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終將成為歷史
楚希清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看到陳雪月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好東西，他沒想到竟還有這般意外之喜，高興地問道：“師傅，這到底是什麼，具體有什麼用啊？”
陳雪月歡快笑道：“大道痕迹是對萬物最本源的闡釋，又是最高等的體現。玄台之後溝通天地大道就是為了大道痕迹，模仿道的軌跡。道法神通便是練氣士觀想世間萬事萬物，模仿其大道軌跡，加上自己的理解而展現出的道象。”
楚希清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麼說來驚喜不小啊。這感覺就像江湖演義小說里飽受欺負的主角在路上走着突然撿到了一本絕世秘籍，一時激動萬分。
“你快去觀摩符文，說不得在鍊氣期便能施展道法神通！”陳雪月提醒道。
楚希清剛結束修鍊沒多久，聞言又高高興興地修鍊去了。
陳雪月欣慰一笑，楚希清離開后，她理了理凌亂的秀髮，坐到座榻上，雙手托着下巴。她面色古怪，到現在仍有一種荒誕之感。
之前他將楚希清送回來后就離開了，乘着木舟飛速趕到大周朝中部一座古城中，通過一道鮮為人知的傳送法陣離開大周朝境內。
世上共有五洲，分別是東紫陵洲、西陽洛洲、南呂雍州、北荊洲以及中宇央州。
大周朝位於東紫陵洲北部，佔據將近半數土地，將東紫陵洲南北兩分。南部由許多宗門大派分割。
陳雪月以傳送法陣片刻間從大周朝傳送到東紫陵洲南部一片平原地區。由於宗門林立，南部修仙氛圍濃重，也因此經常會有宗門為了資源、領土大打出手，修仙者之間可能因為小事而“切磋”。
傳送陣法隱藏在一片地下石窟中，陳雪月從里出來后恰巧碰上幾個宗門外出歷練的隊伍混戰。一時神通法寶滿天飛，威力恐怖，四周樹林、地面被打的破爛不堪。
陳雪月見怪不怪，木舟極速掠過。陳雪月特地隱藏了自己的氣息，改變容貌，來到一片凡人和修仙者混居的地帶，這裏卻很少有修仙者仗着修為欺侮凡人的，因為這裏不管凡人還是修仙者，幾乎都有或長輩或後輩或好友的強大練氣士在外，今天把小的欺負了，說不定明天跳出來個大的，後天跳出來個老的。
陳雪月悄然降落，看着街道上一個凡人指着修仙者鼻子破口大罵地熟悉場景，不禁失笑。“原來一直這麼民風淳樸嗎。”
她沿着記憶里的路一直走，最後停在一座有着兩隻石獅子的朱紅大門前，抬頭看見一個嶄新的藍底金字的橫匾，其上是“大虞陳家”。她正猶豫要不要敲門，身後響起稚嫩的聲音：“喂，你是誰啊，為什麼要站在我家門口？”
陳雪月轉身見到一個十歲左右的可愛的小女孩，正雙手叉腰，警惕地盯着她。陳雪月有些激動，但只是淡淡一笑，道：“我看你家太漂亮了，忍不住停下來欣賞。”
聞言，小女孩展顏一笑，明明很驕傲卻還要裝作謙虛地說了句：“嗯，確實還行吧。”
陳雪月忍俊不禁，又輕聲問道：“大虞是什麼意思啊？”
小女孩聽到有人問她這個，頓時來了精神，走到陳雪月旁邊，將她拉到台階上坐着，興高采烈道：“這我可就要好好和你說說了，北邊不是有個大周朝嗎，在那之前，有個大虞朝，我陳家當時好幾代都是重臣……”小女孩講得眉飛色舞，講了一大堆，陳雪月聽得津津有味，偶爾還要配合地故作驚訝。
