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王都暗涌02

莫克斯自顧自地吼了一會，隨後嘟噥着挨着牢房的欄杆滑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斷地顫抖着,顯出幾分屬於枯槁老人的頹靡。

他是知道的……

6征垂眸看着莫克斯,腦中閃過零亂破碎的畫面。

是的,他是知道的。

只是……想不起來了而已。

6征在莫克斯面前蹲下，隔着牢房的欄杆看着他，眼中閃過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晦暗不明。

“你並不認識,你說我什麼都知道,是因為我是卡洛，對么？”6征看着莫克斯那雙渾濁的雙眼,語速輕緩地說道。

莫克斯沒有回答,抿緊了嘴,連嘟噥聲都停了下來。

“你說我不知道他們的老巢,指的是除了你們之外，‘他們’的試驗場，他們跟你們不是一夥的，甚至的敵對的……”6征頓了頓，觀察了一會莫克斯的表情，又繼續道，“沒錯，我不知道他們的試驗場在哪裏，而你也不會告訴我，或者說你不能告訴我……”

莫克斯身體一顫，滿臉陰翳地盯着6征，用滲人的聲音說道：“你會毀掉他們的！你不止要毀掉我們，你還要毀掉他們！很多人會死的！人多人會死……你是惡魔，惡魔……”

“你們為什麼不能死？”6征的聲音陡然陰沉了下來，“你們罔顧人類的生命，製造巨人，拿活人做實驗，侵害人類的生存，你們為什麼不能死？”

“不，不要……我不想死……”莫克斯抱着腦袋開始發出類似哭泣的聲音。

“走吧，已經問不出來什麼了。”利威爾站起來，把蹲在地上的6征拽起來，牽着他的手往外走。

6征默不作聲地讓利威爾牽着走，思緒還在跟莫克斯跟他的對話上。

首先，莫克斯提出的‘他們’的老巢，說明製造巨人的除了蘭斯家族的人之外，還有其他人，而且還是跟蘭斯家族敵對，形成兩股相互對峙的勢力。就跟用巨型巨人的硬質化築起的高牆，跟牆外沒有智慧的巨人的對抗形成的兩個陣營一樣……那麼，所謂的‘他們’的老巢，另一個試驗場就應該是在牆外了。或許，之前看到的那個巨型猿人就是屬於牆外勢力的。

其次，莫克斯歇斯底里地說他會毀掉他們，應該暗指了他的手中有什麼，或者的知道什麼東西能夠徹底地摧毀他們的實驗。

記憶是支離破碎的，無法得到有用的信息，但是憑藉剛才跟莫克斯的對話，推論得來的信息，下一步該怎麼前進卻是有了明確的方向——找出那個能夠徹底終結巨人的東西！

6征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額頭突然被人用拳頭抵住，止住了前進的步伐。6征回過神來，看到的是利威爾面對着他站在地牢口的階梯上，一手握拳低着他的額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因為逆光，6征看不清利威爾此刻臉上的表情，卻直覺地感受到了他情緒的焦躁。

“怎麼了？”6征沒有揮開利威爾抵在他額頭的拳頭，仰着頭問道。

利威爾沒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6征的臉。

“到底怎麼了？”6征有些無奈地又問了一遍。他總覺得利威爾這是在跟他鬧情緒，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做，跟他鬧什麼情緒啊？

“如果你想起來了……”良久，利威爾才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想起來了，我必須是第一個知道的，6征。”

6征一怔，雙眼微微瞪大。利威爾喊的是“6征”，而不是“卡洛”，雖然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自己就是那個失憶的卡洛了，但是在他的認知中，明顯是對6征這個名字更有歸屬感。這樣被利威爾用認真的語氣說出自己的名字，6征感覺自己心臟也跟着那兩個普通的音符顫抖了一下。

6征有些呆愣地點了點頭后，猝不及防地被按住後腦勺，利威爾俯身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個吻，然後牽着徹底傻掉的6征繼續往外走。

利威爾是有些不安的，自從韓吉那次實驗之後，6征似乎真的開始逐漸恢復失去的記憶，雖然他本人說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只是最近6征臉上無意思地露出屬於卡洛的表情次數太多了，彷彿下一刻他就會徹底地想起來，而等他想起來之後，他又是不是會拋棄6征這個身份，連帶着也拋棄這個身份纏繞的所有羈絆，就跟當時他失憶的時候，全盤地否認。

利威爾抓着6征的手緊了緊，嘴角抿出一個冷硬的弧度，他要是敢在想起來后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別指望他還會這麼溫和地讓着他。為了宣告所有權，他不介意使用點強硬的手段。

6征被利威爾拖得腳步有點磕絆，明明個子不高，為什麼能走那麼快？6征視線默默地落在利威爾牽着他的手上，糾結地要不要掙開。他們現在是在調查兵團的本部里，兩個男人手牽手落在別人眼裏別提多奇怪了。但是抬頭卻見利威爾並不好的臉色，頓時又猶豫了，這真不是一個可以招惹的時機。

