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中箭了,嘶
後面的士兵擋着路,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根本不慣着,擠着擠着發現太慢了,敵人更近了,長戈上的血好像都滴在身上了。
去里麻的。
一個士兵紅着眼大罵著將手中的兵器揮向了自己的袍澤。
血霧散起,焦急把最後一絲理智也蓋了過去。
人在逃命時候的不顧一切成了壓垮前營金兵的最後一根巨木,連稻草都不能是。
垮的十分徹底。
於是乎還沒有交上手鞠川便不得已被士兵裹脅着朝後跑去,不跑就是死。
慌亂之中不時有人摔倒,但是大家都看不見聽不着,眼睛裏能看到的就是背影和手中沾染自家袍澤鮮血的長劍。
數不清的大腳丫子從不幸者的身上踩了過去,很快便氣絕身亡,甚至連內臟都被擠在了外面。
到現在為止從晉軍被發現到金軍前營潰敗還不足一炷香的時間,空氣中的血腥味已經濃郁到了不適應的地步,便踩踏受傷死亡的金軍甚至比正面交鋒被殺的更多。
而此時武成舉率領的八百後援也衝到了寨門口,舉起了火把衝殺而來。
閻陶惱怒非常,這股子突然冒出來的軍隊必然是晉王的。
這附近方圓二十里別說一支成建制的軍隊,就連人口超過一千的村子都沒有,即便有也被自己搶了。
“晉王!”閻陶惡狠狠的低聲咒罵了一句。
“都特釀的給老子快點。”
后營的軍隊並不多,閻陶為了追求收穫的最大化所統率的萬人大部分都散了出去各自打草谷,身邊僅有一個旅兩千餘人,而前營就有一千五百多人。
后營的戰兵雖然都是披甲精銳,但是加起來也不過是兩個連四百人,就這還被鞠川剛剛帶了五六十人出去。
三百多甲兵集結的速度並不算慢,但是在這個時候無論多快的速度都像是回放的慢動作,哪怕閻陶的鞭子抽的再響,不時的把一個士兵屁股踹一腳踹個狗吃屎也是無濟於事。
集結畢竟是需要時間的,戰陣不是說你隨隨便便往那一站就可以,王夜能做到是因為昨天晚上關承創造性的練習了幾遍,甚至白天王夜還抽時間複習了數次。
而戰兵的披甲更需要時間一個人很難完成,這一通下來閻陶只來及集結好一個連便看到敗兵呼啦啦的涌了過來。
閻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士兵在金國差不多已經是最精銳的了,從發現敵軍襲營到現在為止才幾刻鐘的時間便潰敗至此。
心中雖然震驚但是腦子卻是冷靜的:“趕快喊話讓他們從兩邊撤退,不許衝擊軍陣,否則殺無赦!”
閻陶的決定是正確的,士兵們也奉命喊了,回逃的金軍士兵也聽得清清楚楚,但是這種逃命的關鍵時刻誰管你會不會衝擊到軍陣,大家都只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也知道同一時間內跑的步幅越大步頻越快跑出的距離就越遠,而越遠就代表着越安全(步幅步頻的概念雖然不知道但是意思還是懂得的)。
閻陶臉色鐵青,百餘人的聲音根本震不醒這幫屬兔子的。
“給老子放箭!”
校尉急忙勸道:“將軍,不能啊!那都是咱自己的兄弟啊!”
閻陶一把揪過校尉的領子惡狠狠的說道:“蠢貨,要是不放箭讓晉王的人馬衝過來老子也特么的跟着死,你再多言老子便先斬了你!”
“快,放箭!”
