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血戰

宣大明軍被戚繼光死死牽扯，他們肯定是沒辦法來山東的。

高拱帶領的御前四衛其中一營被賀宇拉扯在大名府。

那能趕來的，而且能有五千人規模的，明軍只能調動昌平守軍。

如此一來，五千對徐鶴陣中的興武營和神機營……

突然張居正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昌平敵軍早就南下隱藏在某地，然後乘着大雨緊急南下。”

張居正這麼一說，諸人這才反應過來。

現在的形勢是這樣的，周於德部按兵不動，卻讓捻軍趁着雨天打先鋒。

捻軍大敗後退,周於德肯定趁時而動，牽絆四營，讓其不能回返。

這時，昌平明軍突然襲擊老營，打徐鶴一個措手不及。

再加上大風、下雨天，火器不能使用，神機營就算是廢了。

這樣一來，昌平明軍相當於五千對陣兩千，老營岌岌可危。

周於德乘機猛攻四營，讓其首尾難顧,救，後背露給周於德，明軍和捻軍趁勢掩殺。

不久，昌平明軍很可能直接將徐鶴老營一鍋端，到時魏軍還是難逃覆滅的下場。

譚倫皺眉道：“周於德用兵竟然如此詭詐，臨戰者天時地利人和，天時最重，我們失策了！”

這時，徐鶴冷笑着看着西北方道：“賊能想到，我亦能想到！”

不過就是釣野伏這等淺顯的計策罷了。

張居正看着徐鶴疑惑道：“大都督早就猜到了？”

徐鶴點了點頭道：“旗杆折斷之前我就猜到了。”

“那，那

大都督你怎麼還？”

徐鶴哈哈大笑道：“他周於德會用計,難道我就不會將計就計？”

說完，他轉身對董石道：“小二，興武營被李成梁帶出去一千餘，老營只有你手裏的兩千人，你有沒有信心把這五千明軍阻擋在四女寺河？”

小二聽到徐鶴叫他小名，心中一眾親切感油然而生，想着自己從漁行一個漁家小子，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全都是拜徐鶴所賜，說不得，今天就是戰死在四女寺河也在所不惜。

小二上前一步在徐鶴面前的雨中站住，一個插手對徐鶴道：“大都督，董石今日死戰，必不讓明軍前進一步！”

徐鶴道：“不，小二，支撐不住，你就撤回來，我只給你一個命令，盡量給我拖，想盡一切辦法給我拖住這夥人。只要你能拖住，我給你計今日首功！”

小二拱手道：“遵命！”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衝進雨幕中，隨即，雨中響起了吆喝聲和兵馬走動的聲音。

待小二走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時候，營中只有兩千幾乎廢了的神機營，以及老營直屬的五百騎軍，算上刑虎的一百人，可謂單薄至極。

譚倫叫來刑虎，吩咐他速速前往商河，讓后軍的毛褘、薛永志、和嚴忠派兵來援。

雖然這些年漕軍和龍虎衛等都經過了徐鶴的改編，但時日尚短，並不是徐鶴心中可以作戰一線的隊伍。

但這時候，譚倫讓后軍來援，也是聊勝於無

。

大雨夾雜着狂風，越來越肆無忌憚，徐鶴站在營中已經看不清營門外遠處的景象。

所有人在這種幾乎被老天爺密閉的空間裏，猶如困獸，不知道戰場的形勢究竟如何。

徐鶴叫來傳令兵，讓其前往舊黃河一代尋找四營，所傳就是一句話，不擊潰周於德部不準回返。

明軍到時肯定會想方設法讓四營知道老營受襲的事情，這樣他們就可以讓四營首尾難顧。

但徐鶴怎麼可能讓他們如願。

張居正、徐鶴、吳德操、張鶚等一眾文官，看着風雨中巋然不動，目視遠方的徐鶴，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敬意。

