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無言的起伏 一

時間無言的起伏 一

我一直不是很明白,時間究竟是以何種形式存在?是手錶的時針?是樹木的年輪?是季節的春去秋來?是稚童增長的身高?還是是垂暮之人花白的發?

時間看不見摸不着,卻又切實的存在於世界,你無論何時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悄然流逝的時間,存在於你所注意的,你所無視的每一處。

就像漸變的天色,就像氣溫的起伏,就像下落的雨滴,就像消散的烏雲。

以及垂死之人的掙扎,微弱卻又存在。

風也是如此,看不見,抓不着,你只能閉上眼,去感受風描畫你的眉眼,吹動你的衣裙與淺發,勾勒出你的身形,然後散去,直至下一陣風的到來。

心煩意亂的時候,我總是會找尋一個安靜的,無人的,遠離城市喧囂的地方,在那裏靜靜感受時間的流逝,與微風的輕拂。

走出工作的圖書館,帶上一本喜歡卻還沒看完的書,在街邊的小餐館點上一份清湯素麵,吃完付錢,在這個城市裏悠閑自得的逛着。

五點的城市是急促的,每個人多少都有要做的事情,悠閑的我身在其中多少顯得有些另類,放學的學生,成群結隊的從學校里湧出,嬉笑打鬧着,這個時代的孩童也是足夠幸福,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實現自己的幻想。

求而不得的戀情,無所適從的情侶。

孩子嘛,還小,有試錯的成本與那份彌足珍貴的真心,這就夠了,這些都是成年後就缺失了的最為珍惜東西。

現代的人們雖然生活不斷變好,但追求美好事物的心卻漸漸沉寂了,生活的重壓,壓垮了絕大部分的人。

所以我很慶幸,自己對生活與人世看得透徹。

人生在世短短不過百年,何必要如此勞累?追求的太多得到的往往不一定是幸福,很可能會是疾病纏身的身體。

那些形色匆匆的行人,有多少人是在為自己而活呢?

我思考着,沿着走過千百遍的道路,騎着單車往城外駛去,時針不斷向前,清風拂面,撩動了帽沿下的長發,順着熟悉的山路向上,車流也是漸漸的變少。

我踏車的速度也是慢慢的加快,道路兩旁的樹木也越發的高大密集了,世界的喧囂也漸漸的遠離了我。

路程不遠,時針指向七的時候,便已經來到了目的地,的腳下,望着眼前這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心情卻越發的輕鬆了起來,隨手將單車放置一旁,拿起手機點開一首常聽的輕柔歌曲。

沿着楓葉鋪就的道路向前,秋天赤紅的楓葉將我行走的瀝青石板染紅,如同踩着鮮血,如同前往地獄的血色道路,在前往山巔那間神社的路上,我恍然間察覺了,又自嘲的笑了笑。

對於隱喻這種不過是自我麻痹的東西我向來是不屑一顧的,我只相信因果循環,畢竟將所有遇到事情都推給虛無縹緲的神那不是很扯嗎?

在神社抽籤也是同理,說到底不過找尋自我安慰罷了。而現在我對將要做的事情尋找到的所謂預感,我只覺得有些好笑。畢竟墨歸花小姐怎麼可能會害我呢?我打心底否認這種可能性,因為她向來溫柔。

石板整齊的排列着,道路兩旁的楓樹隨着我向前的腳步開始層層疊疊的有規律的旋轉起來,風時常吹拂過臉頰,傾斜的鴨舌帽有些遮擋向上的視線了,於是我將它取下放入隨身攜帶的包里,與那本借來的書也一起靜靜的躺在裏面,雖然並未登記,但這也算不了什麼。

前往神社的道路是呈環狀的,而山又足夠的高,儘管沿途的景色並不單調,甚至極具美感,但那遙遠的路途,仍舊讓很多人望而卻步,人來的很少,久而久之的神社也就有些荒涼了,但卻並未廢棄。

我曾經向歸花小姐問過類似的問題,因為我經常前來,那爬山的二個小時,便使我非常的困擾,可我也不能長出一雙翅膀,飛向山頂,但還好我缺少的從來都不是時間,而是風景。城市裏沒有的風景。

歸花小姐只是笑着說道:“這麼長的山路,不也是照樣沒有阻擋你蹭吃蹭喝的嘴巴。”我沒法反駁,只是紅着臉,叫囂着,說什麼讀書人的事情不叫做蹭,離花在一旁看着,捂着嘴,眉眼微斜,空氣中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隨着時間的向前,夕陽也越發的紅了起來,如血一般,而我也漸漸的向它靠近。體會它所散發的餘溫。

