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 撈屍
這個自己人，明顯更加親近。
往下走了兩步，六屍老祖頓住腳步。
“大家都這麼熱鬧，你也帶人去看看，記住了，不該惹的人，不要招惹。”
“崔嵬，領命！”
親和揮揮手，六屍老祖看着崔嵬帶人帶人離去，雲淡風輕的神態漸漸凝重，在原地狐疑思索一會兒，他又轉身到了六屍神殿之內，進入一個只剩黑暗的密室里。
寬敞的密室里八口大棺分佈，拱衛着最中間的巨棺。
燈火亮起，棺槨上遊走的血色藤蔓快速收縮回去。
大袖一揮，所有棺蓋向下滑開。
哼着愉快的小曲兒，他依次查看着裏面的屍身。
或年輕或年老，每一具屍身都血肉飽滿，一周查探完畢，他滿意地合攏棺蓋，走到最中間的巨棺前。
“小子，得到老祖的特別照顧，感受怎麼樣？”
巨棺里，赫然躺着一個林風。
親自動手把棺蓋再往下推了一點，他沒有使用法力，很吃力。
“為了你這張臉，老祖可是廢了好大力氣，你在人間，也能吸收眾生惡欲嗎？”
棺材裏的林風邪魅狂狷，卻又帶着一種神秘的笑容，不濃不淡，六屍老祖看着他這樣的笑容，也很愜意的閉上眼睛仰頭，他看見了自己坐在高高的神位上，下方一眾冥土鬼仙。
不，冥土還不夠！
隨着他妄想，殿內出現一批茫然的妖仙。
他開始無聲的咧嘴大笑！
整整齊齊的三百劍仙躬身走近大殿，對他遠遠行禮，隨後，一眾仙界仙人，不情不願的走近大殿，厭惡地看一眼同堂的其他仙人，滿懷不甘地對着神位上的他跪拜。
哈哈哈！
放聲狂笑，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開懷張開手臂，似乎周圍的八口大棺，就是對他朝拜的三界神仙。
笑到咳嗽，六屍老祖彎腰，興奮猖狂的意氣收斂，疑惑地看着棺材裏林風。
忽然，他眼神一變，看向乾位大棺，低頭看着地上神秘的符文。
其他大棺都在向巨棺輸送淡淡的血色霧氣，往返流轉，只有乾位這一方的霧氣淡一些。
乾一至陽，神隕之地怎會血氣不足？
莫非人選出了差錯？
眼神閃爍，他發瘋一樣不顧行狀，趴在地上，湊着臉，仔細查看流轉紅光的符文。
好一陣后，他豁然起身。
“大膽，何人敢妨礙老祖成仙？”
嚴厲地暴喝之後，他去蓋上棺蓋急匆匆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裏。
知道的太多，能做的太少，這樣清醒的無力最讓人痛楚。
經過上一次入魔，林風已經想明白了。
在人間，有許多人對劍門還有疑慮，他可以顯露自己劍修的身份，卻不能顯示自己劍門弟子的身份。
天地歸元，天下劍修不再是劍門獨有，道家弟子，儒家書生，皆有踏上劍道修行路的人出現。
他相信用不了多少年，鬼道，魔宗，甚至冥土，也會有劍修出現。
他不能暴露自己通靈劍胎的身份，這一點，冥土和仙界都盯得緊，曾經劍門消失，邪神跨界而來，上界仙子私自下凡。他以為只是對方注重劍門是否繼續存在，現在卻不是這樣的想法。
他又想起小時候。
“林風，通靈劍胎凝聚守護人心和先天劍道而生，你活着，劍門不滅，這世間神魔，便不敢輕視我人間！”
“師父，現在人間沒有神，有魔，也只有魔宗弟子呢！”
“以後就會有了，你體會眾生以後，要超然世外，無論我人道是否出現傳世大教，你都要以公立之心看待人間，看待眾生，這對你，可能會有些不公平！”
“我就喜歡師父和師叔們，對了，還有小清陽，其他人我都不喜歡，肯定可以做到公立！”
老人和藹笑着，伸手摸摸孩子的頭頂，前方，是劍門三洞天交匯而成的瀑布，落入人間。
回想着老人在人間的神魂留影，想着他帶着自己遊覽人間山水，林風漸漸發現，保持公立之心，越來越難。
發生那種親密無間的事，他稱呼玉奴為奴兒。她沒有反對，欣然接受，自己卻一直稱呼林風為公子。
更有者，雲夢會因為他的一個細微表情，從而在心裏產生出失落感。
林夫人還在鄢陵城的時候，她小心翼翼的說出那個家字，他感覺自己在人間終於落地生根。
通靈劍胎可納萬法，無垢，卻也無畏。
以通靈劍胎之身融入人族孩童的身軀神魂，這就是林風。
離開宗門前，被劍陣洗禮，屠神滅仙的劍陣讓他徹底成了一個人，卻也讓他只能在無數次考驗中做選擇。
第一次在雪神宗的無所顧忌，破碎劍胎，到後來被阿牛夫妻福報送還劍氣。
在那之後，他就不敢以劍氣搏命了。