不斷有穿好甲胄的金軍士兵進入隊列,可是慌亂之中的弓手少的可憐。
已經擴大到二百餘人的隊伍里弓弩不過百,很難形成攢射。
箭矢破空和入體的聲音在這洶湧的潮流里如同一朵小浪花。
“火箭,奇數平射偶數拋射!”閻陶瞪着眼睛吼道。
各級軍官連忙指揮麾下的士兵調整角度,這也是閻陶的軍隊在金軍中戰力非凡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金軍可以碾壓舒彭聯軍,可以在數十年內國土擴大兩倍的原因之一。
在金軍之中訓練的強度要遠遠超過彭舒兩國,最起碼一個奇數偶數所有的基層軍官都能明白,這就是一個質的區別。
大多數從小兵爬起來的軍官連字都不認識更別說什麼奇數偶數。
火矢的效果要明顯好很多,沖在最前面的金軍士兵倒下一排排,有些愣神,機靈點的反應過來連忙分開繞向兩邊。
後方的金軍士兵突然眼前開闊,但是地上的袍澤身上還插着燃火的箭矢,這麼突兀而又明顯的傷亡警告瞬間起了效果。
數以百計的金軍士兵終於找到了正確的宣洩口,朝着兩邊涌去。
當王夜等人緊隨着追上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超過一個連的蓄勢待發的金軍士兵,雖然還有些不整,但是軍陣已然列好,各級軍官穿梭其中給部下大聲的打氣,甚至還隨時準備前壓。
後方的弓手越來越多,已經在軍官的指揮下開始拋射。還有的軍官在收攏潰兵,試圖重新整編形成戰鬥力,只是這些人手中大部分丟了兵器,沒有一個人身上有甲,而後營的物資也無法滿足近千人的需求,一時半會兒這些潰兵還沒有辦法轉化為真正的實力。
打到這個時候基本上突襲帶來的直接紅利已經消失了,雖然敵軍依舊有不少的士兵驚慌失措,整個金軍的士氣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但是敵人已經嚴陣以待,再打下去拼的就是軍隊的硬實力。
而且王夜等人並沒有帶多少的盾牌,在敵兵弓弩手的打擊下傷亡直線上升。
“看什麼?快衝啊!”關承急了,每時每刻都有士兵倒下,或負傷或陣亡,這些人可都是他立足的根本,每少一個都肉疼的不行。
“殿下,敵人已經結好陣型,我軍如果短時間內突破不了傷亡更大,而且我軍既沒有帶多少弓弩也沒有盾牌,陣戰很是不利。”
“放屁!”此時的關承哪裏還有之前的優雅貴氣,頭髮零散,身上還沾着不少血跡,手中的長劍上鮮血早已凝固,但是卻顯得更加鋒利。
“眼下敵軍軍心混亂,正面的甲兵能有多少?一個連還是兩個連?此時不沖更待何時?沖!”關承不容置疑的吼道。
“殿下傷亡太大,這點精銳打光了路上怎麼辦!”
關承一把揪住王夜,語氣中有着說不出的狠厲:“關承,這是孤的軍隊,你讓孤很失望。”
金兵中的弓弩手很快超過了百人,閻陶幾乎是不顧一切的命令弓弩手放箭,急速射,根本不考慮體力的問題。
五百人的晉軍在關承等人說話之間便倒下了近百人,這讓剩下的晉軍士兵開始感到恐慌,傷亡太大了,已經接近了兩成。即便有機靈的士兵撿起地上的屍體或者盾牌,長戈手來回撥打也無法再多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軍心動搖這是極其危險的事情。
關承一把放開王夜,隨即擠到前面,這個舉動頓時把王夜嚇得亡魂皆冒,同時也引起了士兵的注意。
關承抄起地上的一支火把,原本快要熄滅的火把在接觸到空氣后瞬間又燃燒了亮了一些
“孤的袍澤兄弟們,孤與你們同在,是爺們漢子帶把兒的隨孤殺啊!”
