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無妄之災

他看了看沐依裳，又道：“我還以為她看着這麼白白胖胖的，應該有點分量呢。”

沐依裳笑了笑，“她才一歲大，能有多重。”

那人立刻反駁，“你方才還說她重的。”

沐依裳一怔，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還被這小子抓到把柄了。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抱了她大半日了，要是你不相信，自己也抱她半日試試。”

出乎沐依裳意料的是，那人竟然真的將小顧沐抱了整整一個下午。

顧流觴說要帶着那孩子去大殿的時候，沐依裳心裏還有些忐忑。

如今沐依寒回來，自然是要生氣的。

沐依裳輕輕嗯了一聲，抱着顧流觴的手臂，道：“是是是，我明白，你不喜歡這孩子，也不喜歡我。”

這幾日，顧流觴回來的格外早，也常常抱着小顧沐去外面走走。

這樣的赤誠之心，沐依裳此生都難以回報。

他倒是越來越有父親的樣子了。

這三個字，也讓沐依寒怔愣住了。

從思緒中回神，沐依裳聽到沐依寒氣呼呼的說：“為了防止阿姐再犯，我決定……”

說來倒也奇怪，小顧沐在沐依裳面前常常會哭鬧，可在顧流觴面前，這孩子竟然乖極了。

沐依裳不解的問他，“你方才突然生什麼氣？”

等到小顧沐第二次向沐依裳伸出了魔爪，被顧流觴發現了。

見那人還一副囂張的樣子，沐依裳補充道：“我不喜歡人太多。”

聽罷，顧流觴才稍稍收斂起了他的不滿。

常年在外孤身漂泊，讓沐依寒對任何涉及到感情的問題都很是敏銳，這一點沐依裳很清楚。

白青竹和張夫人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個不速之客。

半晌，他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一遍一遍的叫着‘阿姐’。

直到七日後，沐依裳才從侍從的口中聽說，原來顧流觴將小顧沐帶走的那日下午，顧流觴縱容她將一個侍女的頭髮扯下一縷。

自己尚且微不足道，可依寒不能。

今日沐依裳跟着那父女倆一起出來，忍不住笑起來，“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個頂好的父親。”

這番話倒是有說服力，沐依裳也確實是發自內心的，只不過，她憂心的並不僅僅是這個。

沐依裳沒想到顧流觴竟然這麼喜歡這孩子，她倒也沒有什麼意見。

沐依裳垂眸看着懷裏仍舊咯咯笑着的小顧沐，道：“今日表現不錯，竟然沒在你爹爹面前哭，值得表揚，下次還要好好表現哦。”

沐依寒湊近了沐依裳幾分，幾乎是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我決定以後再也不亂跑了，就守在阿姐身邊。”

沐依裳除了道歉，也說不上什麼別的。

那人這才直起身來，帶着醉意看着她，道：“那個臭小子對你一點也不好，阿姐，我想帶你走。”

沐依裳連忙哄着孩子，無奈道：“你這是做什麼，嚇到她了。”

少年不厭其煩，“知道了知道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把沐依裳嚇了一跳，錯愕的看他。

哪怕這輩子沐依裳自認為可以讓顧流觴克制魔性，可她不願意讓沐依寒承受任何一點點的危險。

可沐依寒還是有些不放心，斜着眼睛看她，道：“阿姐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幹了，我如今都不相信阿姐了。”

沐依裳連忙迎上去，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接孩子，卻又怕因此打擊了阿觴對孩子的積極性，於是只好悻悻的將手放下。

沐依裳雖然為了保護他而事事隱瞞他，可拒絕的話，她幾乎從未說過。

顧流觴不由得勾起唇來，“我自然是什麼人都配得上的，你既然嫁給了我，便應該對我感恩戴德。”

她說著，便輕輕的戳了戳小顧沐嬌嫩的小臉頰。

準確來說，幾乎都是沐依裳的熟人。

顧流觴輕哼一聲，道：“往日還時常說我，你這不是在吃醋嗎？”

很快，顧流觴就提着食盒回來了。

沐依裳點頭，“自然是的，倘若我沒有在魔族這樣的地方，我們姐弟二人在一處也沒什麼不妥，可是如今……”