小女孩講完時都說累了，不過她很滿意，今天獲得了一個忠實的聽眾。陳雪月像是想到什麼，一下站起身來，拉起小女孩的手笑道：“你們陳家真的很厲害，以後可以多給人說說。”
小女孩被突然被抓着手，很不高興，眉頭擰起來，說道：“那……那當然，還要你說。”她想要掙脫，卻突然覺得手中傳來一股暖意，這股暖意順着手臂流進身體，讓她很舒服，於是她任由陳雪月抓着手。
陳雪月將小女孩全身洗髓了一遍，如此即便不去修鍊，未來的壽元也會比一般凡人長。她拍了拍手，向小女孩揮手道：“行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小女孩感到很奇怪，於是也跟着揮了揮手。
半空上，陳雪月收斂心情，思索了會，自語道：“應該就是今日，那把劍仙遺藏中化形的名劍出世。”
“從一道裂谷中衝出，化形神劍周圍無盡劍氣環繞，直衝天際，最後劍氣消散，無影無蹤。”陳雪月回憶着神劍出世時的場景。
“我一定得到那把神劍。”陳雪月眼神堅定道。
她坐在木舟上以神識掃查下方，期間避開許多御劍飛行的練氣士，不到半個時辰，陳雪月就發現了那道裂谷。她在裂谷中查找一番，並沒有發現有入口，於是翻過裂谷，在旁邊的山路密林間搜尋。
在經過一片林中灌木叢時，她敏銳地察覺到這裏隱隱約約有一股的劍意。“就是這裏了。”她心道。
“三千氣。”陳雪月輕語。
她眉心突兀地出現一柄精緻小劍，劍氣內斂，劍意不現。
“斬。”一字脫口而出。
下一瞬，那柄小劍長成正常劍的大小，向前方虛空猛地一斬，霎時煌煌劍光照耀那一片密林，劍光所至，無物不破，一道恐怖劍氣摧枯拉朽般斬開前方虛空，露出裏面劍氣瀰漫的空間。
陳雪月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一抬腳跨了進去。虛空裂縫也隨之合上，周圍除了滿地被斬落的樹枝落葉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位劍仙很強啊，即便身死，有名之地依舊屹立不倒。”陳雪月原以為遺藏會在地底或山體中，沒想到竟在這位劍仙遺留的有名之地中。
她此刻身處一個石質密室中，室內只有一張桌子，一個打坐用的蒲團，都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來了，桌上卻是纖塵不染。桌上還有一把出鞘寶劍，銀光照亮密室。
一面牆上清晰地有四條縫，應該是石門，陳雪月想到。她看都不看那寶劍一眼，直接去用力推石門，石門發出“咔咔”的聲音並轉動起來。
走出密室，眼前是一條通道，前方漆黑無比。陳雪月心念一動，小劍三千氣向黑暗衝去，中途劍氣釋放，頓時通道明亮起來，原來兩側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有類似燈盞的東西，不過需要劍氣來點亮。
陳雪月沿着通道向里走，這才發現牆壁上有着許多壁畫，大抵講的是這位劍仙的一生。
這位劍仙年少以劍成名，遭人陷害，眾叛親離，修為暴跌，再有奇遇，修行歸來斬殺仇人，後來遊歷數洲，再未歸家，直至身受重傷，劍仙察覺大限將至，回歸故土，留下傳承，等待有緣人。
有緣人沒等來，卻等來一個強行打開有名之地的“盜賊”。
走到通道盡頭，壁畫也到頭，陳雪月笑道：“雖然我是強行進來的，但說不得我就是那個有緣人呢？”
