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哥找來
於月醒來的時候,樓夜已經去上班了,她打了盆水洗了把臉,總算清醒了些。
想着明天就去上班,她準備給把以前遇到過的病例,寫成醫案,方便她和呂大夫交流。
中午跟呂大夫雖然沒聊兩句,但是僅從他考量自己的幾句話,就知道這人必定醫術精湛。
腦子裏實在是裝了太多醫案,於月決定分門別類地整理。
屋裏靜悄悄的,只有鋼筆的沙沙聲,陽光透進窗戶,照在女孩的腳邊,白皙的腳腕脆弱易碎。
專心致志地做一件事兒,猛然回神,會發現時間飛快。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於月下意識地抬頭,眼神迷離悠遠,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前世今生。
隨着敲門聲逐漸加大,於月總算回過神,眼神中充滿不解。
現在是上班時間,應該沒有人找樓夜,可是自己又認識的又沒有幾個人,敲門的會是誰?
“小於啊?”李嬸子皺着眉看着眼前的木門:“在家么,外頭有人找你。”
李嬸子在大門口跟人侃大山來着,正好見到一位身姿挺拔的軍官找人。
門衛也不是誰都認識,那人說了半天,門衛臉上都是一臉的不解。
李嬸子是個熱心腸,顧不得聊天,緊忙湊上前。
“小夥子,找誰啊?”
余定波垂眸看了眼這圓臉婦女,耐着性子又描述了一遍要找的人的樣貌。
“嬸子,我找的是我妹妹於月,她應該是昨天到的。”
家裏出事兒的時候,余定波正在出任務,等回來就聽二弟說小妹已經離家,更是家裏的一分錢都沒帶。
於月從小嬌生慣養的,重活兒都沒做過,一個女孩貿然去青州小河村,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僅有的五天假期,他選擇回帝都,跟父親好好談談。
青州那邊兒他也沒鬆懈,託了戰友的弟弟去小河村給予月送些錢票。
只是他回來得太晚了,戰友的弟弟兩天前發電報,說於月已經離開青州小河村,去西北投奔她男人了。
這裏的信息量太大,余定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小妹居然結婚了,丈夫還是西北的?
怎麼可能,小妹不是還要上工農兵大學么?
可是那時候他剛到帝都,就算是想做什麼,也得先回家了解情況。
到家之後他見到了親生妹妹余欣,只一眼,他就知道這人確實是自己的妹妹無疑了。
他們實在長得太像了。
他把給余欣帶的禮物交給她,詢問了余欣這些年過得如何。
誰知一提起青州於家,余欣就哭天抹淚。
余定波頓住:“可是受欺負了?”
余欣覺得大哥哥雖然不像二哥哥那樣暖心,但到底是關心她的,於是把在於家生活的過往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說話間,她並沒有覺得誇大於家人的作為,畢竟帝都余家比小河村於家條件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原本這一切都應該是她的,可是這麼多年卻被於月鳩佔鵲巢,她怎麼能不恨。
更別說媽媽時不時脫口而出於月的名字。
只可惜,她找的那幫廢物沒有毀掉於月,還讓她給跑了。
最讓她生氣的是於家,居然還給她父親打電話告狀!
她就知道,以前這麼多年,于斌從來就不是真心疼愛她。
“哥哥,他們都偏心於月,明明我才是余家的小姐。”就算是搶了於月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又怎麼樣,她打心底里討厭於月。
余定波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從身高體型,甚至皮膚情況來說,這也不是個經常下地務農的人,剛才余欣拉他手的時候,她手掌光滑,並無老繭。
可見她的話還是很有水分的。
“咱們余家就是普通的人家,小姐太太這話以後不要再提了。”
余定波斂神,他不希望再聽到這樣招禍的話。
“你是余家的親生女兒,誰也繞不過你去,既然已經上了大學,那就好好學習,爭取畢業之後安排個好工作。”
余欣也知道自己說錯話,看着大哥嚴肅的臉,吶吶點頭。
“我找父親談事兒,你先吃飯。”
正是晚飯的時間,父親一直沒下來,他知道是在等自己。
余定波在二樓書房跟於師長不知談了些什麼,沒人知道,但是余欣能明顯感受到媽媽爸爸還有哥哥對她的關心更多了。
甚至余定波走之前還給她買了塊梅花手錶。
余定波兜里揣着於月以前的手錶,內心忐忑。
這是他從小帶大的妹妹,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再到上學之後,每天身後都跟着一個小尾巴。
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照顧於月了。
他也知道於月把一切留在余家的含義,只是,他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家人,是不可能輕易割捨的。
再說了,兩家的孩子報錯,經過父親調查,確實是意外,於家並無過錯。
還有戰友弟弟打聽來的消息,他知道余欣在於家是要風的風要雨的雨,就連下邊兒的妹妹都要讓着她。
在於家她沒有受過委屈。
條件上,除了於家在鄉下,其餘的其實跟他們家並無不同,甚至要強一些,畢竟鄉下吃東西還是比城裏方便些。
而且余欣回到帝都的時候,身上是帶了二百塊錢的,現在收入低,社員還要賺工分才能攢點兒錢,想必這已經是於家能拿出來的大半身家了。
而余家呢,於月走的時候就穿了一身衣裳,讓鄰居家臭小子買了張火車票。
人生經歷驟變,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李嬸子打量着余定波,“你說的是小於吧?”
