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外之喜
“賀嵐兄倒也不必介懷在心,以後總有機會的。”寧郃半是勸慰半是認真的對賀嵐頎道。
“若叔靖不棄,喚我雲悠便可。”賀嵐頎報上表字,有意真正與寧郃結交一場。
寧郃自無不可,兩人相視一笑,再幹了一杯酒後,賀嵐頎問道:“叔靖方才話中之音,莫非是北地又將再起戰事?”
“差不多吧,多則一年半載,少則幾個月,北律必會出兵,再度南攻。”寧郃點頭隨意道。
“何以見得?”賀嵐頎對此滿是不解,不禁蹙眉道:“北律新皇繼位不過兩年,且尚年幼,朝中必然不穩,怎會在此時貿然出兵。”
“你剛才說的那個北律大司馬,北律小皇帝的丈人爹,在小皇帝春捺缽的時候篡位了,不對,是被小女婿禪位的,已經是皇帝嘍。”寧郃苦笑道。
大溱北境這幾年的戰事,都是這個北律新任老丈人皇帝爺倆挑起來的。
大律國內的皇族三支三姓,都有權利登頂至尊,這位前大司馬出自三姓之一的蚩彥骨姓,世居西京,受大律西境各部支持。
后又受大律老皇帝信任,授大司馬之位,統管軍政,視其為託孤之人。
這人上位以後,頻頻開戰,不僅消耗了大量與其不對付的東境各部兵馬,還因為鮮有敗績,迅速獲得更多人簇擁追捧。
現在可以說將東西各部絕大部分勢力,都拉攏掌控在手,實力強勁。
但其得位的方式,也被中部各勢力所鄙夷不屑,其不想與自己人先來一仗,武力平定所有不服之聲,最好的方法,便是繼續向外轉移。
而且他也已經付諸於行動,與大律中部各勢力推選出的先皇庶弟,律長平王定下賭約,各領三軍,分攻大溱北江、北元兩府,率先破境者勝。
別問寧郃怎麼知道的。
因為這消息就是他帶着一營狼騎斥候,九死一生從大律境內接回來的。
就為了這一個消息,烈字營五百狼騎,活着回返大溱的,不足二十人。
可惜他沒忍住,抽了個冷嘲熱諷的白痴,被攆了出來。
“那些高居瓊樓的事兒,咱管不着,叔靖快別打岔,讓雲悠接著說,還有狼山一戰呢,快講講。”成郴壓根聽不進去這些未及之事,何況都說到皇帝了,哪怕是別國的,也覺是在天上飄着的事兒,尋了空隙,便催促賀嵐頎接着之前的說。
賀嵐頎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看其他人也是興趣寥寥,決定稍後有機會再跟寧郃單獨暢談,轉而再度化身說書人,道:
“雁北關一戰隔年秋,北律大司馬蚩彥骨六如,以其次子蚩彥骨末英為帥,領五萬精騎南下。
只不過此戰攻守異位,咱們大溱才是主攻的一方。
以鎮北軍副帥龍虎大將軍為主將,狼騎將軍為副將,領狼騎軍戰兵一萬,直插北律葦鵐部東南,四下出擊,使敵分兵,再誘敵軍至狼山一帶,來了個以牙還牙,將敵兩萬餘騎,斬落在狼山腳下,后兵出百里,掠律朝城池十一座,大勝而還。”
“不對吧,不是五萬精騎么,就算先前散開了,過後知道上當了,還不會再聚起來么,咋不還得再有兩萬多騎,就干看着狼騎軍掠城啊?”成郴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嫌棄且質疑的瞥了賀嵐頎一眼,轉而看向寧郃。
“號稱五萬而已,實際上也就兩萬精騎,其餘都可視為輔兵游騎,而非精銳戰兵。被斬的也都是游騎,蚩彥骨末英確實很厲害,自身領五百親衛,就敢帶着三萬游騎跟我們狼騎軍斗,成功把葦鵐等幾部游騎賣在了狼山下,自己成功脫身。”寧郃又自顧幹了一杯酒,輕嘆道出實情。
“那十一座城,也是故意讓出的?”
這次發問的是賀嵐頎,他因為當年的遺憾,很關注北境的戰事,還特意留了人打探,沒想到出入卻是不小。
寧郃搖頭道:“那倒不是,狼騎軍終歸還是狼騎軍,將軍親領五千騎與蚩彥骨末英對陣在外,我們九字營分攻葦鵐各地,破城十一座,算是雪恥減恨,給五年前戰死的兄弟和枉死的百姓報了仇,這才回軍罷戰的。”
“哈哈哈!這才對嘛!這才是咱大溱狼騎!”成郴一聽這話,當先叫嚷起來,直接倒了一大碗酒,遞給寧郃,然後自己也拿上一碗。
其餘人也是一樣,包括賀嵐頎,此下也是豪氣的拿起大碗酒,碗碰一處,盡皆痛飲而下。
之前賀嵐頎所述,他們佩服感嘆有之,但心生憋悶也同樣不少。
畢竟狼騎軍和他們西南地域的安南軍下平陌軍一樣,那都是有獨立名號大棋的百戰精銳。
整個大溱八方邊軍,下有二十二軍,有單獨旗號的不過三支,若真就是個被人耍的團團轉的憨批,即便戰力不俗,也難讓人欽佩。
“對了,叔靖既是狼騎一員,怎會在此地?”一碗酒飲罷,賀嵐頎拍着腦袋,如夢方醒般,納悶道。
已經聽寧郃說過喊住他們原因的成郴,搶先道:“讓人攆出來了,去咱們那當縣尉去。”
接着又挽起袖子,道:“方才光顧着合計你當過邊軍的事兒了,倒是忘問你咋讓人攆出來的了。說說?”
