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驚 疑雲層層
聽得這話,宋青書微微一怔,一時竟無法給出答覆。
俞清和一臉震驚地看着他，脫口道：“師兄你當真要繼承丐幫？”
宋青書轉頭看着他,忽然莞爾一笑,道：“清和,你尚未叛出武當,卻已加入丐幫,雖有逃避懲罰之嫌,卻也是為那奸賊陳友諒威逼利誘所致,到底情有可原。七師叔重傷未愈，你要回武當也是件難事。”
言語間輕輕巧巧地將大部分責任推到陳友諒頭上,在丐幫諸人面前替他稍作掩飾,也是維護武當門風,說到此處，他頓了頓，眼神微妙，問，“……你可想繼承丐幫幫主之位？”
俞清和瞪大了眼有些回不過神來，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繼承丐幫幫主之位？”
“不錯，你若想繼承丐幫幫主之位，我可將降龍十八掌傳授於你，也算對丐幫做一個交代。”宋青書微微頷首，瞥了一眼瞪目結舌、一時無言的丐幫諸位長老，神情頗為輕描淡寫地說。
“宋少俠，這……”傳功長老終於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上前一步，開口想要拒絕，卻被掌缽龍頭扯了一下衣角，下面的話沒說出口。
“可是，太師傅和師傅那兒必然會……”俞清和終於反應過來，略想了想便為難地開口，看錶情還是有些意動。
“你因意外傷了七師叔，必須去負荊請罪。若是能取得太師傅和二師叔還有七師叔的諒解，那麼繼承丐幫之事也可先斬後奏。”宋青書正色道，“我不日將離開宜城前往無名山莊，無法分/身整頓丐幫之事，你若能重振丐幫神威，為抗元大業盡一份心力，想必要將功折罪、取得太師傅諒解也容易許多。”
“宋少俠，俞少俠加入丐幫日子尚淺，若貿然繼承丐幫，恐怕不能服眾。”掌缽龍頭待他說完，忽然向前拱手道。
“不錯，俞少俠加入丐幫與陳友諒那奸賊有些瓜葛，若是貿然提起繼承丐幫之事，只怕丐幫弟子會有所誤會。”傳功長老忙跟在後頭進言。
宋青書微微一笑，不疾不徐溫聲道：“掌缽龍頭不必憂心，清和雖入丐幫不久，若是能習得降龍十八掌，再有丐幫諸位長老輔佐，想理順頭緒、整頓丐幫應當不算太難。
一旦降龍十八掌得以傳承，想必丐幫弟子即便不服，也不敢明目張胆反對清和。
況且，史幫主仙去，丐幫群龍無首，權利不明管理混亂，若是由原丐幫幫眾升任，只能延續前規，只怕丐幫無法重振旗鼓，反倒不利。
青書與丐幫雖交情不淺，到底並非丐幫中人，直接繼任幫主之位更惹非議，於丐幫聲譽有損。清和入丐幫不久，對丐幫的積弊舊俗不甚了解，若要改革卻是正好。”
掌缽龍頭見他主意拿定，埋頭思考了一陣，不再多言。
倒是掌棒龍頭皺着眉頭問：“宋少俠此番來宜城分舵，可是有要事處理？”
“三日前，七袋長老鶴峰，忽然找上青書，說要讓青書繼任丐幫幫主之位。”宋青書面沉如水，冷聲回答。
三日前？掌缽龍頭等人皆是一怔，隨即表情變成了懷疑與警惕，丐幫幫主史火龍仙逝、被人冒名頂替一事今日才被這位楊姓女子揭穿，鶴峰居然三日前便去請宋青書繼任丐幫幫主之位？莫非此事他早已知曉內情，更有甚者參與其中？
“此事我會傳令下去嚴查，這等陷我丐幫於險地的姦邪之徒必不能放過，若是幕後尚有其他人算計我丐幫，也需一併處理，強勢反擊，好叫那人知曉，我丐幫並非徒有虛名！”掌缽龍頭冷哼一聲，沖宋青書抱拳一禮，聲色俱厲道。
見宋青書滿意頷首，又有執法長老問：“宋少俠將降龍十八掌交予俞少俠后，是否再不干涉我丐幫事務？”
“自是如此。不過，我與清和到底是同門師兄弟，若是他有所疑難，我必儘力解決。”宋青書意味不明地看了執法長老一眼，不管他話中是詢問還是質疑，他都是這一個回答。
這些年他與丐幫關係匪淺，也干涉了丐幫一些事情，丐幫弟子有善意也有敵意，他並不十分在意，畢竟即便聖人也無法令天下人都喜歡，何況他只是個普通的習武之人呢！
“如此，望宋少俠銘記所言。”執法長老嚴肅地說了一句，算是默認了此事。
俞清和正心中權衡利弊，不想宋青書與丐幫諸位長老已經將事情決定下來，不由訝然，抬眸看向宋青書，有些遲疑：“宋師哥，我……”
