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苦惱

他冷聲道：“你在戲耍我嗎？”

採薇有些驚訝，將那竹簡撿起來，道：“我沒有戲耍你，這是個絕好的辦法。”

顧流觴冷哼一聲，道：“你說的辦法就是讓我以身殉葬，換你的沉星上神回來？”

竹簡上記載的是復活前世的辦法。

也就是說，以一人之身殉葬，來讓前世的自己復活。

顧流觴想要的是一個和沐依裳的孩子，而不是將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怎麼會不知道採薇的心思，這女人一直都惦記着那個沉星上神。

可是……他不想變成一個什麼都不能為師尊做的廢物，他還想保護師尊，還想能成為師尊的依靠。

果然，採薇再次流露出了歡喜。

如今要用這種辦法來複活沉星上神，竟然還要來欺騙他？

原本沐依裳對於宜蘭有孕之時，採薇向顧流觴提出了能讓仙魔誕下子嗣的事情有所懷疑，如今被採薇這麼一提起來，沐依裳心裏更是將那一層疑惑又抓了起來。

沐依裳又叫了他好幾次，那人才終於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沐依裳身上來。

大約是沐依裳說了太多次，顧流觴心裏也不免懷疑採薇的動機。

得到的結果讓沐依裳更加擔憂了。

可如今卻不同，顧流觴的狀態讓沐依裳心裏有些不安。

沐依裳一怔，採薇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太多了，於是連忙改口道：“我也是瞎操心，這事兒還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你也不必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可最後的結果是否定的，顧流觴只是搖頭，道：“沒事，吃飯吧。”

原本採薇已經感覺到顧流觴的心動了，為何又突然讓她回去，這讓採薇緊張了起來。

採薇到底想做什麼呢？

可是，如今為什麼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呢？

這種表情讓人看了很不舒服，可沐依裳倒是性子淡然，並沒有表現出不悅，反而十分溫和的對她笑笑，道：“許久沒見你了，瞧你最近氣色似乎好了很多，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這件事對他而言，的的確確是個好辦法。

採薇立刻收起了欣喜，甚至帶着幾分嫌棄，道：“我就不必了。”

採薇就坐在她對面，兩人不像是姐妹之間的聚會，反倒像是對峙着，準備互相審問的架勢。

採薇連忙辯解道：“你不是就想要一個和沐依裳的孩子嗎？你如今之所以沒辦法讓她生下後代，不過是因為你們仙魔有別。可是……可是如果你能摒除一身的魔氣，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一切不是都能迎刃而解了嗎？”

沐依裳搖搖頭，“沒，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沒什麼重要的。”

沐依裳知道採薇既然能在背後謀划什麼，心中自然是有城府的，她說的話，採薇定然能猜得出其中的深層含義。

畢竟她一向懂得分寸，也不喜歡把人看得太緊。

她思索了整整一個下午，仍舊是沒能明白。

沐依裳心裏沉了沉，更覺得此事有蹊蹺。

採薇盯着那糕點看了一會兒，並沒有動手，似乎是擔心沐依裳在糕點中放了什麼。

這個理由說服了顧流觴，他抿了抿唇，擺擺手，道：“你回去吧。”

以至於，她突然發現顧流觴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晌午，沐依裳便帶着些東西去看了採薇。

採薇一見她，臉上帶着些早就預料到了的表情。

採薇卻只是笑笑說：“我知道你心裏疑我。可你知道我對沉星上神的感情，即便如今我已經能徹底將你和沉星上神區分成兩個人，我可以幫你。但是，我心裏始終有沉星上神的位置。”

但要變成另外一個人，那個人還是個存活了萬年的上神。

隨即，採薇便立刻轉移了話題，不在這件事上頭多說一個字。

從採薇那裏回來之後，沐依裳心裏一直悶悶的，總覺得像是有塊石頭壓在自己心裏似的。

沐依裳沉默了一瞬，覺得他好像有什麼心事。

若是為了師尊放棄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他一定毫不猶豫。

沐依裳也明白她的心思，笑道：“晌午了，我也還沒吃飯，便在你這裏也吃一塊好了。”

