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鎮北關外,兩軍點將
鎮北關。
此次北律大軍南攻,鎮北關律軍外屯駐的兵力是最多的一個,但卻格外的安寧。
不同於雁北關大戰一場接着一場,直接一開戰,就將大半兵力壓上,將雁北關團圍在內。
鎮北關這邊,律軍從初到之後,便是在遠隔五十裡外,安營紮寨,除了日常排除斥候游騎,探巡八方外,連鎮北關外的戍堡都並為奪取、毀去。
關內的應對,也同樣與雁北關大不相同。
鎮北大將軍蒙鏊,將左右前軍,盡數屯放在上鎮鎮城之中,左右虞侯軍、左右後軍,則各自屯駐在左右兩鎮城之內,偌大鎮北關關城內,只有鎮北第一軍中軍留守在內,兵力全部分散開來。
更令人不解的是,在蚩彥骨六如,終於準備發動攻勢之際,鎮北大將軍軍令傳達各處。
鎮北第一軍中軍千餘馬軍,並大將軍蒙鏊親兵營三百精騎,隨蒙鏊親自離城出戰。
同時左虞侯軍,左前軍,左後軍,三軍離城,隨行在上鎮之外,列陣於野,與大將軍蒙鏊匯合一處。
滿打滿算,鎮北第一軍所調動的,不過七千戰兵,居然棄城不守,放棄最強臂助,不倚地利,準備在曠野與律軍正面交鋒。
而律軍足逾二十五萬眾,近三十六倍的兵力差距。
儘管蚩彥骨六如等一眾大律帝王將相,對蒙鏊這個大溱戰神,有着怎樣的高看,此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以為荒謬之極。
但如此戰機放在眼前,他們自也不會放過。
律軍在鎮北關上鎮鎮城二十裡外,搭起一座五丈高台,分作三階。
最上首,已是一身黑金皇袍加身的蚩彥骨六如,一身金甲,頭戴帝冕,腳踏金履,高坐盤龍金椅之上。
其身側除了侍立在側的太監,以及等候皇命,代為傳令的令官外,只有三人與之同處。
其一為蚩彥骨六如的刎頸之交,律巳延葉護,淳虞寒,其身高六尺,闊肩厚背,一副漆黑厚重的墨甲在身,儼若一巍峨巨靈。
另外兩人則並非武將出身。
一人形容清矍,淡眉鷹目,青年長須,身量只與尋常男子等同,可氣度不遜淳虞寒分毫,威嚴之態,還要更勝一籌。
且其座位,也比淳虞寒這位北律新皇的刎頸之交,更近那金椅半步。
正是而今律朝大琹王,晉冶冥。
晉冶家族作為律朝三大皇族之下第一大族,歷任家主,都是律朝首輔大相,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便是三大皇族,非在任者,也要略微遜色其一頭。
同時,律朝歷代皇位,不論落到誰家,遍數律朝歷史至今,九成各代帝后,都是出自晉冶家族,也因此被人冠以後族之名。
晉冶冥本來並非當代大琹王繼任首選,可他選中效忠的蚩彥骨六如,得成新皇,在隨着皇位更迭的家族內鬥之中,他也自然勝出。
儘管蚩彥骨六如還未贏下所謂賭約,但晉冶家族內部的爭鬥,已是先行塵埃落定。
蚩彥骨六如而今所掌握的,律中部地區四成勢力,有一多半,便是晉冶冥奪取晉冶家家主之位后,給他帶來的助益。
最後一人,則是蚩彥骨六如的長子,蚩彥骨啟衡。
蚩彥骨啟衡,比蚩彥骨末英大的不多,而且不似弟弟一般常流連在外,反而更顯年輕一些,其稜角稍柔,但神色淡然,城府不遜乃父,雖不善軍伍,但尤善內政。
從數年前開始,蚩彥骨六如便將所有內政交由長子打理,除軍國大事外,其皆有臨機專斷之權,無需稟報。
此役隨行,是其第一次踏足戰場,不為別的,只是蚩彥骨六如有意帶他歷練,免得軍中將士,只認得次子,而不識其人。
同時,這麼龐大的一場戰役,各方調度,糧草供應等具體事物,也都是極為繁雜冗多的。
這些就都是蚩彥骨啟衡在操持調度,將一切佈置的有條不紊,很好的平衡了各方大軍,林林種種,皆處置有度,減少了軍中很多矛盾,換來很多將士的由衷信服。
除幾人之外,另兩級台上,大律戰將足有三百之數,相比於蚩彥骨末英的麾下多是青壯一輩將領,此地匯聚的皆是四旬以上的沙場老將。
見大溱一方,先行擺出陣列,次級台上,一員老將轉向高台,神色肅穆道:“陛下,老將請領先鋒大軍,出陣迎戰。”
乾淨利落,沒有一句廢話,神色也不見絲毫輕慢,反而頗為鄭重。
對蒙鏊的佈陣,他雖然不解,但駐守邊境十數年,他與蒙鏊打的交道,可是太多了,並不以為其會無的放矢。
此刻請戰,也是抱着前去試探之意。
蚩彥骨六如看向淳虞寒,後者起身道:“樂遼將軍對蒙鏊和鎮北軍相持多年,對其極為了解。臣下以為,首戰樂遼將軍應是最適合人選。”
蚩彥骨六如復將目光看向台下眾將,眾將並無人起身相爭,也並無異議,只靜待他下旨發令。
蚩彥骨六如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但蚩彥骨啟衡和晉冶冥卻是一齊眉頭微動,察覺到了其那一絲淡淡的不悅。
但兩人也並未開口,只是靜待在旁。
沒過多久,蚩彥骨六如看向樂遼節,淡笑道:“樂遼將軍,忠勇可嘉,此戰便令老將軍為前鋒主帥,整軍出戰,揚我國威。”
說罷,起身走到台下,手向側伸,再道:“取朕青溟劍來,朕親手為老將軍佩劍,祝老將軍旗開得勝,賀我大律武運隆昌!”
