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七 小廟

二百三十七 小廟

張安泰去世后,他媳婦馮氏和自己那個難纏的婆婆實在不和來。她婆婆就是大友的奶奶張安泰的媽。這老太太是當地有名的悍婦,早年守寡,一個人拉扯大三個兒子,為人性格潑辣,十里八村都名聲在外,大號“熱粘皮”小名“滾刀肉”,提起她,沒人不觸頭的。

老太太成天和馮氏雞吵鵝鬥,說她命硬克夫,是個喪門星。馮氏也是個性格剛硬的人,一氣之下,就獨自一個人離開文安,去了天津衛給有錢人家做老媽子。她本想帶着九歲的大友一起走,可老太太說什麼也不讓,最後只能把他暫時留在了老家。

轉過年去,張安泰那吃喝嫖賭的長子大光當了逃兵,軍營逮逃兵的來家裏搜了兩次,也沒找到大光。後來聽人說大光死在了鴉片煙館裏,也有人說大光是去了關外,還有人說大光被人賣去了南陽,總之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七月村裡又鬧起了蝗災,大友的奶奶,就是那位潑辣的老太太也得病故去了,大友只好獨自一個人,要着飯來到天津衛找他娘馮氏,希望能在城裏學門手藝,找碗飯吃。

那年大友剛滿10歲,他一路要着飯,走了十多天才到天津衛,結果在路上又遇到一件怪事,讓他終生難忘。

那時候社會動蕩,戰亂叢生,頭些日子剛發生了東陵竊案,軍閥盜寶賺的盆滿缽滿,可窮老百姓日子過得卻苦不堪言。這一路上,大友見到不少逃荒要飯的,想找口飯吃,着實不容易。

有些人天黑了就在道邊找個背風的地兒,不是枯樹就是破牆根,再不濟找塊大石頭倚着,也能對付一宿。仗着是七八月的天氣,夜裏也不冷,這要是十冬臘月,非成了“路倒”不可。

大友兜里雖然有幾個大子兒,但沿途荒蕪,有錢也沒處買吃的,帶出來的貼餅子也吃完了。大友餓了一整天,心想着只要到了天津衛,找找老娘就能有口飯吃了,於是腳下加緊趕路。

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天擦黑,大友已經餓的前心貼後背,兩腿發軟了。這時天也黑了,他餓的昏頭漲腦的,有不知道該往什麼方向走。

月色下,周圍是一大片齊膝長草,僅有二三棵枯樹呆立曠野之中。入夜之後忽地起了一陣涼風,更不知從哪裏吹來了大片烏雲,將月色遮蔽,四下里昏黑幽暗,僅有些許月光能透過雲層,照處微弱的光亮。

大友只能藉著朦朧的月光,依稀辨認道路,在長草中摸索前行。平原之地又無山嶺,四周儘是漆黑荒蕪,偶爾還能聽見一兩聲狐嘶鴉鳴。

大人都會覺得心裏發毛,更別說是個半大孩子。他越走心裏越是瘮得慌,猛然間抬頭一看,眼前卻是一座破敗的小廟,殘垣斷壁少說也有百十年了。

大凡修建廟宇道觀,選址時,多在遠離塵囂之地,且十分注重風水形勢,對陰陽和合,山勢五行很是講究。

廟宇道觀,多在山坳和高地,或是青林高崗,或是山巔奇峰。古人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就印證了寺廟與山水的關係。

很少有人會把廟宇建在曠野荒原,或是密林深處。所以眼前這座小廟修在這裏,顯得十分怪異。

小廟屋頂上大半的瓦片都不見了,長滿了尺許長的蒿草。殘餘的瓦當浮雕還在,但卻早已看不清描畫的什麼圖案。

廟牆上的土坯開裂,露出裏面青灰色的石磚,小廟的木門窗雖然殘破,但看上去卻還算結實,只是糊門窗的紙早都破漏碎爛了,彷彿一陣風吹過就會化成飛灰。這小廟,就賽一頭卧在長草中的野獸,讓人望而生畏。

大友在廟門前站了良久,也不敢伸手去推廟門,此時天上陰雲匯聚,雲中隱隱又隆隆雷聲,大風忽起,長草搖曳,似乎有一場暴雨將至。無奈之下,大友只得伸手輕推廟門,但小廟門坎甚高,他腳下一絆,一個踉蹌,就跌跌撞撞闖進廟裏。

這時抬眼望去,小廟殿頂破了個洞,一束微光照進殿內,讓周圍的景物依稀可辨。殿內到處積滿了灰塵,空蕩蕩的立着幾根柱子,柱頂吊著不少塔灰和蛛網。沒了頭的神像倒在一旁,也看不出是哪位神佛仙家。

供桌斷了條腿翻倒在地,三足香爐上疙疙瘩瘩的泥污不堪,在月光映照下,顯出一片片翠色的銅銹瘢痕。光線所及之外的空間,都漸隱在黑暗之中,彷彿遠比從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

大友一天沒吃東西,又餓又累。這小廟雖然挺嚇人,但總好過睡在林子裏,也算是有瓦遮頭。

他在供桌旁邊找到兩個破舊的草蒲團,枕着蒲團蜷縮在一根柱子下。但趕了一天的路,覺得神困體乏,但肚子裏餓的咕咕直叫,就賽有個小鬼兒在裏面打鼓。他翻來覆去過了很久,也睡不着。