沐依裳放下手裏的筷子，認真的注視着他，“阿觴？”她輕聲喚他。

很快，沐依裳就意識到了什麼，試探性地說：“若是我也能給阿觴生一個孩子就好了。”

沐依裳慢條斯理地將糕點取出來，放在兩人中間，稍稍往採薇那邊偏了偏，道：“干說話有什麼意思，吃點東西，這個還不錯。”

可少年好似沒有聽到她說什麼似的，仍舊是陷在沉思中，久久未能回神。

是以，如今沐依裳也只能將目標轉移到採薇身上。

“沒說什麼，只是看你在發獃，想問問你在想什麼，好像……很苦惱？”沐依裳溫柔的問他。

可沐依裳心裏卻種下了疑惑的種子。

採薇鬆了口氣，道：“這不就是了，反正無論如何你都可以和她在一起。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幹脆換一個身份？只要一點小小的改變，一切都能如你所願，這樣不好嗎？”

採薇繼續道：“這個方法雖然說是復活，可實際上不過是讓你恢復前世的身軀罷了。你還是你，你的意識和記憶都會保留下來。就算你變成了沉星上神，你還是一樣可以和沐依裳在一起的，不是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呼出來，道：“正如我所說的那樣，一旦復活沉星上神，不僅僅會保留你現在的記憶，同樣的，沉星上神的記憶也會保留。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我還是想聽沉星上神親口說他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沐依裳不明白採薇為什麼會希望她能和顧流觴生下孩子，但從她的表現上看，她心裏的的確確是這麼想的。

見沐依裳這樣說，採薇有些急了，她連忙道：“你也不要氣餒，如今阿觴是魔尊，身處在這樣的位置上，自然他是能做到很多我們做不到的事情。既然你如此期許，應該同他好好商量，或許還有解決的辦法。”

彼時，沐依裳還以為她或許是知曉了什麼，想藉著這個機會，讓沐依裳和顧流觴生出矛盾來。

可讓沐依裳意外的是，採薇並沒有因為她這樣說就有所失望，反而眸子裏綻放出欣喜之色。

採薇見她吃了，這才稍稍放下戒心，也吃了一塊，“確實還不錯，難為你還想着我。”

夜裏，顧流觴陪着沐依裳用飯的時候，也是表情沉沉的。

說罷，她隨便取了一塊，便吃了起來。

她說：“這也好，只不過我聽說你前些日子收養了那個侍女的孩子，眼下似乎很忙，還有時間到處走動嗎？”

而這兩件事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顧流觴回來的時候，沐依裳還深陷沉思中，沒能回神。

沐依裳也不氣餒，笑着說：“我給你帶了些糕點，不讓我進去坐坐嗎？”

沐依裳仔仔細細的回想自己方才所說的話，試圖從其中找到別的關鍵。

她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顧流觴便再次開口，“此事事關重大，我需要想一想，你且先回去，我想清楚了，自然會找你。”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採薇會希望她和顧流觴生下孩子。

他的語氣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讓沐依裳這心裏更是擔憂了起來。

顧流觴冷聲道：“我怎麼會？我愛師尊，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記得師尊。”

見事情還有轉機，採薇這才放了心，點點頭，道：“那好，那我便先回去了。”

可今日看她的表現，又似乎那並不是她原本的意思。

沐依裳沉默了一瞬，笑道：“說到底，那是別人的孩子，總歸不是我親生的，怎麼可能真的如自己的孩子那樣對待？是以，我也沒有那麼忙，只是閑來無聊，找點事做罷了。”