“清和，你要記住，‘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如今漢人江山旁落，元蒙朝廷猖獗，人分四等，我們漢人的地位，連色目人都不如！若是你連這個都看不到，一心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不思為民行俠、為國仗義，那麼你根本不配為武當弟子，不配為習武之人！”宋青書緊緊地盯着他，語氣冷寒如冰，令人不寒而慄。
俞清和聞言身軀猛然一震，反射性地抬眸對上那雙冷酷的眼睛，眼神恍惚，似有所悟。
定定的與他對視半晌，俞清和忽然垂眸，抱拳一禮，鄭重地應下：“師哥所言，清和謹記。”
“如此，一切事宜你與丐幫諸位長老商議，我需暫離幾日，若有疑問，皆可飛鴿傳信於我。”宋青書揚唇微笑，溫潤如玉，一派君子風範。
俞清和慢慢放鬆下來，才覺出背後早已汗濕重衣，有些不適地扭了扭肩，他問：“師哥何日可回？”
“若無意外，十日可回。”宋青書淺笑依然，回答，“屆時必將降龍十八掌傳授於你。”
一直不曾吭聲的掌棒龍頭忽問：“宋少俠所習降龍十八掌，不知有幾式？”
宋青書微微一愣，心念飛轉，思及《倚天屠龍記》中曾言：丐幫降龍十八掌，自郭靖之婿耶律齊便未曾學全，後繼者越學越少，到上任幫主史火龍所學不過十一二掌，且因修習時內力不濟、雙臂俱廢，因而四處奔波以求醫治……
而金庸前書也曾有言，丐幫降龍十八掌初為二十八掌，後為丐幫幫主喬峰去蕪存菁、精簡為十八掌。后喬峰力阻遼帝入關，因忠義無法兩全，於雁門關自盡，丐幫所傳降龍十八掌便不再完整，後繼任者“北丐”洪七公天縱奇才，曾將降龍十八掌的最後幾式補全，傳於郭靖……
思及此，宋青書微微一笑，對其中的試探意味恍若未覺，十分自然地回道：“降龍十八掌自然有十八式。”
掌棒龍頭聞言一驚，掌缽龍頭及傳功、執法二位長老都忍不住吃驚的看着他，顯然都知曉降龍十八掌部分失傳的事實，不曾想這位無意中學得丐幫鎮幫絕學的武當宋少俠，竟然學得完整的降龍十八掌？
俞清和並不清楚此事，因此對於丐幫諸位長老的吃驚之色不免有些好奇。
“宋少俠果真家學淵源，我丐幫降龍十八掌傳至史幫主只餘十二掌，不曾想宋少俠竟能有此奇遇，習得完整的降龍十八掌。”掌棒龍頭終於接口，神情驚疑不定，話中頗有懷疑之意。
俞清和聽到這話驚訝地看着他，眼中多了幾分敬畏。
宋青書見他一言出口，便連一向對他頗有好感的掌缽龍頭都有所懷疑，傳功、執法二位長老更是飽含警惕，不由苦笑，道：“這卻是僥倖了。降龍十八掌在下雖曾習練過，到底內力不足以駕馭，能夠運用的不過十之一二，若僅將完整的降龍十八掌默念出來教人卻是足夠。
丐幫兩大鎮幫絕學向來只傳諸於口，若非情況特殊，不可留下秘籍。在下願以武當百年清譽起誓，絕不傳於外人，傳於下任丐幫幫主后，再不對他人使用降龍十八掌，諸位長老以為如何？”他心懷坦蕩，起誓之言毫不遲疑，倒是令掌缽龍頭三人有了愧疚之色。
掌棒龍頭聞言也不再追根究底，眼中懷疑之色稍褪，拱手道：“既是如此，多謝宋少俠成全。”
人家都以武當派百年清譽起誓了，總不能還緊抓着不放，被人看成心懷叵測之輩。
武當派一向門風清正，行俠仗義聲名遠播，與少林派同為武林的泰山北斗，在如今這世道盛名更勝丐幫。
加上如今抗元大業聲名鵲起的義軍隸屬明教，明教教主張無忌身為武當張五俠之子，也為武當派增加了不少分量，如今的武當派更是讓人無法輕忽。
宋青書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告辭而去。
俞清和愣了半天，猛地回神，想起宋青書曾言“七師叔重傷未愈”，莫非七師叔竟……？
他原以為震天鐵掌之下，七師叔斷無生還之理，更何況當時又有陳友諒威逼力迫、言之鑿鑿，他一時愧疚不已、心亂如麻，心無他顧之下便隨那陳友諒離開，后加入丐幫……
又因一直對七師叔心存愧疚無法面對，下意識地逃避關於七師叔的所有消息，生怕聽到“武當派高懸白幡”“莫七俠冤死他鄉”之類的傳言，渾渾噩噩的除了芷若之外全都不入他耳，不曾想竟錯過了七師叔沒死的消息！
不行，他必須馬上回武當求證一番，順便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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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書回到住處，一個錦衣華服、氣度高貴的青年走出，眉目平凡卻夾雜着幾分異域風情，手執摺扇風度翩翩，正是許久未見的慕容默晨。
