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西天取經
翌日一早,陸宗浩趕到長樂雀室的時候,見阿棟正在大廳讀報紙,主動上前打了個招呼:“棟哥,我過來找強哥,他在嗎?”
“老大沒空見你,有事跟我聊就好。”
阿棟放下報紙,將雙腿搭在牌桌上,頤指氣使的看着陸宗浩:“地街那邊,強哥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去果欄後面的香堂找蝦仔,他會帶你熟悉情況。”
陸宗浩見阿棟三言兩語把話說完,笑問道:“就這麼簡單?”
“不然呢?難道我還要給你搞個職業培訓,教你怎麼收保護費和砍人嗎?”
阿棟不耐煩的補充道:“老大吩咐過,這個月就當做你熟悉環境,從下個月開始,每個月末送五萬塊過來,餘下的錢歸你,如果這錢交不上,後果不用我提醒你吧?”
陳矅興對阿棟始終懷恨在心,見他說話這麼不客氣,也懶得廢話:“浩哥已經成了地街的老大,是不是應該配台車?”
阿棟旁邊的人冷笑一聲:“靠,罩一個水果市場而已,還真覺得做上紅棍了?配車?我再給你配幾個洋妞好不好?拿這裏當幼稚園啊?”
陳矅興被對方激怒,作勢便要上前:“媽的!你說什麼?”
“阿興!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陸宗浩攔住陳矅興,將他拽出門外,拍了一下蹲在路邊看螞蟻的洪國駒:“阿駒,走了!”
……
新填地街位於九龍半島的西部,由南京街起始,經油麻地及旺角,終點為荔枝角道及太子道西交界,與著名的缽蘭街只隔着兩個街區。
不過這裏的經濟與缽蘭街相比,卻有着天差地別。
缽蘭街是著名的紅燈區,商住大廈林立,還有戲院和大量酒店。
而新填地街除了大量的五金店,最為出名的產業就是油麻地果欄了。
這家水果批發市場一直到港島回歸之前,都是本島和九龍市區的水果批發集散地,每天凌晨開始,便會進行水果的批發、競投、交易、轉運等工作,一派繁榮景象。
不同於我們印象當中水果市場的乾淨整潔與果香四溢,油麻地果欄嘈雜且混亂,而且因為商戶眾多,歷來都是港島各大社團的必爭之地,幾十年來不知見證過多少次幫派鬥爭。
如果不是碼幫陳明哲的勢頭太猛,白粉強又不想與他發生衝突,這種地盤是不論如何都不會落在陸宗浩這種底層馬仔手中的。
走在露天的市場當中,入目是一大片造型各異的中式建築,摺疊式的柵欄門敞開着,擺在門外的遮陽棚和攤檔,更是佔據了本就不算寬闊的通道。
陸宗浩穿行在市場狹窄的通道中,一路打探,終於找到了信義安在這裏的香堂。
說是香堂,其實這裏就是一個用鐵皮、防雨布和彩鋼瓦搭起來的尖頂鐵皮房,似乎一陣風吹來,就能讓這裏倒塌一樣。
陳矅興看着落鎖的鐵皮棚,臉色陰沉如水:“阿棟不是說,他們已經提前通知過這邊的人了嗎?你這個新老大來的第一天,這群王八蛋竟然用這種方式給你下馬威?”
陸宗浩也沒想到他們的生存環境能這麼惡劣,但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對洪國駒使了個眼神:“阿駒,把門撬開!”
洪國駒抄起一塊磚頭,正欲砸鎖,一台踏板摩托車忽然停在幾人身後:“喂!你們在做什麼呢?”
洪國駒攥着磚頭轉身,看着摩托車上乾瘦的青年:“你誰啊?”
青年似乎被洪國駒的體格子給嚇到了,故作鎮定道:“你們搞清楚,這裏可不是果欄的倉庫,而是信義安的香堂,砸開這道鎖,你要掂量清楚後果。”
洪國駒眼睛一瞪:“屁話!你也給我看清楚,這是信義安派來地街的扛把子,陸宗浩!”
“你就是浩哥?”
青年聞言,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快步迎了上去:“浩哥你好,我也是信義安的門徒,我叫劉家樂,你可以叫我蝦仔!”
陸宗浩見蝦仔稍有駝背,大致知道了他這個綽號的由來,挑眉問道:“這光天化日的,香堂為什麼大門緊鎖?”
“浩哥,實在是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強哥就說過今天你會來,但我沒想到你會來的這麼早,所以送我妹妹去學校了。”
蝦仔連連道歉,同時掏出鑰匙打開了香堂的大門:“如今果欄的香堂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這一帶小偷又多,所以我離開之前,就把門鎖了。”
陸宗浩有點懵逼的看着蝦仔:“你剛剛說,我們在整個市場,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以前他看港片的時候,一度很羨慕那些呼風喚雨的社團大佬,尤其是他們一個口哨便能叫來數百兄弟的場面,更是令人熱血沸騰。
可誰能想到,等他自己做老大的時候,手下竟然只有一個小弟。
蝦仔見陸宗浩問話,悻悻解釋道:“油麻地果欄原本是堂口旗下很賺錢的一個生意,一度有三十幾名兄弟駐紮在這裏!不過自從碼幫來了之後,我們的生存空間就越來越小,慢慢的兄弟們都跟了其他堂口的老大,甚至還有一部分人加入了碼幫。”
陸宗浩煩躁的點燃了一支煙:“唐僧取經還帶了三個徒弟呢!合著我就是個光桿司令唄?”
洪國駒數了數人數:“話也不能這麼說,咱們現在不是剛好四個人嗎?”
陸宗浩被這句話噎的夠嗆,犟嘴道:“那唐僧不是還有白龍馬嗎?”
蝦仔吸了吸大鼻涕,指着不遠處破舊的踏板:“浩哥,我有一台摩托車的。”
陳矅興嘆了口氣:“以咱們這個配置,能不能取到真經我不清楚,但真要是跟碼幫幹起來,一定可以上西天!”
蝦仔擺手驅散着身邊的蚊蠅,掀開門帘邀請道:“浩哥,外面風大,屋裏聊吧!”
陸宗浩無奈的走進屋內,發現這鐵皮棚內部還是不小的,除了一個大廳之外,裏面還被隔成了幾個小房間。
客廳里桌球桌、麻將桌和電視、影碟機一應俱全,都在無聲訴說著這裏曾經的熱鬧與輝煌。
陸宗浩坐在沙發上,接過蝦仔遞來的一杯水,問道:“如今果欄這邊的地盤,每個月收入有多少?”
“之前我們堂口負責收數的時候,果欄加上其他商鋪的保護費,每個月的收入有八十幾萬。只是如今這條街已經歸了碼幫,保護費都是他們的人在收,之前我們也同他們爭過幾次,結果上面對我們的情況不管不問,受傷的兄弟連醫藥費都付不起,慢慢的人心也散了,便淪落到了這般田地。”
蝦仔撓了撓頭,嘆氣道:“咱們的地盤除了香堂的這間房子,還有後面的一塊空地,被我租給了對面的三家生果鋪做場地,每個月的租金有三千塊,除去五百塊水電費用,剩下的算是我守在這裏的薪水,實話實講,如果沒有這筆錢支撐,恐怕我也早都跑路了。”
陳矅興面色一凜:“浩哥,咱們被阿棟耍了!那個混蛋明知道這裏沒有收入,卻讓咱們每個月交五萬塊上去,這不是落井下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