但是利威爾到底是怎麼了？剛剛親了他，現在又陰沉着臉給他看……難不成他剛才嘴上有髒東西，然後親了他的利威爾潔癖又犯了？

6征一邊跟着利威爾走，一邊神遊着，直到利威爾突然停下腳步。6征回過神來，看到了埃爾文帶着康尼朝着他們這邊走來。雖然埃爾文面上表情很嚴肅，但6征總覺得他的目光總是一次次地瞥他跟利威爾相牽的手。6征窘迫地想要收手，但是利威爾死拽着他不放手，還一臉坦然地看着朝着他們走近的埃爾文。

直至埃爾文在兩人面前站定，利威爾依舊沒放手。

這抽的是什麼瘋啊？6征忍不住抬起沒有被抓着的手捂住臉，太丟人了。

“咳！很抱歉，現在沒有給你們手牽手散步的時間了。康尼帶來的消息，五年前被破壞的瑪利亞之壁內，今天早上開始，裏面遊盪的巨人突然變多了。”埃爾文說道，“你們必須馬上趕過去準備應對突髮狀況。”

五年前，瑪利亞之壁被突破之後，人類撤進了羅塞之壁，經歷一段時間之後，雖然還有遊盪的巨人，但是沒有人類的吸引，遊盪的巨人也隨之變少。這樣突然增多的狀況明顯是不對勁的，那裏有什麼在吸引着巨人，或者是巨人想要尋找什麼——被人驅使着……

巨人出現在缺口還沒被堵上的瑪利亞之壁內，而不是像上次那樣出現在沒有缺口的羅塞之壁內，這種情況怎麼看都是屬於牆外勢力做的事。

利威爾看了一眼神色嚴肅地深思起來的6征，鬆開了手。6征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被放開了，沉吟了一會，把通過跟莫克斯對話后，得出的大致推測跟埃爾文簡單說了一下。

“你說那巨型猿人也是屬於牆外勢力的？這樣要對付他們就會很困難，同樣研究巨人的蘭斯家族也才勉強跟他們維持那麼久的平衡，而現在平衡也開始崩壞了。就算有艾倫在，靠我們贏的幾率也太小了。”埃爾文道，“你說有能夠剋制巨人的東西存在，但是現在你完全想不起來，我們也不知道在哪裏……”

“不，我知道在哪裏。”6征打斷埃爾文的話，說道，“原本只是一個模糊的猜測，但是這次巨人突然在瑪利亞之壁內增多，我幾乎能夠肯定東西在哪裏了……”

“在瑪利亞之壁內？”利威爾問道。

“嗯，而且很可能就在希干希納區。”6征點頭道，“你還記得艾倫曾經說過他父親交給他的很重要的鑰匙嗎？那把能夠開啟地下室的鑰匙……艾倫說過他的父親給他注射過什麼，我估計那應該就是讓他能夠變成巨人藥劑了，這樣也能推測艾倫的父親也是參與巨人研究的一員。現在還無法肯定他屬於哪一方勢力，但他說過的地下室的東西，很可能就是能夠剋制巨人的東西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這次回去，必須去一趟瑪利亞之壁調查了？”利威爾道。

6征頷首道：“是的，而且……既然他們先有了動靜，也就是說時間不多了，我們要抓緊了。”

“卡洛說得沒錯，時間確實不多了。我暗中調查了一下，蘭斯家族近段時間的動作明顯有些大了。”埃爾文道，“利威爾，卡洛，瑪利亞之壁那邊就交給你們了，我現在必須監視蘭斯家族的動靜，暫時不能離開王都。”

三人商定之後，利威爾和6征就跟着來傳信的康尼急急地趕往羅塞之壁內集結的托洛斯特區。

等到利威爾等人跟韓結他們匯合的時候，韓吉已經把出牆需要的裝備全部準備好了，就等着利威爾來進行人員的調配了。利威爾很快就給出了命令，去瑪利亞之壁的小組人員為三人——艾倫，三笠和利威爾。

“人數太少了，就算只是近距離的牆外活動，但是三人根本沒辦法應付過來。”韓吉反對道。

“這次行動需要保守內容，只需必要的人參與就好了，你帶着你們的人在牆內注意情況變化，讓我的班的人進行接應就可以了。”利威爾堅持，態度強硬地不容韓吉。

頓時商議陷入了僵局，利威爾跟韓吉隔着桌子對峙，艾倫跟三笠站在利威爾身後，剩下的利威爾班的人站在韓吉身後，雙方僵持不下。

6征默默地看着韓吉的背影，去瑪利亞之壁的人數必須少沒錯，但是為什麼連他都是屬於韓吉組，而不是利威爾組？一定是哪裏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