徐鶴的這個做派是什麼？

那是以身為餌啊。

萬一四營沒有接到將令返身來救，萬一董石扛不住五千人敵軍，被敵人直搗大營，萬一董石節節退守，到時四營還是無法擊潰周於德部，那老營，那徐鶴，那這次轟轟烈烈的北伐就全都毀了。

……

就在這風雨中，眾人焦急的等待着，大約一個時辰之後，終於有了消息，董石遣使來報，昌平明軍跟發了瘋似的，不要命地猛攻，他怕折損太多，正在交替後撤，很快就會撤回老營，讓徐鶴快做準備。

支撐了一個時辰，說實話，這已經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但不夠啊，四營到現在也沒有消息，派出去傳消息的人也沒有回來。

這樣一來，怎麼辦……？老營中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果然，就在不久之後，雨

幕中傳來了吶喊聲，董石帶着興武營漸漸朝老營靠攏。

當撤入營中，大家看到董石時發現，此刻的小二渾身狼狽不堪，就連甲胄也因為大雨礙事全都脫了，他的身上幾乎全都是深淺不一的傷口，見到徐鶴時大聲道：“大都督，快，乘着雨大，敵人追擊不便，老營趕緊組織防守，我……”

徐鶴二話不說，轉頭對刑虎道：“帶上你的人和營中的騎兵給我頂上！”

聽說騎兵下馬步戰，眾人大吃一驚，譚倫道：“大都督，神機營還有兩千人!”

徐鶴冷聲道：“神機營不準動！”

時間已經很緊張，根本來不及溝通，刑虎二話不說帶着部下和騎兵們湧向營西。

果然，不久后，敵軍的掩殺聲傳來，大雨天不能用箭矢，這讓防守壓力好了很多，但徐鶴髮現，果然這幫昌平的明軍更瘋了一樣，不要命地衝殺，任憑董石、刑虎左支右絀，可營壘的形勢依舊岌岌可危。

眼看老營已經被明軍突破幾處，但又被小二、刑虎勉強趕了出去，張居正緊張道：“大都督，再派人去四營，讓他們趕緊回來吧！”

一旁的譚倫道：“來不及了，大都督，我們掩護你先撤回商河。”

這時的徐鶴恍若未聞，抬頭看天。

突然，這時營外一聲大喊傳來：“營破了！”

徐鶴嘆了一口氣道：“興武營還是新軍居多，竟然沒有撐過兩個時辰，我很失望。”

麻痹，現在還失望個

屁，吳德操拉起徐鶴就往外跑。

誰知徐鶴袖子一甩道：“慌什麼！”

他站在雨中抬頭看天，這時，天空上的落雨已經沒有剛剛那般大了，夏日的雨本來就下得疾、下得大。

能下這麼久才雨勢稍緩實在出乎徐鶴所料。

這時，徐鶴道：“讓徐鵬帶着神機營出來。”

聽到徐鶴終於出動了神秘的神機營，眾人不由鬆了一口氣。

但吳德操皺眉道：“亮聲，哦不，大都督，神機營全都是火銃，沒有刀劍，這雨天只能當棍子使啊，要不，要不我還是掩護你先撤吧，你放心，你先走，我老吳殿後。”

徐鶴還沒答話，興武營和刑虎率領的眾人全都扯回了蒺藜、拒馬之後。

這已經是老營山窮水盡前的最後倚仗了。

眼看着明軍紛紛擁入營中，所有人都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就在這時，徐鶴身後已經站滿了神機營的官軍。

徐鵬來到徐鶴身邊叉手道：“大都督，神機營都到了！”

徐鶴點了點頭。

很快，沖入營中的明軍將徐鶴與興武營、神機營全都包圍在內。

中間只隔着兩百餘步的蒺藜和拒馬。

這時，明軍分開，領軍之人從人群中走出，他衝著營中道：“徐公子，別來無恙啊！”

徐鶴聽到這個聲音覺得很熟悉，他透過濛濛細雨朝外看去：“是你！”

小二、吳德操等人也都驚訝道：“豬兒？竟然是你！”

