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開天闢地的偉業!
嬴政見趙子虎是為正事而來,面上嗔怪之色,頓時便消去了,一邊信馬由韁,一邊收手接過幾捆竹簡,一一展開觀看。
爾等嬴政迅速看完幾捆竹簡之後,面上剛消去沒多久的嗔怪,卻是又再次浮上面龐了,着惱道:“慫娃做事怎這般沒個邊際,你這是把御駕中的墨家門徒,給朕一網打盡了嗎?”
趙子虎立即揖手,肅然解釋道:“父皇此言差異……還是留了幾個的,他們無意進入鐵鷹銳士任職,兒臣便也不勉強!”
嬴政:“……”
你慫娃故意拿話消遣為父嗎?
這若不是在車駕外頭,周圍許多人看着,朕非得親手抽你一頓不可!
趙子虎大抵看出了嬴政眼中的煞氣,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斂容正色道:“父皇莫怪,兒臣也是急着組建鐵鷹銳士,故而出此下策。”
“否則,等人手湊齊個差不多,東巡也該結束了,那便錯失了大好時機!”
嬴政狐疑:“何為大好時機?”
趙子虎嘿然解釋道:“父皇巡狩天下,一來是震懾圖謀不軌的不臣者,二來也是要查奸除弊,如此雙管齊下,才能讓天下百姓,認可我大秦之統治。”
“所以,兒臣想着,趁早把鐵鷹銳士組建起來,也好在東巡途中,便發揮出效用,多查出一些貪官污吏土豪劣紳的惡事弊事。”
“介時,父皇御駕所過之處,貪官污吏土豪劣紳,盡皆伏法授首,還庶民黔首一個太平一個公平……”
“其實,百姓所求者,無非一個太平一個公平。”
“有太平,便可安居。有公平,則可樂業。”
“父皇將安居樂業給了他們,若還有不服大秦統治者,那便不是大秦的問題了,也不是父皇的問題了,而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彼輩無非是六國餘孽,敢冒頭便弄死他們,冒頭一個弄死一個,冒頭兩個弄死一雙,城鎮中抓到便砍頭示眾,茅房抓到便溺死在茅坑裏……”
“全都殺乾淨了,這天下也是咱大秦的了!”
他話說到最後,卻是凶蠻之氣盡顯。
甚至是透着凶戾。
如今的大秦在向好發展,嬴政一旦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是很善於納諫的,最近這段時間一系列的改變,便是最好的例子。
但嬴政能改變,那些六國舊族遺老遺少,卻恐怕沒那麼容易改變。
他們宛如潛藏在暗處的毒蛇,便如那張良一般,他們口中喊着暴秦,卻想成為暴秦,一旦抓住機會,便會躥出來猛咬大秦一口。
或者,乾脆來一個彼可取而代之!
趙子虎偶爾想到那位千古無二的西楚霸王項羽,后脊樑便忍不住的颼颼冒涼氣。
他是真怕那位猛人和他叔叔項梁,眼看大秦統治癒發穩固,失了耐心跳出來高舉反秦大旗。
他們一旦起事,那些被剝奪了貴族權利的六國遺老遺少,必然爭相竟從,攪動的大秦不得安寧。
以那叔侄倆的破壞力,縱然最後平定了,如今一切向好的局勢,也會毀於一旦。恐怕又需要數年才能恢復。
話又說回來,黔首百姓何辜啊?要為他們的不甘與仇恨,甚至是野心買單!
趙子虎只是代入百姓的角度想想,頭皮便會發乍,畢竟那叔侄倆,可是玩屠城的行家裏手。
屠城之事不論是真是假,不論是不是劉邦那老盲流,得勢之後抹黑他們,總歸是讓人心驚膽顫的,誰敢賭呢?
而鐵鷹銳士早早的組建起來,不止是可以查奸除弊,更可以探查那些圖謀不軌的傢伙,趁早將他們揪出來,一個個全都嘎掉!
“吾兒心中戾氣還是很重啊……”
嬴政能看出趙子虎心中的那團戾火,忍不住咂嘴一嘆。
他當初就是因為看出趙子虎的心中藏有戾氣,故而招了趙子虎的師傅韓非詢問,然後才引出後續這些事。
他本以為自己做了那麼多,一步步將大秦帶入正確的方向,趙子虎心中的戾氣應該會減少許多了。
但現在看來,並沒有減少!
