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浪淘盡
孩子來得突然,等她受傷好轉的時候,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裏長了好幾個月,她當時只擔心孩子的健康,沒考慮過名聲的問題。
那時候有二皇子在,她哪裏想得到,自己的孩子會成為太子?
元芷低頭答道:“太后和皇上可以為他找個體面的生母。”
周太后臉上露出愉悅的微笑。這方家丫頭還真是懂事!
她索性把問題都拋出來:“你也看到了,有你在,皇帝眼裏根本沒有其他女人。你如今又生不了,何必再佔着位子?”
方元芷吃驚地看着周太后:“元芷不明白,還請太后明鑒!”
周太后略沉吟說道:“你是個識大體的。與其讓他們父子為難,你也難受,不如自請出宮住一陣子。等宮裏添了幾位皇子,你再回來,於大家都好。”
方元芷的心隱隱作痛。
她明白了周太后的意思。如今會昌侯府倒了,皇帝大權在握,曾經陪着皇帝渡過黑暗歲月的自己在皇宮裏就顯得多餘了。
就像當年的萬貴妃,陪着朱見深長大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成了一個名聲在外、光面堂皇的擺設。
可她與萬貴妃不同,萬貴妃對權勢和地位有追求;她只是想要那人的真心和呵護。
方元芷想拒絕太后,終究還是把話說得委婉:“此時奴婢稟告皇帝后再做定奪。”
如果皇帝是這個意思,她一定二話不說地扭頭就走。只是可憐了孩子,如果能把孩子帶走就更好了。
周太后冷嗤道:“皇家的女人就得殺伐果斷,什麼事都要靠男人拿主意,黃花菜都涼了!”
男人可以利用,絕不能相信!尤其是那個男人還是一國之君。
這是周太后總結的經驗。
元芷沒理會太后的嘲諷。在與男人打交道方面,她先後有過三個男人,經驗並不比周太后少。
她願意相信男人的承諾。
出了清寧宮,方元芷看到不遠處的拐角,朱見深正與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相談甚歡。
明媚陽光,藍天白雲,花樹婆娑,少女鮮艷嬌羞的面容,朱見深沉靜從容的氣質,以及他臉上愉悅的笑容,構成了一幅美好的畫面。
美好得讓方元芷感覺眼睛一陣刺痛。
她可恥地嫉妒了。
不得不說,朱見深正處於最好的年齡。
褪去了少年的稚嫩,有着中年人的成熟和沉穩,卻依舊外表年輕挺拔,十分俊偉,十分英武,是大多數少女夢中情郎的樣子。
而她,也才二十四歲,在現代社會也就是個剛大學畢業走上社會的稚鳥,而在這古代深宮,已經是個人老珠黃的昨日黃花了。
前幾年的大病導致她精血不足,頭髮枯黃,臉色蒼白,走路多了都得喘上一陣。
以前她很熱衷的男女之事,現在於她都有些承受不住。
是不是再過兩年,就要面臨咳嗽一聲就得換條褲子的尷尬境地?
方元芷牽着橖哥兒的手呆在原地半天不動。
橖哥兒卻沒那麼有耐心,他大喊了一聲:“爹爹!”
爹爹和別的女人聊天聊得開心,娘親明顯不高興了他都不過來!
朱見深看了他們一眼,迅速結束了談話走了過來。
方元芷行禮卻被他一把拉了起來,還有些心虛地仔細打量她的神色。
方元芷心裏更不好受了。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面目可憎,男人與別的女人說幾句話也得小心翼翼看自己臉色?
還是說,他對那個少女動心了?
想到此處,她的心裏更加難受。
他是皇帝,只要他想,女人就會有人源源不斷地送到他面前。
以前他有生死威脅,不敢相信別的女人,只敢對自己這個幾次救過他還不求彙報的安全女人亂放電。
如今威脅解除,他自然可以放飛自我了。
男人好色,本就是天性。
方元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空濛閣的。
她試探着問朱見深:“我去寺廟裏住一陣,怎麼樣?”
朱見深正想着怎麼勸元芷接受位分,想了想便點頭道:“這樣也好。當年武則天、楊貴妃都是先入寺廟後進皇宮。這樣就能堵住悠悠眾口了。”
方元芷心裏一片凄涼。
看來你也不希望我陪在你身邊了是嗎?
那自己還有必要留在皇宮裏嗎?!
朱見深看她臉色陰晴不定,還是說道:“元芷,我知道妃位委屈了你,可是,我剛掌實權,也不能廢后,宸妃這個稱號,也只能讓你暫時頂着了。日後……”
方元芷抬頭瞪着朱見深!
又是這個宸妃宸妃!
他不知道,自己寧可當個沒名沒分的情人也不願意當個小老婆嗎?!
你讓我祖父的赫赫威名往哪裏放?!
她冷冷說道:“皇上相中誰,就讓誰當去,順便讓她當了橖哥兒的娘!這個位子,皇上還是另請告就吧!”
說罷,她也不管朱見深和孩子了,自顧自出了門,去了空濛閣二樓遠眺美景。
朱見深被她一句話頂得下不來台,心裏火氣蹭蹭就冒上來了。
如今敢這樣給他使臉色的,只方元芷一個!
自己真是把她慣壞了!
他把孩子讓覃吉看着,自己也上了二樓。
他見元芷依着欄杆遠眺,卻板着一張雪白的小臉,心裏的氣也下不去,語氣有些生硬:“這事兒不能再由着你使小性子了。橖哥兒該請老師受教育,你不想當也得當!”
方元芷沒受過朱見深的幾句重話,此時見他拿出了皇帝的威嚴和強硬,愣了愣后說:“是。”
朱見深有些意外。以前他們吵架,元芷都是儘可能地撒潑哭泣,他費心費力地溫柔哄勸。
如今她這樣冷靜理智地說好,反而讓他有些不踏實了。
他板着面孔嚴肅地說:“元芷,朕是認真的!”
方元芷淡淡一笑:“是。”
緊接着,她閉上了眼睛,微微仰着頭,輕輕嗅着空氣中的花香。
她愜意地說道:“那邊是玉蘭,這邊是海棠,還有丁香花。在這裏住了好幾年,我都沒發現,附近種了這麼多花樹!”
朱見深仔細打量了她一番,見她不似作偽,稍稍放了一些心:“你喜歡什麼花?回頭在安喜宮前後都栽上。”
上次修葺安喜宮,擔心孩子太小不安全,安喜宮裏連一株花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