修行其他功法，可體會不同大道，可這，也是他不敢徹底放下心裏那一點羈絆的怯懦。
再來一次，他不知道通靈劍胎還能不能活。
發生了親密無間的事，玉奴事後保持着尊卑有序。這不是他要求的，是她主動保持的。
男女情事是最簡單，也是最能讓人心神搖曳的事情，明明得到的，卻要失去，他感覺是自己有些看重了。
江湖兒女！
經過許久的趕路，他們終於來到野狗城外。暗沉的冥土天空讓樹林更顯得詭異，林風看着玉奴每日一次的運功聯繫。
她的修為依舊是山海境，遠超在人間之時，已經有能力用天魔引，與身在雲龍洲的玉蘭心溝通。
昏暗的光影下，小河流淌，一輪血月掛上天空，玉奴才緩緩醒來。
“玉奴姑娘，此次如何？”
聽着他的稱呼改變，玉奴沒有表現出異樣，而是略微擔憂道:“不太好，冥土以陣法和虛空裂縫相連，大量抽取幽冥鬼氣充斥雲龍洲，長此以往，雲龍洲會成為冥土攻打中皇洲的前進堡壘，合谷成為冥土在人間的後方，進可攻、退可守。”
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多少個壞消息，林風微微皺眉。
“沒有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幸好我們在冥土，主人和姬公子，希望公子能像在人間一樣。”
像在人間？
難，難吶。
冥土各處對生人生魂防備極嚴，要做事情，沒那麼容易。
眼睛一亮，林風開心道:“姬無月和聖女聯繫上了？”
“被上界的人驅逐，我們只能自保，如今鄢陵城對合谷的控制遠不如以前，大家還有轉圜的餘地，姬公子率領絕情谷幾家轉入暗處，不過想要發展很難。”
合谷都被冥土利血鴉監視起來，有修行資質的人在被冥土搜刮，其他鬼道勢力很難發展。
如今的鄢陵城又被冥土打掃乾淨，在吸引合谷剩餘的人前往，恐怕又是要施展新一輪的血祭，姬無月他們就算混進去，恐怕也很難進行破壞。
當初面對血祭的無力感，林風深有體會，能救少量的人就不錯了。
合谷到處慌亂，有鄢陵城這麼一個地方存在，其他人會止不住前往，阻攔不住。
河流對岸，樹林前方的地上，趴伏着城郭，野狗城遙遙在望，他在等着玉奴恢復，不知不覺，血月當空。
轉變自身氣息之後，兩人就要前往對岸。
就在此時，河對岸的草叢裏人影閃爍，大量的人群在河邊站定，紛紛掏出叉網等武器。對方行事小心，但也不是特別謹慎，面對野狗城的一方有人警戒后，人們就張望着水面。
感覺對方就像衝著自己二人來的一樣，林風和玉奴微驚，躲在樹后。
“這些人要做什麼？”
對方就這麼一動不動盯着這一邊，林風都疑惑了，可是對方又不動作，他們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有備而來，也不敢亂動。
“算算時間應該要來了，你們去對岸，都小心一點。”
有人仰頭看看天上的血月，對身旁的人吩咐。
人們飛躍到林風他們前方，在附近搜索一陣后，就轉身看着河裏，嚴陣以待。
“公子，莫不是這河裏有什麼寶物？”
兩人相視而笑，這些人的注意力都在水裏，虛驚一場后，好奇起來。
確認對方沒有高手跟隨，也沒有陣法守護之後，林風直接隱身升空，俯瞰着河流兩岸。
除了多一絲特別的陰寒，河水和人間河流沒區別，看見下方的人面露喜色，林風打起精神。
沒有任何預兆，平靜的水面下泛起一些東西。
屍體，大量的人族屍體，這些屍體被泡得變形發白，有的已經腐爛不堪，但也有的，十分完好，屍身沒有變色。
“準備好了，只要沒有破損的屍身，下手都小心點。”
“我說師兄，將來大家就住在這些死人裏面，會不會太晦氣了一點？”
“哈哈，小鬼，有房子住就不錯了，你還嫌晦氣？”
“媽的，這小子逆天，身為鬼修，居然說死人晦氣！”
看見越來越多的屍身泛起，一群人眼神發亮。
“好了，認真一點。”
最開始腐爛的屍身漂走，人們開始有選擇性的打撈，就算變形發脹，只要輕輕一按，手指戳不破皮膚的屍身都會被小心的撈起來。
那些不需要的屍身，也是被他們叉住之後隨意往網后一甩。
越看越心驚，林風怎麼都沒想到，這些屍身，都來自鄢陵城。
有血河宗弟子，有鄢陵城的凡人，有鬼門弟子。
凡人的身軀多半都腐爛到極點，沒有被看上，鬼門弟子和血河宗弟子的屍身，多半都還有完整形狀，少量屍身跟剛剛死去沒多久一樣，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