反而,似乎更嚴重了!
似乎更有一種時不我待的急迫感了!
宛如一頭護食的猛虎,大秦的統治越穩固,大秦的發展越好,他越容不得旁人去毀壞,去覬覦!
誰動,他便想吞了誰!
這雖是好事,但過猶不及啊……
別搞到最後,弄成他當初那種心態,生出去打造什麼萬年大秦的想法。
當然,解決這種心態的法子,也並非沒有,那便是滿足他!
便如趙子虎,給他出謀劃策一樣,讓一切向好,心態自然也就穩了!
“這些墨家爵臣,朕可以放人,給伱也無不可。”
“但切忌不可操之過急,吾兒需知穩紮穩打的道理。”
嬴政先答應了放人,而後又認真囑咐道。
旁邊車駕里的李斯,聽到嬴政這個出了名的急性子,居然開始教導別人穩住心態,忍不住表情古怪搖了搖頭,咕噥道:“先是放權……這又教導兒子不要操之過急……太陽真是要打西邊出來了,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車駕外的趙子虎,聽嬴政肯給人,頓時為之喜出望外,揖手拜道:“道理兒臣曉得,父皇放心便是!”
嬴政點點頭,將幾捆竹簡轉交給近日伴駕的蒙毅道:“給記錄其上的墨家爵臣,皆發去調職詔令,讓他們進入鐵鷹銳士任職。”
蒙毅雙手接過幾捆竹簡:“唯。”
說罷,便捧着竹簡,掉轉馬頭,回了嬴政的車駕,去忙活草擬詔令。
嬴政看向趙子虎,問道:“吾兒心裏可踏實了?”
趙子虎自然是連連頷首,呲着門牙笑道:“踏實矣~!”
說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兒,趕忙從胸甲下摸出那幾張麻紙,挑出寫着字跡的那張,遞給嬴政觀瞧道:“父皇且看,兒臣之妻與妻侄,日夜操勞試製,如今制出的麻紙,已然是可堪一用了。”
嬴政愣了愣,繼而便是換他大喜過望了,立即接過摺疊在一起的麻皮,小心翼翼的展開查看。
至於,趙子虎說的什麼,相里月與胖青兒日夜操勞試製,他卻是全當沒聽見了。
別人或許不知道,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老相里哪裏試製紙張,他幾乎每日都派人去查看,根本沒見過幾次相里月和胖青兒。
姑侄倆人一個整天跟趙子虎悶起來沒羞沒臊,一個整天忙着幫忙打掩護,這些天就沒幹過什麼正經事兒。
嬴政心裏明白,這多半是老相里,為了提拔栽培後輩,準備把功勞讓給兩個孩子了。
倒也無可厚非!
“唔,這字跡甚是模糊,如何可堪一用了?”
嬴政展開紙張看罷之後,興奮勁兒瞬間便沒了,頗有些失望的說道。
趙子虎莞爾,知道他是跟胖青兒等人一樣,一時沒有轉過彎兒,便解釋道:“父皇,麻紙用於書寫,能有如此效果,已然是不易了。”
“如今字跡仍然模糊,也不是紙張的問題,而是油墨的問題。”
“父皇只需命油墨匠人,重新試製合用的油墨便可,便如前次印刷封禪畫一樣,只要油墨合用,便可大大減輕字跡暈散模糊的弊端!”
啪——
嬴政聽得一拍腦門,啞然失笑道:“是了,是了,是了,是這個道理,還是你娃腦子活泛。”
“如此說來,這麻紙還真能堪用了,命制墨匠人,重製油墨之際,也多造一些麻紙,為父先在御駕中試用一番……”
“每日捧着竹簡看奏疏,卻是個累人的苦差事,若能用紙張書寫奏疏,想來能輕省不少矣!”
趙子虎頷首:“紙張造出來了,一切自然全憑父皇安排。”
噗通——
父子倆正說著話,旁邊卻突然傳來重物落地之聲。
附近護衛趙子虎和嬴政的禁衛和扈從,皆被嚇了一跳,齊齊手按刀劍,更有從馬鞍上摘了盾牌者,將父子倆護在當中,圍的密不透風。
不過,等他們看清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響后,卻是齊齊鬆了一口氣,外加無語。
以及,忍俊不禁!