沐依寒別彆扭扭的說：“阿姐就會說好話騙我，這樣的為我好，我不需要。從今往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阿姐都必須保證不能再這樣將我支走，我要和阿姐共進退。”

說罷，顧流觴便將乳母叫了過來，把小顧沐帶走了。

沐依寒見她不說話，氣得甩袖子，“阿姐不願讓我陪着你，是擔心我給你惹麻煩是不是？”

沐依裳笑着搖搖頭，道：“也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這姑娘呀，不管是小姑娘還是大姑娘，都喜歡生的好看的男子。你瞧她在你懷裏多乖。”

顧流觴這個臭小子，如今是仗着自己入魔，都快把阿姐欺負死了。

沐依裳笑了笑，“沒有吃醋，倒是覺得有點擔心。”

姐弟倆抱在一起，沐依寒抱怨道：“阿姐為何要騙我？”

聽了這些話，沐依寒也覺得似乎是自己方才太急躁了，不太應該，這會兒也能平心靜氣下來。

顧流觴哼哼着說沒什麼。

不管怎麼樣，前世的沐依寒都是在成為魔神的顧流觴這裏斷了腿，不知去向。

說罷，那人便要往廚房去，還不忘解釋說：“這麼晚了廚房還不送飯菜過來，我去催一催。”

沐依裳看着那人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道：“我日後，會好好報答你的。”

沐依裳笑道：“阿沐倒是沒有必要吃醋，可別的姑娘怎麼辦？你這張臉也未免太招搖了，很容易讓人生出歹念。”

沐依寒緩緩轉過身來，一把將沐依裳抱在懷裏。

於是乎，沐依裳也只能叮囑，“要是有什麼問題，隨時讓侍從過來叫我。”

“這怎麼能行？”顧流觴問道。

她不知道怎麼解釋。

沐依裳實在是等不下去，乾脆出門去迎接。

此人便是沐依寒。

沐依裳怔怔地看着他，本能的說出一句，“不可以。”

宴會上，沐依寒看着顧流觴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心裏便很是不滿，一瞧見那人偶爾還要給阿姐臉上，他簡直差點氣得拍案而起。

沐依裳聽了無奈的搖頭，這臭小子，嘴上說著不喜歡小孩子，背地裏倒是很能縱容顧沐嘛。

小顧沐周歲的時候，顧流觴說什麼也要操辦一場。

越想越生氣，沐依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去。

說著，她突然踮起腳尖，輕輕的吻在顧流觴的臉頰上。

沐依裳哪裏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當初霜華門遇難，沐依裳找了個借口將他支走了，以此來保護他。

她從背後輕輕的拍了拍少年的后脊，溫柔的問：“方才喝了那麼多酒水，不舒服了，是不是？”

沐依裳連忙搖搖頭，她絕沒有那個意思。

他撒嬌似的將腦袋靠在沐依裳肩頭上，道：“阿姐……阿姐……”

沐依寒倒是有幾分明白阿姐的用心了。

沐依寒氣急敗壞的抱怨了許久許久，終於被沐依裳安撫住了。

沐依裳每每偏過頭來看向這父女倆，那小丫頭總是咯咯的笑着，還揮舞着兩隻小手，在顧流觴眼前晃來晃去。

她望了望外面沉沉的天，道：“如果不是阿觴留在這裏，我是不願意留在此處的。”

很快，他便覺得昏沉沉的，有些上頭了。

沐依裳無奈的笑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小娃娃張揚着小手去抓垂落在肩頭的髮絲，卻因為沐依裳邁開步子回屋的動作，讓那孩子的小手落了空。

顧流觴瞪了那孩子一眼，道：“沒什麼，你還沒吃東西，還是讓乳母看着好了，你先吃飯。”

少年鼻腔里發出一聲嗯，竟然有幾分嬌氣。

沐依裳怕他更加生氣，只能順從着說好。

“依寒！”許久未見，沐依裳一見他便有些熱淚盈眶。

此刻，沐依裳這樣嚴肅的說出這三個字，當真是和往日的她大相逕庭。

沐依寒剛走出大殿不多時，沐依裳便跟了出來。

經過漫長的忐忑，終於等到了天黑。

到底顧沐只是個一歲的孩子，此刻是看着乖乖巧巧的，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哭鬧起來。

