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窺月得奧秘
巨鷹蒼耳說，要學會熊殺劍，要看張燕七的造化了。
張燕七想說，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要練了，還是回去要緊。
紫夜卻說：“你不是月熊，但你是魔尊。你是血魔的遺脈，我已解開你血液中的密碼，只要用心，或許你就能做到。”
於是紫夜堅持讓他試一試。
張燕七深吸兩口氣，學那些月熊，也站到瀑布中，出掌劈魚。
既然月熊是瞎子，那他也要變成瞎子。
張燕七扯條布，蒙住雙眼。
一旦失去視覺，便只能依靠聽覺和嗅覺，可是這些感官都很遲鈍，連擊數次，均無法劈中魚。
聽到巨鷹在身後指導他，“放棄聽覺和嗅覺，放棄一切外部感觀，只憑你頭腦的內感去感受。”
頭腦的內感，那是什麼感覺？完全感受不到。
所有感官都摒棄，張燕七覺得自己就是一塊石頭。
他只得胡亂地出手，仍是一條魚也擊不中。
胡亂劈了兩個時辰，劈的疲憊不堪。
張燕七急不可耐，一把扯下眼罩，抱怨道：“不行，太難了！完全感受不到，我是個廢物，學不會的！”
回頭瞧瞧紫夜，她正坐在岸邊，雙手支頤，含情脈脈的瞧着自己。
張燕七的心怦怦直跳，心想：“小夜姐為我這麼費神，我不能讓她失望，不可以輕易放棄。”
接着繼續劈，又劈了一個時辰，還是不行。
巨鷹蒼耳對紫夜說道：
“我看還是算了吧。尋息是我巨鷹一族的萬年智慧，對他來說太難了。他只是一個年輕男孩，不可能體會得到天地奧秘。我活了這麼久，見過無數的人類，直到死的那一刻，他們也體會不到息。”
紫夜卻道：“他是魔尊，他一定行的，我對他有信心。我們還有時間，再等一等。”
不論怎樣努力，張燕七始終無法做到。
忽然間他想起巨鷹說過的話。
“武功，就是你對世界的理解，你理解的越深，武功就越好。”
是啊，不能一味地蠻練，要先理解“息”，才能學會。
隨後他在河中央一塊石頭上，盤膝而坐，忘掉身邊一切，靜靜地展開思考。
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是由某些極小粒子組成的，這些粒子在一刻不停地運動，這種粒子的震動，就叫做“息”。
去接受息，去理解息，去感受息…………
息究竟是什麼樣子？
頭腦要與息形成共振，如何共振？
那些小粒子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何要不停地運動？
…………………………
思考這些問題，想着想着，竟不由自主地睡著了。
一覺睡到半夜。
等他醒來時，已是明月在天，萬籟俱寂。
唯有瀑布淙淙的流水聲。
張燕七嘆氣，回頭，看到紫夜偎靠着巨鷹，已進入夢鄉。
他心中嘆息，“小夜對我那麼有信心，可惜……”
嘆一口氣：“唉，可惜我學不會，要令她失望了。”
他還是無法窺到“息”的秘密，又嘆幾口氣。
“獸禽三絕殺真的是太絕了。熊殺尋息，這息看不見、摸不着，可謂天地之秘，恐怕不是我能學來的……”
“可是，我能學到狼殺劍，已算是萬幸，又何必貪多呢。”
“世間苦難重重，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學不會又算得了什麼……像我這種普通人，智力平平，資質平平，窺不到天地之秘，實屬正常，窺到了才不正常。”
想及於此，微微苦笑，又搖搖頭，他笑自己終究是個普通人，學不會高絕武功實屬無奈，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人生正是如此，總是充滿矛盾，總是充滿無奈，慾望與阻礙，追求與放棄，成功與失敗，永遠相伴相隨，永遠無法十全十美。
“唉，不可得，不可得，不如放下吧……”
張燕七真心覺得不可能學會了，選擇放棄。
終於釋懷了，他放鬆了，全身都鬆弛下來。
他仰起頭，想好好欣賞一下此刻的月色，卻發現有一隻很小的小月熊，正在河水中撥弄月亮的倒影。
走過去，小月熊竟不怕他，還在玩着水中之月。
張燕七看到小月熊對月光那麼好奇，笑着道：
“你這個小傢伙，剛出生沒多久吧，肯定是第一次看見月亮。這只是月亮的倒影，真正的月亮在天上，月亮灑下一束月光，照在水中，然後就……”
說著說著，戛然而止，頭腦中突然一振，頭腦中彷彿有根筋，像琴弦一般振動了一下。