發出聲響的,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一個人。
大秦宰相李斯!
這老倌不知發什麼瘋,突然從車駕跳出來了,落地之後沒站穩,直接臉着地,摔了個狗啃食,好不狼狽。
他如今也沒什麼家臣在身邊,摔倒了也沒人扶他,而他那駕車的老家僕,比他還腿腳不靈便,看家主摔得凄慘,只能顫顫巍巍下車……
等老家僕下車,李斯自己已經爬起來了,鼻孔又讓人好笑。
嬴政撥開護衛自己的禁衛,看着狼狽的李斯強忍笑意問道:“愛卿何辜如此啊,可傷的重嗎?”
“無事、無事……”
李斯尷尬咧了咧嘴,用大袖子蘸去鼻下的兩條鮮血。
呲啦——
趙子虎撕了兩片麻紙,團成兩個紙團湊過去,遞給李斯道:“李相,先塞住鼻孔吧,以免血流不止。”
李斯看着遞來的兩團麻紙,頓時顧不得流血的鼻子了,雙手伸出接過,又小心翼翼展開一團,仔細觀瞧琢磨,鼻血都流到下巴鬍鬚上了,也顧不得去擦拭。
嗯,他之所以急切跳下車架,其實就是聽到了趙子虎和嬴政關於紙張的談論,好奇之下便從車窗往外看了一眼。
他眼神還算好,看到了嬴政手中紙張上的字跡,又看麻紙薄如蟬翼,不免便驚為神物,所以急匆匆跳下車駕,想要向嬴政討來一觀。
然後,就是剛才的事兒了,急切一跳之下沒站穩,摔了個狗啃屎……
李斯拿着兩片麻紙左看右看,待確定這薄如蟬翼的東西,真是織衣服的麻皮所制之後,心中的震撼更是無以復加。
他感覺自己的心在狂跳!
他感覺大秦恐怕要迎來大變革了!
不止是書寫的變革,不止是文字載體,與學問的變革……
而是大秦朝廷,以及現有局勢的變革……
這變革,不亞於當初的商鞅變法……
說不得,還要有一番權利鬥爭,群臣與嬴政的鬥爭,或者說士族與皇權的鬥爭!
因為,這紙張一出,再配合印刷術,以及嬴政曾與他提過的普及學館之事,往後天下間的讀書人,天下間的學問,可就不值錢了。
讀書人與學問不值錢,士族便不值錢。
這要挖了士族的十八代祖墳啊!
士族不急眼才怪!
至少,此刻他就有一種惶恐之感,惶恐家中子孫,恐不能再憑藉家傳學問,去享受一世的榮華富貴,去做那祖祖輩輩的人上人。
不過他的惶恐,只是一瞬間的惶恐,轉瞬便又煙消雲散了,因為他想到了長子李由。
自家長子此番出海,若能尋得海外的高產糧種菜種,那他們李家,便跳出讀書人,或士族的範疇了。
而是聖人!
世人傳頌千年萬年的聖人,後世子孫自然能得福祉!
“呼……”
李斯看罷半晌之後,卻是長長的出了一口大氣。
但,那拿着麻紙片的雙手,仍然是有些顫抖,任他如何平復心緒,根本抖的停不下來。
“陛下,此物可否大批量製造?”
李斯看向騎在御馬上的嬴政,聲音有些乾澀的問道。
嬴政大抵知道他心中所想,頷首道:“比紡織更簡單,大批量製造,自然可以!”
李斯心中猜想得到印證,不由身軀一顫,也不知是鼻子流血過多,還是心中難安,面色竟是有些發白了,嘆道:“此神物出世,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嬴政面色沉凝,肅然道:“對大秦,對天下,對朕而言,自然是好事,必然是好事!”
“但對士族而言,或許是大大的壞事!”
李斯麵皮一抽,他只是委婉的提一嘴,想讓嬴政打消推廣紙張的念頭,但看嬴政這姿態,顯然是不可能了。
士族若敢挑事!
嬴政必然以雷霆手腕鎮壓,便如那當年的嫪毐,不論你有多猖狂,分屍了你,絕了你的后,看你還如何跳騰!
“愛卿可願助朕,完成這開天闢地的偉業?”
嬴政見李斯面色陰晴難定,便又肅然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