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這人怎麼軟硬不吃!
李嬸子看着於月臉上的笑容,生生地嚇出一身白毛汗。
水也顧不上喝了,趕緊抓着於月的手,“你這孩子可別做傻事兒,你看看你這小身板,再看看小蔡那個大高個子,兩個你也不是人家的個啊。”
於月頓了下,苦笑,“嬸子,你不會以為我要找她肉搏吧?”
就她這戰五渣的戰鬥力,估計連蔡婉清臉都打不到,她為啥要給自己設置地獄模式。
看着李嬸子滿臉的懷疑,她就知道,這人真是這麼想的。
“我的親嬸子啊,您放心吧,我可不會上趕着找揍。”
李嬸子還是不放心,對於月千叮嚀萬囑咐,直到她的小孫孫來樓下喊人。
她走之前,還是放心不下,“你可不能胡來,你身子骨弱,有什麼事兒還有小樓那個高個子頂着呢,你等他回來就好了。”
於月跟着點頭,“好好好,我知道的嬸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跟蔡婉清打架的。”
打架的後果是什麼,她來廠里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李嬸子還是有些擔心,但是家裏催着,也沒法時刻盯着於月,走之前只好嚴肅地對她說:“你最好真這麼想,要不我不介意讓你大哥下來盯着你。”
反正老大在家啥都不幹,盯着於月也算有個事兒干。
於月雙手合十,討好地說:“您就放過我吧,大哥過來盯着,我估計飯都吃不下去了。”
李家老大是在體制內的,不到四十的年紀,職位不低,一身的氣派,她最不愛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了。
好在李嬸子也知道自家老大不招人待見,只好作罷,跟着小孫孫上樓。
送走李嬸子,於月把搪瓷缸子裏的熱水喝完,又把福利都安置好,圍上圍脖全副武裝地出門了。
從臘月二十三開始,醫務室就上半天班。
於月出去了一趟,在外邊兒吃了碗麵條,花了二兩糧票,三毛錢,到醫務室的時候,時間剛剛好。
她拿出顏橘白給她留下的醫案本,還有呂大夫的一些中醫上的心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於月在醫務室歲月靜好,家屬院卻掀起了滔天大浪。
原本大傢伙兒上午看了一場樂子,回家跟家裏人還說起來了,家裏人也聽得起勁兒,吃過飯剛到上班的點兒,結果廠辦那邊兒去人了。
來的人還不是別人,是大家避之不及的革委會的唐主任。
唐主任帶着人來勢洶洶,直奔宣傳部。
蔡婉清剛坐在工位上,見到唐主任,心下一跳,臉色瞬間蒼白。
於月!
她怎麼敢!
宣傳部主任是位老同志,見了唐主任,不明白他們是來做什麼的,但來者是客,倒也是笑臉迎人。
“小蔡,去給唐主任倒杯水。”
宣傳部主任沒注意到蔡婉清的臉色,笑着招呼唐主任。
唐主任抬手,面無表情地看向蔡婉清,扯着嘴角道:“水就不喝了,我們就是請小蔡同志跟我們走一趟。”
宣傳部主任一愣,不明白這跟蔡婉清有什麼關係。
“唐主任,這小蔡出身絕對沒問題,她父親你也認識的,為咱們八三六廠那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
唐主任:“老主任,你也是宣傳口的老同志了,難道不知道咱們現在見天學習的是什麼么!是破除封建迷信!黨這麼些年白教育了是么!
蔡婉清同志當眾宣揚封建迷信,被醫務室的於月同志實名舉報,我們是經過核實才過來帶人的!”
老主任還想說什麼,但是看着蔡婉清灰白的臉色,再也沒法兒否認了。
他嘆了口氣,“唐主任,你就當我倚老賣老了,就算帶人,也得知會蔡總一聲吧。”
人能不能帶走,都交給蔡天明了,他也算盡了一個當領導的責任了。
可惜唐主任不買賬,“我們就是帶人去學習而已,蔡總要是不放心,就讓他來革委會。”
說完,對伸手的人招了招手,“帶人。”
身後的幾人得到指令,立馬上前。
老主任看着這架勢忍不住頭疼,“唐主任,現在已經不是那些年了,咱們有什麼話,好好說,孩子還年輕,難免嘴上快活,咱們做長輩的還是要多愛護小輩的。”
唐主任冷笑,這人是在威脅自己?