冷汗涔涔直流，腦中飛速旋轉，無法抑制的，飛快地思考。
“這縷月光，是不是也是由粒子組成的？”
“當然是了，月光也是事物的一種。月光能照下來，也是粒子的振動造成的。”
“水也是由粒子組成，水的粒子與月光的粒子形成共振，所以水面反射了月光！”
“我的眼睛能看到月光，一定也是共振！”
“鏡中花，水中月，都是共振，那我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全是共振，是不是這世界只是一種共振的結果？”
“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世界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
“水中之月，水中有月，月中有水，水與月的粒子相互融合。那我呢，我又是什麼？”
“我什麼都不是，我也只是粒子，我是這世界的一部分，我即世界，世界即我。”
“息是什麼？息就是我…………”
他出了一身大汗，衣服全濕透了，可是剎那之間，彷彿明白了什麼，理解了什麼。
顧不得這些，他返回瀑布前，閉上眼睛。
放棄一切感觀，忘記一切東西，連呼吸都忘記了。
驟然，頭腦中那根弦振動一下，只是微微的一振，但他卻清晰的切實的感受到了。
息動了。
一掌劈出！
啪，一條鮭魚被擊飛出去。
小月熊放棄月光，按住那鮭魚吃起來。
張燕七沒有動，沒有歡呼，沒有欣喜，似乎一切與他無關，他已忘記一切，忘記所有感觀，此刻，他只有一根弦，只是一根弦。
天地的奧秘，宇宙的琴弦。
息動，弦振，再出一掌。
又一條魚被擊中。
又一掌，又一條。
……………………
張燕七是如何領悟到的？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從理解水與月光的那一刻，他頭腦中就忽然多了一根弦，弦與息形成了共振。
這根弦到底是什麼東西？究竟是誰撥動了這跟弦？
不知道。
高絕的武功，或者對世界的深刻理解，似乎皆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多少偉人，多少哲人，多少科學家，往往都是在剎那之間，領悟到某些東西，從而改變自己，改變世界。
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妙。
當紫夜與巨鷹蒼耳醒來之時，岸邊已蹲滿了月熊。
二人睜大雙眼，頓時震驚！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河岸上，竟鋪滿了鮭魚！
滿滿一座小山的鮭魚！
月熊們圍在岸邊，大口朵頤，吃的不亦樂乎。本來今日費力捕魚的活，昨晚居然有人幫他們幹了。
一個人就做到了。
二人轉頭看到，張燕七靜靜地佇立水中，一動不動。
突然一條鮭魚躍起，他揚手一掌，將鮭魚劈到岸邊。
出手精準無比，時間拿捏的恰恰剛好，就像鮭魚自己撞向他的手掌一般，而且他的雙眼始終是閉着的。
出掌擊魚，例無虛發。
紫夜與蒼耳對視一眼，同時震驚道：
“他悟到了！”
蒼耳驚嘆：“真不可思議，一個如此年輕的男孩，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體悟天地大道！”
紫夜得意至極，“我的魔尊，永遠不會讓我失望。”
“魔尊，夠了！”紫夜朝張燕七喊話。
可他卻毫無反應。
“魔尊，魔尊，張燕七……”連喊了數聲，張燕七仍沒有反應，只是站在水中不停地劈魚。
出掌擊魚，沒有一條魚能逃過他的手掌。
“糟了！”
紫夜驚惶道：“他進入那種狀態回不來了，會一直劈到力竭而死！”
紫夜立刻轉頭命令蒼耳，“大老鷹，快去救他！”
巨鷹揚翼飛起，雙爪抓向張燕七後身。
張燕七正在全神灌注於尋息，突感一陣擾動。
巨鷹蒼耳鷹爪抓到。
張燕七不由自主回身一掌，這一掌掌鋒含着血炎殺氣，又快又狠，凌厲無比。
砰，噗通！
巨鷹被張燕七一掌劈落水中。
從水中爬起，蒼耳如同淋雨的大公雞，叫喚道：“連我都打，這小七瘋了！”
張燕七仍在劈魚。
紫夜焦急萬分，再這樣下去，張燕七必定力竭而死。
必須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