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涉世之初
段文軒疲憊地挪進卧室,順手把肩包往床櫃頭一甩,只聽嘩啦一聲,一疊證書和自薦材料從包內掉落出來,撒得滿地都是。他毫不理會,蹬去裹滿泥漿的皮鞋,四腳朝天地倒在床上,片刻間便響起了呼嚕呼嚕的鼻鼾聲。
見兒子回來後一聲不吭,正在廚房洗餐具的段母躡手躡腳地蹭進房來。一見這狼籍架式,豆大的淚珠便下來了。這伢子就是不走運,短短的二十四年竟有這麽多磕磕碰碰,讓父母傷透了心。想到這,段母嘆了口氣,蹲下身幫兒子把撒落在地的資料一本本拾起,疊在桌子上,順便給他披了件細毯子,正欲脫下他的臟鞋去擦,“叮嚀嚀”,一陣急促刺耳的電話鈐聲響起。她以為是兒子所應聘學校的回複電話,便欲上前叫醒文軒,可見他睡得正香,有點不忍心,便自己跑下樓去接。原來是文軒大學室友尹天皓打來的,來電打聽老同學的就業情況,臨末還隱約暗示說文軒可以到他那兒發展,並留下了聯繫電話。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猶如給段母灌了蜜糖,喜得她眉開眼笑,待到兒子一醒便催他趕緊聯繫。
文軒早就聽尹天皓說過畢業後會去某沿海城市發展,聽說他表哥在某公司做副經理,也知道他一畢業就去了,想來現在混出了人樣,便試著撥通了他的手機。聽筒里傳來天皓輕佻和興奮的聲音,原來他已是經理助理了。得知文軒工作尚未有着落,天皓便透露說他們公司正在招聘文案,文軒有意的話就馬上過去,他會讓表哥說情優先考慮老同學。段文軒感激得差點溢出淚花來,當即約定明天就坐火車南下。
聞知兒子工作的事情有點眉目,段父摸黑從學校趕回。一進門便從內衣袋裏掏出熱乎乎的一千塊錢,硬要兒子把八百塊錢塞進內褲前袋裏作為第一個月的生活費,兩百塊錢放在襯衫袋裏以備路上用,還說自己已向單位請了明天的假,好去車站送他。段母又是高興又是心疼地為兒子收拾好行李,包裹都滿了,還把一件毛線褂子硬塞進去。
次日一早,父子倆匆匆扒了幾口飯就趕著出門。剛到門口,家裏的電話響了。文軒返回去接了電話,原來又是黃晶打來的。說起來這個黃晶也算是他的初戀女友,讀大學時倆人曾花前月下好過一場。文軒這人屬於內秀型,書獃子味十足,拉不下臉面,不要說胡絞蠻纏追女朋友,就連與女同學攀談得熱乎點都會臉紅。倒是性情有點外向的黃晶粘上了他,她喜歡上了文軒的文雅和才氣,老是電話追着不放,兩年多來與文軒走得很近,在同學的戲謔聲中成了頗為隱秘的一對。可當黃晶畢業前私自去浙江應聘文秘後,文軒忿然不已,斷絕了與她的來往。在他看來,女孩子做這個事的十有**會成為老闆的小秘,他輸不起這個人。黃晶倒是很在意這份保持了兩年的純真感情,這段時間,一再打來電話探問。聽說他明天要南下打工,就一再囑咐他要小心,說現在外面的騙子很多,要他不能隨便相信同學。
這話大傷了文軒的男子漢自尊心,便不冷不熱地刺了句∶“走好你自己的路就不錯了,我的事你甭管。”
這話嗆得黃晶有點尷尬,沉默一陣後說∶“咦,我這是為你好,你這人真不識好歹!又死要面子!凡事慎重點有什麽不好,不要病急亂投藥,畢竟你們男孩子的工作難找,這就是現實。”說完便掛了電話。