“您放心,就算現在革委會不好使了,也不是是個人就能指手畫腳的!”唐主任看了眼左右,冷聲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帶走。”
蔡婉清從小嬌生慣養,哪裏見過這個場面,但是她是個心高氣傲的,到了這會兒,也不願意讓別人因為她笑話她父親。
“我自己走!”
唐主任跟蔡天明早年間有過恩怨,但是錯不及家人,這點兒他還是清楚的,“那就走吧。”
說完,帶着人走在前邊兒,蔡婉清跟在身後,迅速離開了廠辦。
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
老主任看着遠去的人,心下惋惜,蔡婉清就算是回來了,也不可能留在宣傳部了。
不說其他,就這個覺悟,就不適合在宣傳口。
哎,只是等下他怎麼跟蔡總交代啊,真是為難老年人啊。
——
於月看着眼前氣喘吁吁的男人,再看他鬢角的銀絲,到底還是先出聲了。
“蔡總,拿葯還是看病?”
蔡天明沒想到於月這麼快就出手了,還是實名舉報。
她這是生怕人不知道這事兒是她做的。
上午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不是個吃啞巴虧的人,還以為她會等樓夜回來再發作,沒想到居然連一天的時間都沒到,這人就去了革委會。
他不明白,怎麼看着軟糯精緻的這麼個女娃娃,下手這麼快准狠?
想到還在革委會不知道多害怕的女兒,蔡天明臉又緊了緊。
“你這麼做就不怕我為難樓夜?”
於月不答反問:“蔡總是這樣公報私仇的人么?”
蔡天明沉默了,確實他做不出這樣的事兒,此刻他也明白,眼前的姑娘已經把這裏邊兒的利害關係都看透了,才出手的。
“你想過么,你這個工作,只要我跟廠里說一聲,就能丟掉。”
於月勾唇,“那您就請。”
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臉上一臉的無所謂。
蔡天明:“……”
“你要怎麼才能放過清清?”蔡天明閉眼,沉聲問道。
“為什麼要放過她,她什麼時候放過我了么?”
蔡天明:……
這人怎麼軟硬不吃!
“蔡總!於月還是個孩子,有什麼您跟我們這些長輩說!”焦急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原來是李嬸子聽說蔡婉清被革委會的人帶走了,又想到於月的話,着急忙慌地從家裏趕過來。
結果一進醫務室的門,就看見蔡天明了。
李嬸子快步走到於月身前,把人護在身後,“她的長輩沒在這兒,樓夜走之前把她託付給我跟老李了,有什麼事兒你跟我聊。”
蔡天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越過李嬸子,朝身後的人說:“這事兒是清清做錯了,也是她應得的,我以後會約束她,不讓她再糾纏小樓了。”
說完這話,蔡天明朝於月鞠了一躬,口中說道:“實在抱歉,之前小女的行為給你添麻煩了。”
李嬸子完全沒想到眼前彎下腰的人是蔡總工,愣在當地。
於月也沒想到蔡天明能為女兒做到這個地步,“這跟您沒關係,您的道歉恕我不能接受,我希望來道歉的是蔡婉清。”
“事兒是她做下的,我也只是給她個教訓,現在不比當初了,您也不用太過操心,革委會充其量就是讓她寫個檢討,不會開大會的。”
翻年就是七六年,至暗時刻馬上就要過去了。
蔡天明沒想到於月會說這麼一番話,愣了下,點點頭,沒說話轉身離去。
看着人走遠了,李嬸子一拍大腿,這才想起來,“快,門衛那有你的電話,是從青州來的。”
剛才她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門衛了,她順道給捎個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