盡頭處又有一扇石門，上面用劍刻出幾個遒勁大字“有緣人可進”。她試了試，推不動。於是後退幾步，手持大號三千氣一劍劈下，三千氣鋒利無比，此時更是劍氣激蕩，然而只是在石門上添了一道划痕。
“哎呦！我還弄不開你了！”陳雪月氣笑道。
她從袖中取出那面收取小樹的古樸圓鏡，圓鏡不知是何材質，背面的奇異圖案不像是人為刻上去的，反倒像是天然形成。此時陳雪月手持圓鏡，向鏡中灌入大量靈氣，圓鏡散發出一陣古意，好似要模糊下去，鏡中混沌氣瀰漫，簡直要突破鏡面到現實來。
突然，鏡中爆發出一道白芒，“轟！”猶如九天驚雷般，巨響過後，一人半高的石門以及旁邊牆壁粉碎，同時整個通道連同這座有名之地都震動起來。
外面世界，密林中虛空一陣抖動。
陳雪月鼓盪靈力將飛來的碎石震開，她表情驚愕，喃喃道：“我……那個人說圓鏡威力大，沒想到這麼大。”
突然，石門破開后的空間裏數道藍色劍氣斬來，陳雪月瞳孔收縮，“我接不下！”她身上絲絲雷霆交織，想要硬抗下來。
間不容髮間，手中三千氣嗡嗡作響，從劍身盪起一陣肉眼可見的漣漪將數道劍氣消散掉。
陳雪月喜出望外，拍了拍劍身，笑道：“可以啊。”
她踢開擋在路上的石塊，走入石門后的空間，視野豁然開朗。
彷彿是置身於一片幽谷中，空谷流響，泉水從崖上流下。空曠的廣場上蘭草簇生，一輪皓月當空，銀輝灑落，十分靜謐。
如果不是這裏有一股強大的劍意，陳雪月還真以為她來錯地了。
廣場中央一柄長劍劍尖朝地，長劍懸空，湛藍劍氣流轉，沐浴在月光下。一旁一座小坡上插滿不一樣的劍，那位劍仙喜歡打敗對手后收走對手的劍，大都插在此地。山泉流落的地方是個池子，一旁石碑書“洗劍池”。
陳雪月慢慢走近廣場中央的長劍，心潮澎湃，“這應該就是那把即將化形出世的神劍了！”
當她離長劍五米遠時，長劍抖動了一下，一個劍眉星目、衣着古樸的中年男子出現，他面色冷峻，一言不發，右手抓住劍柄揮舞起來，陳雪月起初被嚇了一跳，觀察了一會後發現這應該是那位劍仙留下的劍道傳承關鍵所在。那中年男子施展一式式劍招，傳遞出一股宏大的劍意。
陳雪月起初認真觀摩，可越看越不對勁，“原以為這位劍仙被稱為仙，又有一把化形神劍，是真成了仙，如今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她心道。
“那麼這會是那把傳說中的化形神劍嗎？”她很疑惑，可千萬不要到頭來一場空啊。
劍招精妙絕倫，變化萬千，讓人應接不暇，陳雪月卻無心學習，她吐槽道：“倘若只是如此，恐怕還不及那個人厲害。”
話音落下，那男子停下演練，像有靈智一般，用危險的目光盯着陳雪月。陳雪月心中一凜，趕忙陪笑道：“說的什麼話，您可比那個人厲害多了。”
然而補救並沒有效果，那男子緩緩向她逼近，一股無形的劍道威壓鋪天蓋地的而來，讓陳雪月呼吸不暢。
她大腦飛速運轉，思考對策，忽然看到手中三千氣，試探性地擋在身前，感受到不同的劍道壓來，三千氣似乎生氣了，它脫手而出，氣息暴漲，一時天威浩蕩，將那男子向後壓退數米。
那把湛藍長劍嗡嗡長鳴，很是不服，把那中年男子虛影收入劍中，威力更大，再度與三千氣對抗！
無窮劍氣迸發，撕裂空間，在兩把劍之間形成一道劍氣風暴，那小坡上插着的劍紛紛受到感染，加入戰場，然而幾乎一加入對抗就崩碎了。
兩把劍越戰越勇，戰場越升越高，半空轟鳴，山崖寸斷，劍氣充斥着這座有名之地中，陳雪月站在廣場上被劃出的一道安全區域內。她懵了，只是想要抵擋一下湛藍長劍，怎麼會發展到這般地步？