“宋少俠。”慕容默晨見到他時目光微閃，執扇拱手一禮，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傲氣。
宋青書皺了皺眉，回了一禮：“慕容公子。”
話落卻是一怔，這稱呼似曾相識……北喬峰，南慕容……鮮卑皇族慕容氏，太湖燕子塢慕容復？
這是6筱夜6姑娘記憶里武俠小說中的一個人物，也是那位著作《倚天屠龍記》的金庸所著，名字是《天龍八部》？
或許只是巧合，剛剛從“北喬峰”的丐幫回來，哪兒那麼輕易又碰到“南慕容”的後人？
若非他剛剛回憶那位喬峰喬幫主的生平，也不會順帶記起與喬峰齊名的慕容復慕容公子，更不會正巧與慕容默晨對上號……
慕容默晨並無意與他敘舊，腳下不停，走出大門，與他擦肩而過之際，才輕飄飄地丟下一句：“宋青書，你如今還算有些進步。不過，‘蘭醉’之毒可不是那麼簡單的……”餘下未盡之語消失在唇齒之間，頗有些意味深長。
宋青書微微一震，轉頭看向他的背影，張嘴欲言，卻被君子檀的聲音打斷：“青書，進來吧。”回頭便見君子檀站在內院門口，似在等他。
將那絲疑惑壓在心底，宋青書快步走向君子檀，不再多言。
聽到君子檀比平時多了幾分親近幾分溫情的聲音，大門外的慕容默晨腳步微頓，微微側首，卻並未回頭，只是左轉之後，腳步更快了幾分。
走出不遠，他才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扇大門，嘆了口氣：“宋青書，莫要讓我失望。”四下一掃見無人注意，單足一點飛身而起，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內院。
“青書，此去可還如願？”君子檀狀似無意地問。
“有人冒我之名，意圖收復丐幫。”宋青書聞言猶豫了下，回答。
君子檀聞言挑了挑眉：“看來青書與丐幫交情匪淺？”
宋青書蹙眉看向他，沒察覺出什麼異樣，眼神微閃，回答道：“我曾習練過丐幫鎮幫絕學降龍十八掌。”頓了頓，見他有些愕然，卻沒有貪婪、想要佔有的意思，心念飛轉，續道，“不過此次我已答應丐幫諸位長老，日後不再使用，並且絕不外傳。”
“降龍十八掌？”君子檀莫名感覺這名字似曾相識，並非此生曾聽聞過，而是……他深深思索着，忽問，“降龍十八掌是丐幫鎮幫絕學，那麼……是否還有一個打狗棒法？”
宋青書聞言詫異地看着他，回答道：“眾所周知，降龍十八掌與打狗棒法是為丐幫兩大鎮幫絕學，子檀雖然身居西域，莫非君臨殿中也不曾有人告知？”
君子檀聞言心頭大震，見宋青書愈發驚訝的模樣，勉強笑了笑，道：“丐幫沒落已久，甚至不在六大派之中，我卻不曾將他放在眼中，是以未曾特意關注。”
“原來如此。”宋青書對他這般反應有些訝異，卻也不想深究，只解釋道，“丐幫曾經聲名赫赫，是為天下第一大幫，其威名在郭靖大俠傳承降龍十八掌、黃蓉女俠繼任丐幫幫主之時達到巔峰，即便如今逐步沒落，卻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史火龍史幫主在任時也曾名盛一時，只是如今史幫主猝然仙逝，丐幫之前又為奸人所把持，如今好不容易揪出奸賊加以處置，卻也一時元氣大傷，若是後繼者有足夠的才華與魄力，未必不能重振威名，保住天下第一大幫的江湖地位。”
君子檀聽着他的解釋，眼神愈發深邃如海，眼底有驚訝有恍然也有矛盾，嘴中不自覺呢喃着：“郭靖黃蓉……降龍十八掌，打狗棒法……東邪黃藥師……峨眉郭襄……武當張三丰……竟是如此么……”到後面三個人名時已聲息漸無，所有的嘆息皆吞沒在喉間。
宋青書見他神色怪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遂停止了解釋，等待他回神。
君子檀回過神來時，只見宋青書依舊一派風度翩翩卻眼神關切地看着他，並不打擾他的思考，心中一暖，莫名的濕意湧上眼眶。
他驀地上前一步將人擁入懷中，掩飾自己的失態，在懷中人身體一僵伸手推拒之時，在他耳畔出聲道：“別動。”溫熱的呼吸噴洒在耳際，暈染出誘人的淺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