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可憐的啾
第1章
十一月的北方寒風料峭，賈得村靠近山區氣溫更低。
此時天剛亮，村西頭的馮家院子裏，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
屋子裏傳來動靜，面向刻薄的老太太推門出來，一邊走一邊罵。
“讓你洗幾個碗怎麼這麼慢？再磨蹭就別吃早飯了！”
地上的人影動了動，竟然是個才幾尺高的小女孩。
或者說應該叫小寶寶。
看上去最多兩三歲的樣子，穿着破舊的棉襖，腳上是雙夏天的塑料涼鞋。
她抬起頭，怯生生地和老太太說：“奶奶，我，我好冷。”
一張蠟黃的小臉瘦得脫相，兩隻大眼睛帶着祈求的目光，更別說那奶聲奶氣的聲音了。
是個人都聽着心疼。
可是……
“冷什麼冷！”老太太卻狠狠戳她腦袋，“你就是想偷懶，就這麼點活你還偷懶，看我不打死你！”
“啾啾沒有，洗……洗乾淨了！”啾啾急忙舉起比她臉還大的碗。
她已經很用力地舉了，可無奈手太小，咔嚓一聲，碗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你這個兔崽子！”老太太一巴掌扇下來。
啾啾一個趔趄摔到地上，髒兮兮的小臉蛋肉眼可見地變得紅腫，她撇着嘴想哭。
可想到大伯母說哭就更要挨揍，又努力的把眼淚憋回去。
嗚嗚嗚……媽媽，啾啾臉臉好痛。
“媽！”一個中年男人走進院子，“大早起來你別打她了，回頭讓鄰居聽見又說閑話。”
馮老太太啐了一口：“要不是你說留下這丫頭片子，我早把她丟了。”
“不要，不要丟掉啾啾。”啾啾努力爬起來，伸手去拉老太太的袖子，“啾啾會，會幹活，不，不要丟掉。”
老太太一腳把她踹開：“把碗拿回去，再摔一個我打爛你的手！”
看着小孩跌跌撞撞地端着碗進屋，馮遠超小聲說。
“我看這丫頭可以，再養上兩年就能幫着做飯了。”
“用不了兩年，過了年她三歲了，我就讓她做飯。”馮老太太壓低聲音，“胖嬸家那個腦癱孫子比這小丫頭大五歲，胖嬸想……”
“不行。”馮遠超瞪了他媽一眼，“買賣兒童是犯法的，村裡這麼多人看着你想坐牢嗎？”
馮老太太哼了一聲：“那就再養養，等養大了換彩禮給我大孫子買車！”
屋裏，啾啾費力的站在椅子上把碗放進碗櫃，又努力掀開鍋蓋拿出裏面的剩飯。
一個已經涼了的饅頭。
她拿起來啃了一口費力的咽下去。
“咬不動……咬不動……”啾啾嘴裏念叨着，拿起一個缺了口的瓷缸子走到地上的茶壺旁邊，臉都憋紅了才把茶壺提起來一點點。
藉著力倒了半杯水，用小手把饅頭掰成小塊泡進去，然後她捧着杯子坐到灶旁邊。
啾啾把腳往灶口伸了伸，覺得小腳丫沒那麼冷了。
這才抓着泡軟的饅頭吃，吃兩口就停下來撓撓小手。
“痒痒的……”啾啾看着自己的小手，上面已經長滿了凍瘡。
可她不知道，只覺得很癢，總是想撓。
饅頭還沒吃完，啾啾就聽到大伯母在外面叫她。
“啾啾你死哪去了？趕緊過來把哥哥的襪子洗了！”
啾啾兩口把泡軟的饅頭塞進嘴裏，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唉，哥哥的襪襪可臭了，啾啾不想洗。”
但她也只是說說，很快就跑出去。
要是洗不完，中午就沒有飯吃了。
啾啾原本住在城裏，一家三口幸福快樂。
可半年前爸爸媽媽車禍離世，她就被大伯帶回農村奶奶家。
剛來的時候白白胖胖，粉嘟嘟的老可愛了。