“老臣叩謝陛下!”
在一眾大律將士,隨之高喝武運隆昌之間,樂遼節撥甲單膝跪地,領旨謝恩。
蚩彥骨六如探手將人扶起,親手將一柄並不華麗,一看就是真正殺伐劍器的四尺寶劍,懸挂在樂遼節腰間。
這一幕可謂是看的諸多人眼熱不已。
青溟劍並非什麼尚方寶劍,御用配飾,但卻是蚩彥骨六如從青年時期初入戰場時,便隨身攜帶使用的戰劍,意義遠比其而今身配帝劍,要更重要的多。
雖然樂遼節在軍中也算威望不俗,可在很多人眼中,其更多的是熬出來的資歷,並非打出來的威名。
而且其只是小貴族出身,門第要比在場大多數人都遜色很多。
現在這一遭,在很多人眼裏,這就是其騰雲直上的晉身之階,無論此戰之後,其勝敗存亡,都已簡在帝心,僅憑此劍,大律半數權貴,就不敢不對其假以辭色,鄭重相待,不敢輕怠。
樂遼節自己自然也是欣喜激動非常,有了這柄青溟劍,即便他在此間戰死,家族後輩,也將有諸多受益。
此前請戰是為國為戰,當下卻也更多了些私心在內。
只不過這個私心的促使下,不是削弱了他的戰心鬥志,反而更讓他起了效死之心。
他並不以為,自己真能戰勝蒙鏊一場,也並沒有失去冷靜。
他只是想儘可能的在這一戰中,去展現自己的忠勇,讓眼下的好事,不會變成惡事。
咚咚咚……
律軍戰鼓擂響,樂遼節眼神堅毅的闊步行下高台,上馬往前營整軍。
隨後,律中路軍三萬前鋒踏陣而出,向鎮北第一軍陣列逼去。
“劉虞。”
鎮北軍方面,蒙鏊面色默然的看着律軍踏來,開始點將。
鎮北第一軍左前軍郎將劉虞,當即應命。
“末將在!”
其人身高五尺又半,並不算魁梧,但目光格外堅毅,一張國字臉上襯托下,更給人一種可靠之感。
“三軍刀盾予你麾下,列陣在前。”
蒙鏊的第一道將令,隨之下達。
“末將領命!”劉虞朗聲領命,接旗前奔。
緊接着便是第二道,“肖戈,率馬軍沉於兩翼。”
中軍馬軍營都尉肖戈,闊步而出,領命接旗,提着長槊快奔向後,集結馬軍。
其體型欣長,孔武不凡,但年紀卻是不大,僅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其也是勛貴出身,但卻十四歲起便跟在蒙鏊身邊,是鎮北軍中實打實的戍邊老卒,也是蒙鏊引為傳人的幾個後輩之一。
“甘屈。”
“末將在!”
隨着蒙鏊的話音落處,又一員驍將站出,其只有尋常男子身高,整個人卻約莫有兩個尋常男子寬厚,往那一站,像個石墩子一樣,長得卻是一副莊稼漢的模樣,看着憨厚樸實之極。
其身後背着一對四尺短鎲,卻隱現暗紅之色,顯得極為凶厲猙獰,與其本身形象,大為迥異。
“領三軍跳蕩,聽令破敵。”
蒙鏊的命令沒有久待,再次傳下。
“甘屈領命!”
“蒙玦。”
蒙鏊的親兵都尉,也被點將而出。
其是蒙家家將,家生子,也是蒙鏊的第三任親兵都尉。
相比先前幾人,蒙玦神色緊張中夾雜着激動。
蒙鏊已經數年並未親臨陣前,他們親兵營,也是許久未曾切身參與大戰之中,相對而言,也就少了許多磨礪。
眼下這一來,就是這般重要的戰局,縱有終於可以得展抱負之心,卻也終究心有忐忑,怕負了大將軍重任,更怕耽誤了戰局勝負。
蒙鏊也是多看了其幾眼,對其露出一抹微笑,予以鼓勵和安慰,“放手去戰,蒙家子弟,沒有孬種!領三軍奇兵,待令而動,去打出我蒙家兒郎風采來。”
“喏!”蒙玦領命接旗,壓下心中雜緒,前往整軍。
“你們幾個也別看我了,王琿,去領三軍矛手。李卻,領三軍弓弩手。餘下眾將,等候補缺。”
看着餘下眾將不住投向自己的殷切目光,蒙鏊道出餘下安排。
左虞侯軍郎將王琿,和左後軍郎將李卻,當即欣喜領命。
餘下隨戰將領,雖有些遺憾,但也迅速整肅神色,將目光投注在戰場之中。
隨着蒙鏊做出調度,鎮北軍陣列也快速調動起來。
同時,律前鋒軍也已經逐漸逼近,戰事,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