她忽然看到廣場中央那一小塊地區也不受劍氣影響，她艱難向中央移動，身上衣服被縷縷劍氣劃破，好在她肉身不弱，沒能傷到她。
走到廣場中央，陳雪月發現原來是一塊石頭，上面全是被劍刻劃的痕迹，其中衝出一股驚人劍意，陳雪月一喜，想來是湛藍長劍常年累月倒懸於此，劍氣劍意聚於劍尖，而劍尖又正指這塊石頭，使得石頭上沾染了湛藍長劍劍道真意。
“不需要看他演練，有這塊石頭足矣。”陳雪月心想。
劍氣越來越多，她站的地方也沒那麼安全了，她焦急地四處張望，“那把化形神劍究竟在哪裏？”
這一整座有名之地的劍道開始壓制三千氣。忽地，三千氣一衝而下，將陳雪月裹挾起，向那輪皓月衝去，抵達之後爆發出一道恐怖劍氣，斬開皓月，沖了出去，後面不管是三千氣本身還是這座有名之地中的劍氣也隨之跟了出去，劍氣匯聚猶如長龍，恐怖如斯。
陳雪月被三千氣保護着，在浩蕩劍氣中平安無事，她站到三千氣上，看到衝出去之後周圍很是熟悉，這不是那個裂谷嗎？！
接着，她聽見有人驚恐地喊道：“你們快看，那是什麼！無窮無盡的劍氣！”
然後又有人尖叫道：“最前面有個人被劍氣包裹着！傳說這裏有位劍仙遺藏，這難道是神劍化形？！”
陳雪月聽見這話，心神大震，如遭雷擊，“什麼……”
一陣暈眩感讓她晃晃悠悠地站不穩，她失魂落魄地坐到三千氣上，拍了拍臉頰，覺得不真實，不敢置信地說道：“我……我就是那個化形神劍？”
三千氣離開有名之地后沒有了壓制，速度大增，如同一道流光沒入遠處的樹林裏。
“快去追那把化形神劍!若是得到認可，此後必將飛黃騰達!”有人瘋狂的呼喚朋友長輩幫忙。
有人通過千里傳音術傳音給宗門長老掌門，讓他們趕緊來爭奪機緣。
湛藍長劍追不上三千氣，於是收回劍氣，最後又回到有名之地中。但是此地有處秘境的事也被世人知曉。
這裏有化形神劍的事也被越傳越玄乎。
三千氣收斂劍氣帶着陳雪月隱入山林中，追來的練氣士很快便沒了一人一劍的蹤跡。
西天殘陽如血，陳雪月背靠一棵大樹，雙臂抱膝而坐，夕陽照在她發獃的臉上，與其身上紅衣交映，煞是好看。
她此時心神失守，這種狀態很容易被邪魔外道侵入。心底響起一聲鐘聲，將不好的思緒從心中清掃出去，把凌亂的心神撥正。
渙散的眼神恢復，重新變得堅定。陳雪月平復了下心情，祭起木舟，飛到傳送法陣所在地，謹慎的再度開啟法陣，回到了大周朝中部古城中，接着一刻不停的回到雪月殿中，正巧碰上出來的楚希清。
此時她雙手托着下巴，自語道:“終將成為歷史嗎?”
歷史的滾滾洪流，從不會為誰而停留，從不會為誰而改變。凡人一生不過百年，或許人換了數代，而青山依舊在，數百年在歷史中掀不起半點浪花。
長生久視慣看秋月春風的練氣士呢?百年千年都不算什麼，那麼萬年十萬年呢?在歷史面前一切都是那麼渺小，至多翻出些許波濤，最後依舊歸於平靜。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一切都將成為歷史，那麼還有什麼是真實的、是值得去珍惜的呢?
或許是那一壺濁酒喜相逢，是那親情，是那友情，是那讓人生死相許的愛情，是雖死不悔熱血追逐的理想大義……是眼前一切美好的事物。
陳雪月晃了晃腦袋，將影響自己的消極想法忘掉。
她走到外面望着明月堅定道:“並非歷史，我即是當下的我。”
【拽兩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