,孫長老,咱們還是聊聊葯散的事吧,加入葯幫之前你說過要給我的。”
“言兄弟,這……這肯定的,咱們那邊聊。”
孫熬收起傷心,到一旁掏出了一張紙,上邊寫着三個藥方。
提前有準備啊!
寧言瞥了他一眼,而後接過來看了會兒。
上邊有三個配方——
驅氣散、凝神散和凝血散。
從藥材到配置手法、注意事項一應俱全。
寧言點了點頭:“我去看看老陳。”
孫熬悄然鬆了口氣,而後忍不住擦了把汗,等到寧言消失才回到橋下坐着,過了好一會兒,低聲罵了一句。
“蠢貨,你怎麼敢去招惹他?這可怎麼跟阿歡交代!”
……
他沿着江路走。
沒一會兒,一個堆着些垃圾、柴木的院子出現在眼前。
很破舊,房子都是自己搭建的。
就這還得交房租,否則四海幫會過來拆掉。
寧言走到邊上,壓下斗笠。
暗處有人探頭張望,他沒搭理,而是徑直走進了院子內。
老陳躺在床上,面如白紙。
邊上,一個孩子給他喂着湯。
看見寧言,他無聲地張了張口,而後虛弱地說道:“言兄弟,肉還在地窖里,我讓娃兒給你拿出來。”
“不着急,你身子怎麼樣?”
寧言坐下來。
老陳咧嘴一笑:“沒什麼,還能撐一撐,正好回老家種種田。”
寧言看向邊上,孩子有點怕生,手裏湯勺不敢餵了。
他輕嘆一聲。
“不值得,些許狼肉、狼骨,被搶就被搶了。”
“值!我覺得很值!”
老陳吃力地笑着,“嘿,像孫歡、孫熬,面上和善,但其實只把我們當工具,像今天他們一個都沒來看我,以前漁幫也一樣……呵。”
人到老來,有些人糊塗,而有些人則看得比誰都通透。
老陳笑得很釋然。
“老子真是賤命,到頭來只有你把我當人看!”
“……”
寧言不知道漁幫是什麼,但其實他沒有特別對待。
老陳出了力,他就給一定回報。
按勞分配,就已經算特別了?
該死的世道!
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老陳看向邊上,指着那孩子,咧嘴露出殘缺的牙齒——
有些是歲月侵蝕,有些則是剛被打掉的。
“你看他像不像我?”
“像。”
寧言違心地應着。
“嘿,相貌是一點不像,但他這雙眼神跟我很像,所以我在撿垃圾的時候收了他。”
老陳吃力地說道,“就前陣子的事,當時你還沒來,我求你個事兒,我死後,你拿我的錢幫我給他去鄉下買個房子和地。”
“你好好休息,這些事回頭再說。”
寧言起身。
孩子本能地出來送。
寧言揮了揮手,而後往葯廬那邊去了。
他不懂藥理,但老陳的身子骨不差,即便被打傷了估計也只是人老氣衰,讓藺雲出手應該能救回來。
至於代價。
一張丹方而已。
之前交易掉了“清脈丹”,他手頭還剩下一張龜靈丹。
丹方交易出去自己還記得,對寧言來說不會損失什麼。
若藺雲都沒招,寧言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默默祝福老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