這話更是惱得文軒三尺神跳起,放下電話恨恨罵道∶“哼!充什麽好人,盡說風涼話,你別得意,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待父子二人到達候車室,火車馬上就要開了。這趟火車是普快,候車室里人頭攢動,旅客大多是手提肩扛的民工,嘰哩呱啦地吵嚷個不停。快檢票時,段父千叮萬囑兒子要行事冷靜,不要坐錯車次,晚上不要睡得太死,得盯緊點行李。這番交待惹來周圍一片關切的目光,窘得文軒一再催父親快走,直到段父那略顯老態的身影消失在候車室外才鬆了口氣。
雖然坐火車的次數屈指可數,文軒還是輕車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的位置靠窗,可以看車外風景,又可呼吸新鮮空氣,困了還可以伏在茶几上打個盹,這回總算是走了一點運。放好行李,他仔細地打量了下要與自己共處一宿的旅客。與他同座的是一個披着咖啡色短髮、身着連襟裙的時尚女子,精緻的小肩包按在胸間。對面是一對年輕夫婦夾著一個三四歲的女孩子,婦女一個勁地嚇唬孩子“不準哭呀,哭了以後就不帶你去了,讓你跟婆婆喂那群嗷嗷叫的豬仔┅┅”小女孩好像聽懂了她媽媽的話,果真停止了哭泣,剝開爸爸遞來的長柄糖劈劈劈地吮起來。
火車漸漸出了站,喧鬧的車廂開始安靜下來。文軒眯縫着眼楮想放飛一下雜七雜八的思緒,一陣幽幽的清香鑽進鼻孔里,香得他浮想聯翩。看來有美女同行的滋味就是不一樣,黃晶算什麽,她又不懂時尚,也不夠溫柔,怎能與身邊挨着的這位相比。尹天皓這個花心蘿蔔這會兒又不知道與哪個靚妞泡在一起。好久沒摸過女孩子的手了,黃晶的手有這麽白嫩麽?哎!錢,有錢就好了┅┅
“有在南市下車的旅客請作好下車準備!”播音員甜嫩而又高亢的嗓音催醒了文軒。他神經質般地仰頭瞅向行李架。還好,包裹靜靜地呆在架子上。便舒了一口氣,伸了伸有些酸麻的手臂。周圍的人都睡著了,連身邊的那位小姐也伏在茶几一角,白嫩的臂膀挨着文軒的手背。只有身後傳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側耳一聽,原來是後座幾個打工仔正侃得起勁。
一個粗粗的男嗓音大言不慚地囔道∶“快熬過來了,馬上就有萬元打點,到那時我給你們每人配一台手機,怎麽樣,小李,你該有所行動了吧。”
“我會盡量去做,就是怕說服不了他們。即便來了,也怕很難找到理由留住他們”,一個怯生生的男孩子接了句。
“這你就不用擔心,我們大家會幫你,這本來就是個人幫人的行業,關鍵是你自己要有信心,要相信這個行業堅持下去就一定能賺大錢,這是我們的事業。”粗嗓門信心十足地給那個叫小李的鼓起勁來。
他們是干什麽的,有這樣容易賺錢的行業?文軒的內心不覺升起一股疑團。忽然他想起前幾年風靡一時的那股傳銷風,好像就是這種情況,一定是,這可是犯法的勾當,咱可不能沾。想到這,文軒索性又伏在了茶几上。可哪裏再睡得着,那個煩人的乘務員又推著小貨車呦喝着“開水泡碗面,來瓶脾酒和礦泉水啦!”過來了。
一個疲倦困頓的晚上終於熬過來了。第二天早上七點,火車停在了終點站獅城車站。洶湧的人流傾瀉而出,把過道擠得嚴嚴實實。好不容易拖着行李箱擠出了出站口,正要喘口氣,冷不防肩上被人狠狠敲了一下。轉身一看,不覺呆了!這是天皓嗎?時尚的裝扮把俊朗的他襯脫得更加英挺帥氣,像極了影視里的闊少爺,怪不得班上的女生暗地裏說他像道明寺。
看到文軒那副驚詫的表情,天皓滿臉壞笑,甩甩長可披肩的金絲髮,搭在文軒肩頭說∶“二萬五千里長征終於走到了頭。怎麽樣,這一路過來一定艷遇多多吧,看來我們的小段同志的處男之身可保不住了!”