看着門衛不解的模樣,李嬸子搖搖手,“你不知道正常,是二樓樓工的媳婦兒,你昨天請假沒見着。”
“等你見着了,就忘不了了。”
就那個長相,只要看過的,就不可能忘記。
門衛鬆了口氣,他說呢,印象里沒有一個長得特別招人的年輕女人啊。
原來是他沒在的時候來的。
余定波聽着李嬸子的話,也鬆了口氣,“夫家是姓樓。”
他是不願提起於月結婚的事兒,可是這又是不爭的事實。
“你是她娘家哥哥吧?哎呦你說你們家人都怎麼長的,怎麼都這麼好看啊,爹娘肯定也查不了。”李嬸子滿臉的羨慕,笑着說:“你在這兒等着吧,我去給你喊人。”
沒有於月的同意,她肯定不會貿然把人帶到樓工家門口的。
他們這麼多人在大門口,出點什麼事兒也好幫忙。
於月聽了李嬸子的話,才起身開門,跟着下樓。
她其實不想見余家人,無他,於月在余家生活了十九年,又受寵,余家人對她很了解,這一見面發現變化太大,難免會起疑。
小河村於家就不一樣了,於月長這麼大,他們攏共才見了她兩面,對她了解太少,於月可以放鬆做自己。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味地逃避總不是事兒。
李嬸子在她身旁,看着於月冷冰冰的小臉,心頭納悶,這怎麼跟見仇人一樣?
不是哥哥么?
之前跟於月打交道,她臉上總是掛着淺淺的微笑,以至於她下意識認為這小姑娘除了嘴巴厲害點兒,性格還是軟乎的。
現在看她這副模樣,李嬸子還有點兒不敢說話呢。
把人送到之後,她忙不迭地回了人群里,還是侃大山適合她!
余定波眼神好,老遠就看到冷若冰霜的於月,他心中苦笑,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小月亮,怎麼沒跟家裏說一聲就嫁人了?”
於月抬眸看向眼前的軍裝男人,劍眉星目端的一副好相貌,身材高大,她站在他身前,腦袋將將夠到他的肩膀。
她思量了之後,冷漠開口:“上不了大學,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想要在鄉下活下去,有什麼比找個有本事的男人更合適?”
尤其沒有人跟原主說過小河村的父母如何,她只知道,余欣來到帝都之後,於家沒有一個人來接她。
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於月無法接受,打心底里覺得於家人靠不住。
所以才會在下鄉的路上,抓着樓夜不放了。
她一直懷疑,如果於家人去帝都接原主回家,這樣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原主成績好,今年沒有去工農兵大學,以後也有機會,不會走這一步昏招。
也得虧樓夜是個正人君子,要不原主就慘了。
余定波啞然,於月說的都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他沒有糾結於月性格的變化,遭逢驟變,人的性格有變化也是正常,是他們做長輩的沒有安排好她。
讓她受委屈了。
沉默片刻,余定波把一直攥在手裏的梅花手錶拿出來,遞到於月面前:“你走得太急,手錶都忘了帶,爸爸讓我把它給你帶來。”
見於月愣神,他溫聲道:“家裏知道你結婚的事兒了,爸爸媽媽的意思是,你要是有時間,帶他來家裏坐坐。”
說到最後,他聲音艱澀,心中酸楚不已。
眼淚忍不住滑落,於月愣住,她知道這是原主殘留的意識,她對余家人也是有感情的吧。
見她不動,余定波拉起她的手,把手錶塞她手裏,聲音顫抖,“小月亮以後就不要爸爸媽媽還有大哥二哥了么?”
於月清泠泠的眼睛看向他,眼尾冷然:“你們這樣做,余欣能接受么,我為什麼避逃西北,難倒你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