關承長劍朝前一指,在搖曳微黃的火光中這個年輕的皇子在士兵們的眼中瞬間變得高大了起來。
士兵們都是底層的小老百姓,他們自知身份,卻不曾想一個皇子居然衝鋒在前,這是數百年來根本不敢想像的,公侯之家便已是貴不可言,更何況皇家的皇子。
這位皇子大家都知道,大家或多或少的都跟隨過這位前皇太子,或是出城巡遊或是懲治貪官的時候撐場子。
總體上來說對這位原先的皇太子大家的敬重是發自內心的。
人家就算是在落魄也是皇子,只要天下的諸侯沒有敢當面撕破臉皮承受其他各國攻擊的勇氣那麼這位殿下到了哪裏身份也是高貴,就算是天下不姓關了人家也能憑藉著身份混個爵位。
關承都不怕死都敢沖在最前面,咱們哪個爺們兒不是好兒郎不帶把。
軍兵士氣在關承站出來的那一刻便穩了下來,在關承衝出去的那一刻便再次涌了上來達到新的高度。
關承在賭,他不是不知道諸侯王公不上第一線,畢竟幾乎天下所有的人都堅信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若不然一旦嗝屁了多虧,刀劍又不長眼的,自己又不用像泥腿子那樣搏殺才能出彩。
關承曾經讀史覺得有一句話特別的有道理:民不患寡而患不均。
均不過是公平罷了,哪怕稍微一點的公平。
深入百姓間的生活雖然沒有讓他能徹底的感覺百姓到底是什麼樣的,同理之心還是有些欠缺,但是這也足夠他放下身段去做很多的事情。
就比如現在。
身後的呼殺聲直衝霄漢。
不僅僅是自己身後的這四百餘人,還有更遠處正在快速支援上來的武成舉的八百人。
閻陶的雙眼中此時充滿了仇恨,他沒有拜見過什麼晉王,在他眼中大通只有八個縣,一個皇子不過是只落魄了的鳳凰,山雞都不如,連梁國公子的地位都要比他高,只是離着遠處看過幾眼但是他目光隨即便被旁邊的女人吸引了過去。
但是此刻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沖在最前面的就是關承,原來的太子,現如今的晉王。
“豎子安敢犯我大營!”閻陶怒吼一聲。
此時的鞠川已經湊了上來,一臉的慚愧,但是閻陶根本顧不上這個老部下的情緒。
這一旅算是他最精銳的部下,兩千多人。可是短短的半個時辰內就剩下了一半,還有近千人算是暫時失去了戰鬥力,哪怕後期修整過來這個旅也算是廢的差不多了,沒有個一兩年再加上幾次勝仗根本恢復不到巔峰狀態。
兵馬就是話語權,閻陶能在金國混的風生水起,穩坐軍中第一人的位子一個是靠他外戚的身份,還有貪財好色,金國國主完全沒有必要擔心他將來可能會篡逆,就算有那心思也不可能有人支持,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他手裏有整個金國最能打的部隊,金國國主也需要宗室里有他這麼一個人來制衡其餘幾個司馬。
可是一旦平衡被打破他若是沒有了利用的價值那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若是沒有了這些那昔日的那些政敵絕對能活活的撕了他。
在金國的政治鬥爭要遠比其餘諸國狠厲的多,閻陶既是一個將軍也是一個政客。
“給老子放箭射死他!”
閻陶紅着眼睛頗有些不管不顧的姿態。
鞠川一聽正愁沒有將功贖罪的機會立馬搶過一張弓喊道:“將軍,末將為將軍射殺此賊。”
很顯然鞠川還沒有意識到那個少年的身份。
長弓滿月,利箭在弦。
鞠川的右手緊緊捏着尾羽,在如此近的距離之內射殺一個甲士還是比較容易的。
但是緊接着鞠川右手一松,弓弦顫動發出嗡鳴聲。一隻箭矢在暗夜中如同鬼魅般兀然的出現在關承的眼中,一個黑點急速的放大而後撞在身上。
關承被這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撞的朝後倒去。
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嘶~,胸口真特奈奈的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