沒錯，明軍昌平援軍的領軍之人，竟然是當年在

海陵被徐鶴逐出的王豬兒。

豬兒道：“徐公子，沒想到竟然有一天，你會載在我的手裏，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次請纓南下，向吳王廢了多少口舌？”

徐鶴冷冷道：“想不到豬兒你越來越出息了，竟然投靠反賊，想必栟茶的父老鄉親們一定都會為你高興的吧！”

“對了，你知不知道，剛剛在雨中跟你們接戰的就是栟茶出身的興武營，領軍之人也是當年維護過你的小二，你倒是厲害，帶着人殺死自己的鄉親，傷了與你有恩的小二兄弟，你有出息，太有出息了！”

王豬兒聽完后臉色變了變，但很快便冷笑道：“你還是這麼會蠱惑人心，現在各為其主，多說無益，到時候大不了我認識的兄弟死後，我來收斂，至於你，徐鶴，我必親手殺你！”

徐鶴好奇道：“你拿什麼殺我？你們一群疲敝之輩，我營中還有這麼多以逸待勞的將士，你殺我？還是我殺你？”

王豬兒哈哈大笑：“徐鶴，你真當我不知道，你手底下的都是些火銃兵，這下雨天，怕是火繩都打不着吧！”

徐鶴也哈哈大笑：“那周於德是不是跟你說，我只要等不到四營回返，就如砧板上的肉，任憑你宰割了？”

“不然呢？”豬兒冷笑：“你的火銃手，還能用火銃砸死我們？”

徐鶴轉頭看向徐鵬：“別費那個事了！”

說完，帶着人朝後走去。

這時

，王豬兒只見眼前的神機營在雨中緩緩舉起火銃。

他哈哈大笑道：“還真想用火銃！哈哈哈，來，點個火繩給我們大傢伙看看！”

徐鵬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誰說，沒有火繩就擊發不了火銃？”

他話音剛落便右手揮下，就聽見“通通通通……”的聲音發出，一時間火光四起，硝煙瀰漫，所有人都驚訝地看着被包圍中的魏軍，

可他們還沒搞明白火銃為什麼能在雨中擊發，王豬兒身邊的明軍就像被收割的麥子一般紛紛倒下。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第二撥火銃再次擊發。

“通……通通通！”

……

一臉五次，神機營終於全部擊發完畢。

火銃聲停止，硝煙在雨霧中散去，當戰場再次清晰地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剛剛還嚴嚴實實將眾人包圍在老營中的明軍，此刻已經成片成片地倒下。

剩下的明軍早就被能在雨天發射的火銃嚇破了膽，漫無目的地衝出老營四散而逃。

徐鶴冷冷道：“不必去追！”

董石等人趕緊重新佈置防守，不一會兒，他親自將身上中了兩發鉛彈的王豬兒扯到徐鶴面前。

此時的豬兒已經奄奄一息了。

徐鶴冷冷看着地上滿身滿臉都是泥漿的王豬兒，冷冷道：“給他擦洗一下，免得丁澤回來心裏難過！”

王豬兒聽到丁澤的名字，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緊接着，他喉頭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傷勢已經讓他無法再說話

，不一會兒便閉上了眼睛。

人死如燈滅，徐鶴嘆了一口氣道：“先安置在這裏吧，全軍……出擊，讓周於德看看徐鶴還死不了！”

……

當徐鶴帶着神機營越過樂陵來到舊黃河邊時，兩軍還在血戰。

周於德到底是明軍中的名將，此刻雖然被四營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依然死死支撐，顯然實在等待徐鶴被“斬首”的好消息。

但當徐鶴的大都督旗幟出現在戰場上是，明軍肉眼可見地猶如雪崩一般，再也支撐不住。

任憑誰這時候都明白了，這已經是一戰功成的最好機會了，所有魏軍像是下山的猛虎一般，瘋狂追擊敗退的明軍。

一時間，明軍渡過舊黃河，終於踏足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