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離別
飛機只能到成都,下了飛機,我們只能坐車前往。
13年的時候,那時候路還沒有完全修好,江可的家鄉比較偏遠,大多數都是石子路,還有一些是土路。
而且那邊的天氣時常大雨瓢潑,泥土一沾水,就會變得又稀又粘稠,導致車子經常陷在一個地方出不來。
“辛苦你們了。”江可看向晏書遠和張萬墨的表情有些抱歉。
“嗐,就這麼點兒事兒。”張萬墨倒是滿不在乎,“我以前小時候經常一個人被丟到後山,然後走一晚上,慢慢的走出來,這點兒算什麼。”
“沒事。”晏書遠雖然也淋了雨,除了腳上有少許的泥土,其他地方還是乾乾淨淨的。
“晏少爺,前面就到鎮上了。”
“好。”
這次跟來的,不是杜艾,據說杜艾已經帶着李天行出國了,這次接我們的司機,是晏家的一個老人。
就連晏書遠都對他十分的溫和。
因為暴雨,街上的行人都特別的少,而且由於城鎮偏遠,也顯得非常的落後。
鎮子上最好的酒店,要比我們去找李國勝的時候,那裏的農家樂稍微好一點點。
“可可,我們到了。”
江可現在身體越發的不好,時常不是在昏睡着,就是在咳嗽,人是越來越瘦,什麼都吃不下,兩邊的臉頰已經凹了進去。
“嗯。”江可半睜着眼,歇了一會兒,“我好累啊星星。”
她撒嬌的靠在我的身上,輕的彷彿沒有任何的重量。
“那你,想什麼時候去見你的爸爸媽媽?”我小聲的問到。
“等會兒,先讓我睡會兒。”說著,她躺了下去。
沒辦法,我只好幫她蓋好被子退出了房門。
“怎麼樣?”張萬墨和晏書遠都在門口守着,看到我出來,才問了一句。
“情況不太好。”我搖了搖頭,“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到了這兒,她狀態反而越來越差了。”
“是‘氣’快沒了。”晏書遠說到,“我估計一直支撐着她的,就是那口想回家看看的‘氣’,現在她離家越來越近,那麼她就越來越放鬆,一放鬆,這口氣,就要散掉了。”
“那怎麼辦?她說她很累,要休息一會兒再說。”
“那就讓她休息吧,睡一覺,精神會好點兒。”
我回到房間,看着窗外淅瀝瀝的小雨發愁,嘆了一口氣。
到了下午兩點,江可過來敲響了我的房門。
看得出來她畫過妝,雖然瘦的厲害,但是臉上打了腮紅畫了口紅,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我要去見我爸媽了,張萬墨和晏少爺就在酒店等我們吧?你陪我去?”
“好。”我上前挽住她的手,更多是暗暗使勁扶着她。
江可的老家是在一個鄉村裡,但是因為鄉村種水果發達了以後,大家都在鎮上買了房子。
她們家還是第一批買房的人。
破產以後,家裏的財產全都變賣了還債,就留下來鎮上唯一一套帶小院子的房子留給她們住。
當時離婚,也是法官看在她爸爸是個賭徒的份上,才把江可判給了她母親,房子也自然而然的歸她們。
江可的父親時常混在狐朋狗友的家裏,徹底成了一個爛人。
鎮上最老的一條老街上,四周都是販賣物品的門店,快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公路右手的一個斜坡下去,就是一個小院子。
因為上午下過雨,院子裏還有一些積水,我小心翼翼的扶着江。
剛走到小院子的門口,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端着一盆污水倒在了院子邊的小水溝里。
她正打算走回去的時候,瞟到了我和江可,然後愣住,停了下來。
江可朝前走了兩步,擠出一個硬生生的微笑,“媽。”
那婦人還在愣神,聽到這聲叫喊,突然變了一個臉色。
直接上前來拽着江可朝着院子的另一邊走去。
“阿姨。”
江可被拽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我趕緊追了上去,扶在她的另一邊。
“你還回來做什麼?不是說了沒事兒別回來嗎?”江可的母親有些厭惡的看着她。
“我,我就是想回來看看你。”江可面對她母親的質問,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看?有什麼好看的!只要你不回來,對我就是最好的了!”
“媽!你幹什麼去了?我要吃蘋果!”院子裏傳來另一個小女孩清脆的聲音。
聲音里充滿着活潑。
“哎!來了來了。”江可的媽媽側着頭高聲答着好,轉過頭又朝着江可惡狠狠的說到:“趕緊走,別讓你妹妹看見。”
說著,再也沒看江可一眼,端着盆朝院子裏走去,回去還直接關上了院門。
還有裏邊兒落鎖的聲音。
“媽,你大白天關門幹什麼呀?”
“最近外面的野貓野狗多了,到時候偷偷跑進來偷東西吃怎麼辦?”
“貓咪啊?貓咪很可愛的!”
“外面的那些流浪貓身上多的是跳蚤,你就別想了,我可不會讓你養這些個玩意兒。”
“那我爸等會兒回來咋辦?”
“他這麼大個人了,不知道叫我們開門嗎?”
聲音漸漸的沒了。
我有些擔心的看着江可,原來,這就是江可的母親。
“走吧。”她和我站在院子邊聽了會兒,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
我帶着她慢慢的往回走,剛才她媽媽扯的那一下,讓江可的整個胳膊都青紫一片,看的我都心痛。
我們並沒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換了另一條老路。
江可給我介紹了她在這裏上的小學,那小學已經廢棄多年,還有中學,中學反而重建過,變得越來越好。
還有她以前回老家必然經過的那座橋。
一個老漢正躺在橋頭,穿着一身黑的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已經爛成了破布。
就算是濕漉漉的草上,也是睡的津津有味,手邊放着一些酒瓶,那老漢渾身酒氣,十分難聞。
江可倒是微笑着站着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把身上的錢,全都塞進了那個老漢懷裏的空酒瓶里。
原來,這就是江可的父親。
“走吧,回去了。”江可抬起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星星,我的骨灰就灑在這條河裏,這條河,叫御臨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