文軒推開他的手臂,羞羞地說∶“哪有,盡瞎說!讓你久等了吧。”
“說實話,一大早過來了,不過,比你好!困了吧,來,我提包,咱們打‘的’過去。別會錯意,我說的是打‘的’,可不是打‘飛機’的‘機’。”天皓胡亂開著玩笑,又搶過文軒的行李,向出口外的一輛“的士”走去。
“的哥”是個善侃的禿頂男子,車子開得不急不火,撥動著嘴皮子介紹沿街的高樓豪宅和幾家大酒店的星級、檔次,唾沫星子橫飛。天皓的白眼翻了又翻,幾次欲打斷他的話頭。文軒倒不在意,閉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嘴巴正好可以放鬆一下,便不時搭著話,“的哥”連呼知音,侃起來也就更起勁了。
這座南方名城據說是日本**雜上知名度很高的世界幾大城市之一,有着無數打工仔津津樂道的談資。喜歡讀花邊新聞的文軒對此也早有耳聞,沿途不住地東張西望,希望能看到一點傳媒們描繪得神乎其神的刺激性畫面。不過,眼前所見令他有點失望。沿大街過去,一排排高大挺拔的辦公寫字樓和住宅社區忽閃而過,其間夾雜著大小酒樓飯莊,門前的迎賓小姐也都衣裝整齊優雅。日本人盡意淫,哪裏有紙醉金迷、袒胸露乳的“紅燈區”?又一想,也許這是白天的緣故。
車子沿着中央大道直直走了約莫15分鐘,然後右拐進了一條橫街。街道兩邊為一間間低矮的小吃店,上班族們正擁聚在門前吃早點。車子在一家蘭州拉麵館前停住,“的哥”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小店。文軒好奇地看去,只見店門前一臉皮粗黑的新疆漢子正在賣弄自己的擀面技術。但見他抓住長條麵糰猛地砸向不遠處一黑臉漢子,漢子將頭一仰,麵糰全打在桌面上,成梯形條狀粘在上面。
“的哥”贊了聲“高!”人群中也發出嘖嘖讚歎聲。
獅城一帶的回族個體戶很多,他們一般在街面上開小麵館或者沿街叫買葡萄乾、杏仁之類的風味果品。聽說早在元朝時就有好多回回不遠萬里從西域到這一帶做生意,後來又有一些阿拉伯和波斯商人從海路到這兒,留下了許多著名的清真寺建築和伊斯蘭墓地。當年鄭和下西洋時還特地到此祭拜過寺廟和墓地,留下了著名的牌文。
車子又拐了一個小彎,終於停在小街深處的一社區。鑽出車門,文軒晃晃有些暈暈的腦袋,眯縫着眼楮打量了社區周遭。院子還算寬闊,只是地上轍痕累累,水窪遍地,白色垃圾觸目皆是。陳舊的樓房壁面斑駁,一道道青紫色的苔痕滿布窗檯暗角。
天皓領著進了A樓,一前一後往上爬。大白天的,樓道間還是有點陰沉。四樓拐角處,天皓踩着了一個滑溜的東西,一個斜顫,差點啃到銹跡斑駁的欄杆上。俯身一瞧,是一蘋女式拖鞋,氣得他狠狠地踢了一下拐角那扇門,粗咧地罵了句“臭婊子”。
上到第五樓時,文軒已是滿頭大汗。天皓推了下鐵門。“吱呀”一聲,裏頭的門開了一條縫眼,一張角分明的國字臉探了出來,是個年輕帥小夥。
“哦,這麽快就接到了!您是小段吧,久仰大名,請進!”那哥們打量了下文軒,開門把他們倆迎進去。
房子內部的擺設倒也精緻。二室一廳,壁間鑲刻櫥櫃,迎面是幾張造價不斐的烏紫色沙發靠背椅,四圍擺著寬屏大彩電、電腦和VCD影碟機等日用家電。提包裹進天皓房,舉目一看,文軒不由得血脈賁張。只見牆頭粉壁上貼掛著一張幾與真人等高的全裸春宮圖。一外國裸身猛男左手下托妖艷女人凸起的一絲不掛的豐腴臀部,右手按在女人婀娜曲線的乳峰上,那鮮紅的豆大一點硬挺挺地突起在渾圓尖挺的峰之顛┅┅
見文軒驚詫的表情,天皓扳過文軒的肩頭挪揄道∶“呵,不會吧,這麽誇張!真夠可憐喲,這麽大了還是處男,還沒有與女人睡過。”
“你才是處男哩?”文軒嘴上爭辯著,下面卻不爭氣的昂揚起來,便探問浴室在哪。
天皓看在眼裏,心裏樂了,便指了指右邊過道說∶“在裏邊,裏面涼水熱水都有,隨你的便。”又戲謔地說∶“想打手槍喏。”
文軒紅了臉,門一關,便三五下扒去衣褲。此時,小弟弟已是擎天一柱,青筋暴起,彷彿在向主人示威。文軒打開水龍頭,就著涼水淋浴起來,那個東西依然亢奮得難受,只好就著沐浴液靠壁間做起活塞來,邊做邊低低得呻吟著。待到噴薄出來,文軒才感覺周身乏力,不由癱坐在便池上。自打畢業以來,文軒已好長時間沒有這樣痛快做過。洗去一身風塵,文軒仔細地瞧著大鏡子中的自己。他的臉形與台灣當紅小生仔仔長得相像,都是俊秀加憂鬱型。但人家是大紅大紫的大牌名星,自己呢,只是一棵小草,還躲在田間地頭。
“文軒,你幹嘛呀你,爽得不想出來了,我可餓得慌。”天皓看了一個整黃碟,見文軒仍沒出來,便不耐煩地催促着。
文軒只好匆忙把衣服穿上,走出浴室,天皓瞥了他一眼,故作驚詫地說∶“帥呆了!就這樣去公司,一定會迷死許多靚妞。得了,段先生,請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