賀嵐頎則是道:“去穎安當縣尉?”
“打了個家裏有些權勢的白痴,就被攆出來了,虧了將軍出面保下,得以被調往穎安。剛才喊住你們,就是看你們的刀,聽牧先生說你們是雍南刀客,想先了解一下那邊的情況,心裏好有個底。”寧郃一番解釋,倆人問題一塊回答了,順便對大家一併說明本意。
成郴聞言直接拍胸脯道:“嗐,你就去就完了,有咱們兄弟在,保准啥事兒都順順噹噹的!”
賀嵐頎和其他幾人也是笑着點頭。
大溱所設縣尉雖是縣衙屬官,但只掌兵事,其下有三支百人鄉兵隊。
每年一隊服役,負責守衛城池,看管城池門禁,以及尋街維護日常治安,境內剿匪清宼之事。
另外兩隊正常務農,來年輪調。
另外還有一火募兵十人,算是親兵,也可視做鄉兵中的精銳。
鄉兵與府軍類似,但三十二府府軍是軍戶,耕的是屯田,農閑時就得操練。
而鄉兵種的還是自己的田,不服役時仍舊要繳稅。
壞處么,就是其他兩隊得幫服役的那隊人把家裏的地一塊兒種了。
好處是他們的稅都會輕減很多,能多留些存糧,而且不用再服別的徭役。
整體還算個好活計,額外還有些油水。
至於操練與否,全看縣尉的心情,普遍戰鬥力低下,權且算是府軍軍戶和邊軍募兵的一個優先兵源補充的存在。
最起碼大溱基本的戰陣演練,他們是必須會的。
而縣尉除了受一縣縣令節制,真正的主官,其實是郡尉,而後再晉陞便可為府軍將校,但並無統屬關係,只是都歸兵部統管,並不在文官體制內,算是純粹的武官。
大溱軍政分治,歷來涇渭分明,各級皆是如此。
而穎安其實也算富縣、上縣,且各地縣尉一職,多是由當地望族中人擔任,按理是輪不到寧郃調任過來的。
其最大原因,就是眼前這幫人。
賀嵐家、成家,兩支刀客家族,其實就是當地首望,餘下各家族也多以其馬首是瞻,遑論還有兩支刀客大小四十多個幫派,遍佈雍南各地。
他們自己不願意干這枯燥,又基本不可能晉陞的小官,別人當了又奈何不得他們,甚至縣令很多時候都得求他們辦事才行。
久而久之,這穎安縣尉之職多有空缺,成了討嫌的活兒。
可以說,只要這幾個傢伙不搗亂,再跟底下人打個招呼,寧郃赴任後天天睡大覺就行,完全沒有什麼要操心的事兒了。
寧郃雖知道泠北刀客,也簡單從牧柏那裏了解了一些事,不僅是刀客的事,也包括各縣衙內的道道。
但他真沒想到攔了個正主兒出來。
當下聽幾人有一嘴沒一嘴的把穎安的情況說清楚,咧嘴笑個歡實。
“來來來,我敬大伙兒,一碗不夠,我得來三碗。”
一邊笑說著,一邊給自己倒酒,噸噸噸就開灌。
“一起喝,一起喝。”成郴也咋呼着端起酒碗,“咱這就叫特娘的緣分!咱成三胖看你就順眼嘞!”
“你今兒說的倒是人話。來,叔靖,以後咱們兄弟可要多多往來才是。”賀嵐頎玩鬧着蹬了成郴一腳,也是再跟寧郃酒碗碰到一處,又豪飲了一通。
寧郃先前自己就沒少喝,這下又連飲一通,舌頭都有些大了,不過意識還是清醒的,應道:“等我到穎安安頓下來,你們可都得來,到時我請你們,跟你們說,我烤肉可是一絕,得閑我再釀幾大壇酒,家傳的手藝,又香又烈,好喝着呢。”
眾人皆應下,說好屆時再帶寧郃好好轉轉穎安各地,見見其他兄弟、朋友,一起暢飲一番。
而後同樣有些喝多的成郴趴在窗邊透風,突然驚訝道:“呦!好俊的小娘子!”
頓時呼啦一下,窗口出現一堆大腦袋,一塊兒向外尋摸去。
卻只見一白衣倩影,冷眸瞥了他們一眼,便翩然遠去。
好幾個人壓根沒看清人家長啥樣,只能遺憾搖頭,回來接着喝酒了。
而搶佔先機,摟到一眼的寧郃,卻是不由蹙起眉頭,告罪了一聲,約好穎安再見后,搖晃着快步離開,追了上去。
“這麼生猛么?直接就追人去了?”成郴眨巴下一雙豹眼,愣愣道。
“許是本就相熟之人吧。”
賀嵐頎注意到寧郃蹙眉的那一剎神色變化,便接言說道。
成郴呵呵一笑,“那還好,還說這叔靖,居然比我還勇,看來還是差點兒!”
“你快翻滾吧!”
眾人聽他這恬不知恥的話,頓時白眼齊飛,拳腳相迎,鬧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