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共饕、屍與死後咒術
“你是……學生？”
那把刀就這樣停在了寧平樂身前，張子川那渾濁的眼眸似乎清亮了幾分。
……
……
【時間：一個月之前】
【地點：天都市星火分部】
張子川靜靜的看着白房子外，轉頭望向了一旁的治療咒術師說：“我還有多少時間？”
“山揮的力量驅逐不幹凈，子川兄，讓羑里城摧毀掉你的咒力吧，把所有咒力都抹除掉，你至少能多活幾年，子川兄，你還有女兒啊！”
張子川搖了搖頭，正想要起來，但又一陣劇痛從骨髓深處蔓延開來，讓他幾乎要昏厥過去。
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這已經是他休息的第15天。
此前東海上一座時隙發生變故，一頭在山海界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的山海異獸【山揮】破封而出，沿着周邊海域，直奔有大量人類存在的天都市進發，化作小型颱風席捲周邊地域。
最終雖然在登陸以前，就被組織擊斃在海面上，但天都市不少同僚都負了傷，而他就是最嚴重的那個。
山揮的暴風咒力異常歹毒，滲透到他的身體裏，就像一把刮骨刀，無形的疼痛一路從骨髓蔓延到全身，因為治療不及時，在組織療養了這麼久，當前的現代醫學和治療咒術只能抑制這股力量，而無法根除。
連續痛了這麼久，他的精神越發萎靡和壓抑，眼見再這樣下去，怕是命都保不住。
他又想起自己那囫圇的前半生，前些年另一頭山揮來襲的雨夜，沒保護好自己老婆，女兒也不知道活成了個什麼樣。
放眼前半生，看到的多是遺憾和失敗。
一時間他自嘲，竟是不知道自己這次再與山揮廝殺，到底是單純的為了保護這座城，還是為了宣洩心中鬱結。
他靜靜看着天花板，擦拭着皮膚上的傷痕，然後看着窗外，想像着什麼時候能從白房子裏出去，等啊等，養了這麼些太難，感覺整個人的思維都在緩慢僵化。
他默默地聽着治療咒術師的話，突然問：
“如果不動用羑里城的咒力禁制，風暴咒力多久才會徹底控制不住？”
治療咒術師獃獃地看了他好一陣兒，才說：“三四個月？”
她有些不解地看到他長出了一口氣，好像得到了很大安慰。
“那就先等一等吧，等等我再帶一帶這一批學生，處理完相關工作先。”
“所以說，我們在天都大學的職位只是掛靠嘛，子川兄，沒必要這麼認真吧？”
“沒事，再等等，等等就好……”
“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嗎，子川老師。”病房的大門推開，周北陌走了進來。
張子川搖了搖頭，沒有允諾什麼，只是看向他說：
“那個山揮，真的是我們見過的山揮中最可怕的一個，宛若風暴來襲一般的咒力，簡直就像是神話中的生靈。
北陌，你們這些年就是在和這種怪物戰鬥嗎？”
周北陌笑了笑說：“其實這已經算是好的了，比這種東西更可怕的怪物，在【門】的那一邊，比比皆是。”
他不禁好奇：“能有多強？”
周北陌斟酌了一下才說：“通過無比堅定的想要殺死其他山海異獸甚至是神祇的信念，讓山海界的眾生在戰鬥中不斷吞噬和進化，這本就是隱藏在山海界底層世界框架中的【誓約】的一部分，這個您是知道的。”
張子川說：“我知道，不過在我們世界，一般將這個稱之為【共饕】，通過相互間吞食掉對方的力量本質，而達到咒力乃至咒術的突破……那個世界，真的是太殘忍了。”
周北陌點頭說：“是這樣的，這樣的【共饕】在山海界從未停息，連神祇之間也在相互廝殺，但這種不是最危險的，比【共饕】更危險的是【屍】。”
“【屍】？那是什麼東西，屍體嗎？”
“不是一般的屍體。通常來說，咒術師掌握的咒術，由淺到深，在抵達資深級別後，就再難以提升，對吧。”
張子川點點頭，實際上究其一生也沒能成為資深級咒術師的也大有人在。
周北陌又說：“可你我都知道，普通咒術之上，還存在着將咒術本質徹底解放，影響物質世界和基礎規則的【覺醒咒術】。
但在山海界，有一些咒術，在極端情況下，甚至會比【覺醒咒術】還可怕。”
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種壓抑的情緒。
“是什麼？”他問。
“【死後咒術】，哪怕在死亡了以後，也要點燃生命的火光，從太古之中殺來，繼續戰鬥到世界終結的咒術。
這種咒術出現的概率很低很低，但只要一出現，往往就會發生不可控異變，甚至直接打破咒術師乃至那些山海異獸和神祇生前的實力上限，組織里有老前輩在山海界中遇到過這樣一尊存在。”
“很強嗎？”
“很強，你應該聽過祂的名字，祂叫刑天，一位哪怕死後，依舊在執行生前遺志戰鬥着的怪物。”
“那位上古戰神？”張子川倒吸了一口氣，“這就是死後咒嗎？”
……
【地點：山海界·未名大澤外的星空】
黑夜裏的群星宛若被撕開了一塊巨大的豁口，露出了一片比太空還深邃的虛無地帶，虛無地帶中的群山廢墟形狀各異，永遠的被掛在了這片天空上，宛若一幅星夜上的鑲嵌畫。
此時，一位四臂神祇懸浮於天際，低聲的說：“這場神戰暫時告一段落了。”
“是啊，結束了。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打了這麼久，以至我們都忘記了它何時開始了。”又是一位人首蛇身的神祇說道。
“我帶來了此方地界山神之首的意願。”
那四臂神祇說：“這場漫長的戰爭，山海界和被山海界影響的大千世界，流出的血能淹沒海洋。
為我們需要重建此地山系的秩序，但未名大澤那邊出了點事，有山神失誤，傷到了封印【那傢伙】的帝台，那瘋子快壓不住了。”
“那位吞噬九山地域的山神嗎？當年藉著禹王的手，將她在暫時鎮殺在大澤中，可她本質太強，被割裂的權柄終究會自行吸引和重聚。
現在放她出來，會很麻煩，一旦她復蘇，也別提重塑此地秩序了。”
那四臂山神說：“大山神也理解您和眾神的顧忌，所以托我帶來的只是建議而不是要求。
最近這段時間山海界動蕩已逐漸恢復，我們也希望保護山海生靈的安危，但相柳的性格必然不許，我們得想想辦法。“
“這一點無需質疑，”那位神祇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目光，“想辦法讓她暫時離開山海界吧，真要打，也等各山系重新穩固后再和她打！找個辦法讓她進入某處大千世界，先拖延一下吧。”
那四臂山神長長嘆息：“其實我覺得你們想太多了，她若脫離，怕是沒過多少時日，又要高舉戰旗殺回來。”
“無妨，將她投入到那誕生過禹王和眾多豪傑的世界中，會有人拖住她的腳步的。”
“你這禍水轉移……真不怕那邊追究嗎？”有神說。
“那你們還能找到更好的辦法？能承受得起相柳發難的世界可不多，那個世界是最好的選擇，沒準真能控制住相柳呢？”
“但願如此吧。”眾神沉默不言。
沒過多久，祂們便四散成流光，消散在這方天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