在這坐落於邊境的城市邊,也不知是誰出的主意這個神社常年會有調來的巫女打理着神社裏的雜務,山路姑且也是常年都有所修繕,因此如此我才不至於行走在雜草叢生的山路上,儘管這只是青磚堆砌的階梯。

石板很硬,低跟的鞋踩在上面往往會出一聲脆響,配上秋季特有落楓與時隱時現的光線還有環形的山路,會讓我有一種踩着拍子,跳着圓舞曲的既視感,儘管我並未系統性的學習過任何舞蹈,但迎着光線踩着拙劣的節拍,跳一支滑稽的舞姑且還是會的。

再長的人生都會有盡頭,山路自然也是同理,走過最後一環青磚鋪就的山路,時針正好指向八點半,抬頭看向赤紅的夕陽,儘管只是餘輝卻也使我雙目刺痛,抬手取下幾片落在頭上的紅楓,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腳踝,又從包里取出手機關閉了播放着的歌曲。

我得先去看看歸花小姐,雖然每天都有見過,但昨天她有說過會進市區找我叫我今天不用再到神社裏來,而我想着的是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於是乾脆利落的蹺了班,無所謂了,圖書管理員的工作早已做好並不差那一兩個工時。

老館長也很好說話,甚至不用說話,看到我與往常不同的裝束便有些明白了,擺擺手便讓我走了,儘管那有些怪怪的眼神讓我十分在意,但我也並不想去解釋些什麼,不如說這正是我所希望的。

現在時間是八點半有些早了,九點整是歸花小姐下班的時間。這個我很清楚,但是離花小姐不同,她總是呆在神社裏,一年到頭,不論晴雨,不論早晚,所以我想她應該還是在神社裏的,因為十年了日日夜夜都是如此,我也見怪不怪了。

我跟她相識也有十年了嗎?儘管有些悲傷,但我也是快奔三的人了,只得搖搖頭,拋開那些無所謂的念頭,我踩着血紅的楓葉,在夕陽最後的餘輝下欲將最後的幾個台階走完,好似察覺到我的到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響起。

一抬頭,便看到離花她身着紅白巫女服,站在鳥居下,用那雙淡金色的眸子居高臨下望着我,頭髮隨意的盤在腦後,扎着丸子頭,很可愛,卻又帶着淡淡的不知從何而來威嚴,片刻后。

離花率先開口,眼神帶着絲絲複雜的情緒,只是神情依舊淡然的說道:“你回來了?”

我並未在意離花的複雜神情,與語言邏輯的錯誤,她總是如此,有些神神叨叨的,只是點點頭說道:“離花,你在等我嗎?對了歸花小姐去那裏了,應該還沒有下班吧?”說著。

我一邊順着台階向上來到鳥居前,周圍的一切與平常印象中的神社並沒有什麼不同,很普通,就只有正殿前的幾個大字與別處有些不同,其上寫着。“天佑萬世塵民,偉兮楓葉之番。”

不再作他想,就在我邁步跨過鳥居的那一刻,我似乎感覺有什麼不一樣了,如同身處水中,有一種沉溺感,但那種感覺僅僅只是經過了一瞬,便消散了,讓我有些懷疑是不是最近工作有些過於疲累了,以至於讓我產生了幻覺。

聽到了我說的話,她淡淡的點頭,轉身穿過鳥居來到神社正殿前的空地,拿起腰間掛着的神樂鈴,輕晃三下,競然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然後手腕一振,手中神樂鈴拋起后落下,她腳步輕移,丸子頭髮梢的末端,也隨着她的身形晃動着,稍顯小號的神樂鈴在她手中如同輕盈的蝴蝶。

翻飛起舞着,有一種無聲的美,這一刻世界彷彿都安靜了下來,只余她布履踩地時腰間羽鈴的輕響,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變得緩慢了。

她接住落下的神樂鈴,轉身一周后,再次將其拋起,如同陣風吹來她原本輕緩的動作,也變得急促了起來,猶如起舞的精靈,蝴蝶在她手中飛舞,她也隨着起舞,躍起騰挪,衣袂翻飛,露出手腕處以前從未見過的紅繩。

抬手再次將其接住,纏上腰間合擾雙手,衣擺便遮擋住了腰間的羽鈴與小號神樂鈴。表情依舊淡漠,對我微微躬身後便向著正殿走去了。

莫名的,我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美感,那不是傳統的神樂舞,卻比傳統的舞蹈要更加美好,如同飛舞的蝴蝶,不由的,我有些呆了,以至於何時跟隨她的步伐來到偏殿的堂下時都完全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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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沉浮風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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