這時,大友忽然聞到一陣奇異的香味兒,他揉了揉雙眼,見大殿中燈火通明,滿是黃綠色的火光。一團團火光在半空飄蕩,猛然間廟門洞開,只見廟外長草中,一團光亮閃爍耀目,照的周圍長草枯樹都十分清晰。

光亮中一個赤足仙子,飄然立於半空!只見這仙子眉目如畫,姿容甚美,肌膚勝雪,唇齒含笑,白衣金帶,雲髻高挽,衣裙隨風飄擺,周身金光護體。

大友哪見過這陣仗,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心想,這莫不是看見神仙了。雙腿一軟頓時跪在地上,伏地不起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不住叩拜。

這時,那仙子一揚手,手中忽然多了一隻金杖。他用金杖在虛空一點,所點之處一點金沙落地,長草中赫然出現一張赤金長案,金案上杯盤碗盞,流光溢彩,鮮果美食瓊漿玉液多不勝數。

陣陣香氣飄來,竄入大友鼻中,直往人身體裏鑽。就賽有隻手,鑽進身體裏在五臟六腑輕輕抓撓,讓人說不出的舒服。他原本就餓得急了,聞見誘人的香味,看見金案上擺滿各色美食,頓時哈喇子都流成了河,撲上去抓起一個仙桃就啃,左右開弓風捲殘雲賽的,把案上的美食不停地送進嘴裏。

那仙子一晃手中金杖,忽然開口道:

“此乃萬靈寶杖,持此寶者,可心想事成!”

她聲音悠遠,如清風拂面,似仙樂入耳,聽得大友渾身舒爽,魂游天際。

那仙子手中金杖一晃,長草中的金案和美食,瞬間化成成堆的金珠寶石,光滑耀目,璀璨異常。

大友嘴裏塞滿食物,見了滿地金銀珠寶,看得眼睛都直了。他雖然只是個孩子,卻也被眼堆成小山的奇珍異寶驚得呆了。

那仙子道:

“你若肯用身上的銅鏡相換,我便將寶杖贈與你!此寶在手,便可永世不受饑寒了!”

張安泰撿到的那塊小銅鏡,讓大有完彈球的時候輸給了同村孩子二狗子,今天後才又贏了回來。

張安泰臨終前,把銅鏡和家傳小冊子交給的大友,讓他好好收着。大友雖然不識字,也看不到懂冊子上寫了什麼,那銅鏡雖然看着稀罕,但也不能當飯吃,村裡收廢銅爛鐵的都不要,可畢竟兩間都是親爹的遺物,於是從家出來的時候,就將兩件東西都帶在了身上。

大友趕忙摸出別再褲腰帶上的那塊小銅鏡,連想都沒想,就雙手舉着送到仙子面前。這時候就算了讓他直接管仙女叫親媽他都樂意,更甭提只是用塊破銅片子去換了。

仙子接過銅鏡,一揚手,那萬靈寶杖便飛入大友手中,大友拿着寶杖,嘴裏還塞着不少吃的,正高興間。

忽聽的耳畔“轟隆隆”一聲巨響,一道驚雷閃電,從天空中穿破雲層落下,直打在仙子手中銅鏡上。

閃電擊中銅鏡,頓時火花四濺,那仙子頃刻間消失不見,眼前只有一隻大黃鼠狼!

那黃鼠狼原本叼着大友遞過去的小銅鏡,誰知被閃電擊中,霎時間,黃鼠狼身子被一團火焰裹住,落入長草將大片荒草引燃,烈焰升騰火舌亂竄,火勢瞬間向四周蔓延開來。

適才閃電驚雷一震,大友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眼前發花,定睛再瞧,只見滿地金珠寶玉,瞬間全都不見了,而自己手裏哪有什麼萬靈寶杖,分明是半截枯樹枝子。

他覺得嘴裏似乎有東西在蠕動,一陣噁心,哇哇嘔吐出不少泥沙乾草,泥沙中還有些蚯蚓在不住蠕動。帶上泥土散亂,自己雙手臟污,指甲縫隙里全是泥土。

此時滿地長草火苗亂飛,星星點點的火星隨着狂風,四散飄落,眼看着火焰便朝着大友撲來!

大友嚇得爬起來就跑,突然狂風一起,暴雨瞬間而至,黃豆粒般的雨點打在地上,雨點很快就從點變成了一條條水線,大雨落地,頓時澆滅了荒草烈焰,地上的熱氣被雨水一澆,也升起大片白色霧氣,整個長草曠野都像是升起了一層白煙。

大友撿起崩飛在地的小銅鏡,轉身竄進小廟,想躲避風雨。可他剛進小廟,有股勁風朝自己撲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往自己手中的小銅鏡抓落。大友一怔,急忙退步撤手,被小廟門坎一絆,身子便朝廟外倒去。

誰知,這小廟年久失修,殘垣敗根本瓦抵不住這場突然而至的暴雨,搖搖晃晃幾欲垮塌。就在大友剛摔出廟外的同時,只聽房梁發出“咔嚓”木頭斷裂之聲,緊接着便是”轟隆”一聲巨響,小廟樑柱齊斷,整個小廟瞬間便垮塌下來,霎時間,亂石橫飛,屋瓦四散,一間小廟頃刻間便成了一片廢墟!

大友抓着小銅鏡,嚇得轉身就跑,暴雨中慌不擇路,也不知跑了多遠,忽然腳下一滑,身子猛向下墜,摔進了一個泥坑中,就此昏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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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詭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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