他的反話，沐依裳是越來越明白了。

沐依寒撅着嘴，氣呼呼道：“對不住，對不住，一句對不住就可以了嗎？要是阿姐因為此事出了什麼事，你讓我心裏如何能安心？”

周歲宴這一日，顧流觴確實只請了幾個熟人來。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小顧沐被沐依裳抱在懷裏，偶爾將桌子上的牛乳喂一點給那孩子喝。

自然，回應她的也只有顧流觴的一聲哼。

可若是她真的這麼做了，又顯得好似不相信阿觴似的。

沐依寒微微皺了皺眉，立刻表現出了不滿，“為什麼？阿姐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沐依裳握着他的手，道：“我知道你心裏都是為了我好，可我也是擔心你啊，依寒，現在還能再次見到你，我就已經心生感激了。”

於是乎，他便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出去吹吹風。

一想到前世所發生的事情，想起沐依寒的遭遇，沐依裳心裏就有無限的愧疚和懊悔。

沐依裳道：“自然是可以的，為什麼不行？”

更何況，兩人身上還流着相同的血液，讓沐依裳更是不願沐依寒受到半點傷害。

沐依裳輕輕拍撫着少年的背，道：“阿姐在這裏呢，怎麼了？我們依寒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

為了她，哪怕那時候沐依寒心裏還是記恨着她的，卻也願意為了她，連生死都置之度外。

顧流觴偏過頭來，氣呼呼道：“我可不喜歡這孩子，煩得很。”

可瞧着顧流觴似乎很有興緻的樣子，沐依裳也不好說些打擊他的話。

若不是阿姐時常給他眼神，示意他不要鬧事，他早就忍不住了。

而沐依裳懷裏的小娃娃更是立刻就哇哇大哭了起來，顯然是嚇壞了。

她握着少年的肩膀，道：“依寒，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因為我而失去自由。阿姐這一輩子怕是都要留在這魔宮裏了，可這樣的地方不適合你，你應該更自由更無拘無束。我不願你因為我而放棄自己的人生。”

這半日，沐依裳簡直是度日如年。

沐依裳自然是沒有留意到的。

醉意，讓沐依寒的頭腦有些昏昏沉沉，不太舒坦。

迎着外面點着的燈火，映襯得那人更加俊俏。

他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

被反問的沐依裳抿了抿唇。

沐依裳點點頭，“是是是，我很感激阿觴給我這個機會。”

她恨不得立刻衝進大殿，去將孩子抱回來。

雖然小顧沐的表達能力不怎麼樣，但是她能聽得懂沐依裳說的話。

沐依裳雖然驚訝，但也沒有細想。

他輕哼一聲，還帶着些許的氣憤，道：“是這樣嗎？”

沐依寒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他哼了兩聲，又道：“阿姐這一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沐依裳只能道歉，“對不住，先前都是我不好，我……我也是一片苦心，你不要生氣，好嗎？”

少年眯了眯眼睛，“擔心什麼？”

剛一出門，沐依裳便瞧見高挑的白衣少年正抱着小娃娃走過來。

“你笑什麼？”顧流觴撇着眸子看她。

那人一怔，整個人都呆愣了好一會兒。

顧流觴是什麼樣的脾氣，沐依裳最清楚不過，她怕顧流觴一個不小心，真的將這孩子弄死了。

只不過，沐依裳也不是個喜歡招搖的人，便道：“倒也不必請一些不緊要的人來，叫幾個相熟的聚一聚，也就罷了。”

顧流觴倒是很自覺地將小顧沐交給她，道：“我還以為你看孩子會有多累，原來竟然這麼容易，明日我還帶她去大殿。”

沐依裳心裏的某根弦徹底繃緊了，她瞪大了一雙眼睛，道：“依寒，別說這種話。”

所謂禍從口出，這話要是被顧流觴聽到了，輕則一通脾氣，重則……沐依寒怕是要受無妄之災。

這會兒沐依寒吃醉了酒，腦子也不是很清醒，膽大妄為，絲毫不畏懼顧流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