這樣一個人的心裏，自己這一點點微薄的記憶，真的能掀起波瀾嗎？

於是乎，在第二日，沐依裳便悄悄地去調查了一番。

儘管沐依裳也不知道這種不安來自於何處，但就是莫名的有些心慌，總覺得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沐依裳實在是想不通。

一開始，採薇的的確確是想激起沐依裳和顧流觴之間的矛盾。

她輕聲嘆了口氣，道：“只是可惜，阿觴現在的狀況，這件事大概是永遠沒有希望了。”

採薇的眸子裏有一瞬的陰沉，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還是被沐依裳輕而易舉的發現了。

採薇笑了笑，可顯然她臉上的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甚至帶着點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少年垂了眸子，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猶豫着要不要跟她說。

他有些錯愕的看向沐依裳，問道：“你說什麼？”

採薇走後，顧流觴沉默的坐了好一會兒。

當初宜蘭有孕的時候，採薇便曾經向顧流觴獻出讓仙魔共同孕育後代的方法。

沐依裳知道顧流觴的性子，他不願意說的事情，不管旁人怎麼逼迫也是沒有用的。

顧流觴垂下了眸子，似乎是被採薇所說的這番話說動了。

顧流觴立刻皺了皺眉，問道：“你在做什麼？”

顧流觴的表情似乎有些詫異，可採薇還是從那之中看出了些許的鬆動。

她連忙繼續這個話題，道：“說起來，你是不是還沒有看過那個孩子，長得挺可愛的，你要不要抽空去我那裏瞧瞧？”

只要恢復了前世的身軀，他就能變成真正的神族，擺脫如今修魔加註在自己身上的枷鎖。

沐依裳淺笑着說：“如今在這魔宮裏，除了阿觴，還算得上相熟的也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說起來，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且從前在水月宮，也是和平相處的，如今更是應該多多走動。”

他的的確確也曾經想過……或許這是唯一的辦法。

如今和這個孩子撇清關係，倒也是為了這個孩子好。

她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顧流觴心裏也不免有所動容。

誠然，沐依裳猜不透採薇在想什麼，但也生怕採薇會用這個孩子來做些什麼。

不出沐依裳所料，採薇當然明白她的用意，只是笑笑裝傻，道：“哪有什麼好事，只不過是樂得清閑罷了。”

她再接再厲，道：“倘若讓你放棄自己如今身上的修為，徹底變成一個碌碌無為的凡人，你一定也不想的吧？身為男子，倘若不能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那麼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她轉而問道：“你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沐依裳耐心地說：“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我只是不想看你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裏，倘若日後你突然想告訴我了，我隨時願意傾聽你的心事。”

雖然沒有得到具體的結果，但是單憑顧流觴昨日和採薇見了一面這件事，已經足夠讓沐依裳心裏不安。

很明顯，採薇對她方才說的那回事很有興趣，可眼下又似乎對那個孩子沒什麼興趣。

沐依裳進了門，將手裏提着的糕點放下，在椅子上安然的坐下來。

顧流觴怔了怔，淡淡的點了點頭。

可是，他真的還能保持初心嗎？

顧流觴不懷疑自己對師尊的喜歡，也不懷疑自己的內心。

“當然可以，進來吧，也是許久沒人陪我說說話了，如今正好可以陪陪我。”採薇這樣說著，便給沐依裳讓開了一條路，讓她進屋。

沐依裳從她剛開始發現採薇不對勁開始，仔仔細細的回憶了採薇的所作作為。

若這事兒放在從前，沐依裳是不會過分插手的。

她試探性地問：“還是說，你對自己沒有自信，覺得自己恢復了前世的記憶，就會變心？”

沉默良久，顧流觴眯着眼睛，問道：“這於你而言，有什麼益處。”

顧流觴的視線往外面看了看，沐依裳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留意到天已經徹底黑了。

沐依裳顯然是想的太入神，根本沒有留意到時間的流逝。

怕顧流觴懷疑，沐依裳只能笑着拍了下自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