可馮家不做人，對這麼小一個孩子非打即罵，要不是村裡人看不下去時不時說幾句，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嗚嗚！”一隻黃色的小狗跑進院子。
在水池邊上洗襪子的啾啾擦擦手，把剩下的泡水饅頭給小狗吃。
“土豆你今天來得真早呀！”啾啾看着狼吞虎咽的小狗摸摸它的腦袋，“大伯父去買魚魚了，明天啾啾給你吃泡魚魚的饅頭。
前幾天家裏吃魚的時候，她只分到了半碗涼掉的魚湯。
儘管如此，啾啾都覺得很好吃，是特別美味的食物。
“要是爸爸媽媽還在多好呀！”
大伯家的小寶哥哥可壞可壞，他說爸爸媽媽死掉了，再也不會醒來，她再也見不到了。
啾啾覺得爸爸媽媽肯定是有事，等忙完了一定會回來接她的！
小黃狗吃飽了，蹭到啾啾腳上用肚皮給她暖腳。
“咯咯咯！”啾啾一屁股坐到地上，“痒痒呀，痒痒……”
“好啊！你又偷懶。”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跑過來，“我要告訴奶奶，讓她不給你飯吃。”
啾啾急忙站起來：“沒，沒有偷懶。”
“我不信，你把小狗給我我就不告狀！”小男孩趾高氣揚地指着她。
啾啾急忙踢了踢小狗，想讓土豆快跑。
不能給哥哥，哥哥會把土豆做成火鍋吃掉的。
小狗衝著男孩汪汪兩聲，飛快的跑掉了。
“死狗！”男孩撿起塊石頭砸過去。
啾啾也趁機跑回屋子躲起來。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哥哥，總是欺負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院子裏傳來大伯的聲音。
“我今天買了條紅色的鯉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比普通的鯉魚貴了好幾塊呢！”
然後是馮老太太的聲音：“哎呀這麼漂亮的魚啊，能吃嗎？”
“怎麼不能吃，不就是顏色好看點，趕緊把魚放到水缸里，晚上殺活的！”
下午，啾啾偷偷溜進廚房，看到了水盆里的魚。
一條通體金紅的錦鯉在水裏一動不動。
“真好看啊！”比上次見到的魚好看多了，好像在發光似的。
啾啾小心翼翼的戳了錦鯉一下：“魚魚，你真好看。”
“救救我！”
突然，啾啾耳邊傳來小孩子的聲音。
她四下看了看，以為自己聽錯了。
“救救我！”
沒有聽錯！
啾啾騰一下站起來：“你是誰？是和啾啾說話嗎？”
“是我。”水盆里的錦鯉突然跳了一下。
啾啾嚇了一跳，轉身就跑。
跑到門口又站住，然後一點一點蹭回來蹲下。
“魚魚？”
“是我！”錦鯉晃了晃腦袋，“請你救救我，放我走。”
會說話的魚魚！！
啾啾眼睛亮了亮，媽媽給她講的故事裏就有小鯉魚找媽媽，小鯉魚就會說話。
“你要去找媽媽嗎？”她問錦鯉，“可不可以也幫啾啾找媽媽呀？”
“我要去跳龍門，要趕不上了，請你放我走。”
啾啾沒有聽懂，但她知道不能讓小鯉魚被吃掉。
於是她哼哧哼哧的端起盆，偷偷從家裏跑了出去。
按照小鯉魚說的，一直跑到村子後面的小河。
“謝謝你！”回到小河裏的錦鯉搖頭擺尾對啾啾道謝。
啾啾擺擺手：“不客氣，你快點去跳門吧！”
錦鯉對她點了點頭，逆流往上游而去。
啾啾看了一會，又嘆了口氣：“唉，也不知道小鯉魚會不會幫啾啾找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