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沙海 第四章:屍變

永生沙海 第四章:屍變

這屋裏除了一張靠牆的八仙桌也就兩把腿腳長短不一的竹椅,牆壁像得了皮膚病似的褪了一層又一層的皮子,我心想解放后這風水先生的日子也不怎麼好過,最起碼是不吃香了。

老李頭沿着桌角敲去煙鍋里的殘渣,從煙袋裏掏出些煙葉放進煙鍋用火柴引着后吞雲吐霧起來,刺鼻的煙味嗆得他一陣猛咳。

我抱着三分相信七分懷疑的態度試探道:“叔,您看眼下該怎麼處理?”

老李頭緩了緩勁道:“小子,你跟我說句實話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不尋常的事,見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沒有?”

因為是燕妮她爹出的這門子怪事,我自然是什麼也沒瞧見撞到,索性就把之前他和我說的那些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了老李頭。

老李頭聽後放下旱煙袋子站了起來,雙手後背在那來回踱步思索着。

“看來這女屍凶的很咯。”他自言自語了句,隨後突然走到我面前用大拇指和食指抵在我的眼眶上,將我的眼皮子往上翻開。

“不對,不對,上眼瞼無黑線,應該沒撞邪。”老李頭眉頭一皺又說:“小子你和我說實話,那東西究竟是誰撿到的?”

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其實是潘叔托我來找他的,由十年前出的那檔子事不好意思當面來,就讓我幫個忙。

“十年了,這老小子還是解不開心病,你幫我帶句話給他,要想保命就明天傍晚來找我。”老李頭又重新坐下拾起煙袋子抽起來,又叮囑了句:“叫他帶上只活公雞。”

第二日還沒等我去找潘順,他便早早的過來找我了,我將他帶到牆角將昨晚老李頭說的話告訴了他,開始時他抹不開面子,一個勁地搖頭不願意去,想讓我再去說說看看能不能代他處理。

我本身就不太願意淌這趟渾水,加之封建迷信又背離了我的初衷,便和他說這事只能自己解決,要是再不去老李頭一生氣還幫不幫這個忙可就吃不準了。

他見我說得不太樂觀一跺腳說了聲“行!”,他這就去抓野公雞,但有個最後的條件便是讓我晚上陪着一塊去,這倒好說,我正想去一探究竟便同意了。

潘順前腳剛走,眼鏡和強子便走了出來,手中拿着鐵鍬工鏟。

我問他倆今天怎麼做起了積極分子一大早就去忙生產,強子說鎮裏領導這兩天要下來開大會,碰巧大雨又把路給沖爛了,大傢伙都得去把泥坑填上,方晴天蒙蒙亮就動身了,說著便遞了把鏟子給我。

要說平日裏我們在村子裏也算舒服,也就是做些挑水砍柴的閑活,掙不掙工分也無所謂,反正沒人盯着,況且鄰里時不時地互相接濟日子過得倒還愜意,只是這領導一來就不好講了,要是呆上個半個月挨家挨戶調查情況,說不定還真給我們扣上“吃飯派”的帽子。

“華子,你昨晚去哪了?我起夜咋沒看到你人?”我們仨走着,眼鏡突然問到。

“看來你得再配副高度眼鏡了,我這麼大個活人躺地上你都瞅不見。”我沒敢對視。

“就是,大晚上的他還能去哪,我老和你說那些沒營養的書不要看,你看眼睛都被污染了!”強子以為我晚上不敢單獨出門,肯定是眼鏡花了眼戲虐道。

眼鏡將鏡片哈口氣擦了擦,嘀咕道:”這不清楚得很嘛……“

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遠遠地就看見燕妮和方晴已經在埋頭苦幹,兩人身上濕了大半像是水裏撈出來一樣,我們三大老爺們還在晃晃悠悠走着,方晴瞧見了我們便大喊一聲催促,我們爭先恐後迎去,她的口令比村長的還好使。

大幹了一天,路上的坑總算是被填平了,我早已是筋疲力盡大喘着粗氣,正想着打桶透心涼的山泉水沖沖,卻又瞥見潘順站在田埂上和我招手,手裏還拎着一隻山雞。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兩天我最怕的就是見到他,我覺着不是厲鬼纏着他倒是他像怨鬼纏着我。

我趁強子他們在閑聊趕緊跑了過去:“叔,你下次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和我打招呼,這整的跟敵特似的。”

“兄弟,我不是怕別人誤會嘛,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也呆不住,咱現在就去。”他有些不好意思陪笑道。

我清了清嗓子特意扯着嗓子對強子喊道:“強子,你們等下先回去,我和潘叔去拔雞毛,晚上給你們加餐!”

強子聞聲後站起來尋到了我們的方向,看着潘順手裏的山雞興奮地直說:“好,弄好早點拿來,我在屋裏等着!”

“好,你先吃些疙瘩湯墊墊。”我又回到,心想這雞他怕是等不着了,還是別餓到肚子。

強子連連點頭,架着眼鏡就往回走。

我和潘順繞着田梗往老李頭的屋子轉去,等七轉八轉到了他那天已經擦黑。

老李頭應該是知道我們要來,門留了條縫,我領着潘順直直地走進裏屋,沒想到老李頭原本空蕩蕩地桌子上擺滿了物件,剪子、瓷碗、香燭、紙紮地元寶、還有一麻團的紅繩。

我和潘順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老李頭從灶房走了出來,手上拽着個麻布袋子。

“李叔,這是要幹啥?”我問到。

老李頭沒吱聲,將桌上的物件悉數裝進了袋子中,隨後敞開袋口對着潘順說:“把雞放裏頭。”

潘順本身就覺得有些尷尬,沒有言語趕忙將山雞裝了進去。

“走。”老李頭將袋口紮好蹦了個字便朝屋外走去。

老李頭雖上了歲數,走路還是大步流星,一身青藍長大褂從背後看頂上天也就是個中年男子。

我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眼下天都黑了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裏,一邊跟在後頭一邊追問。

老李頭磨不過停下腳步回道:“上山,去找那凶鬼!”

鵝山是緊挨際聯村的一座小山崗,從這片山翻過去便是另外兩個相鄰的村子,由於大路往往得繞山而行多出上好點裏數,所以村民基本都是走山路的,這片林子我擔水也走了不少次,可也沒見到過哪塊地立着個孤墳野碑。

潘順領着我倆在林間沿着他之前做過的記號行走,剛開始的路程很熟悉,就是平時我長走的那段路,地上已經被行人踩踏成了一條小道十分好辨認。

可走着走着就不對了,本來應是走右側的方向,他卻從左邊一個一米來高的石崖跳下,前頭雖在夜色中看得不大清楚,但還是能依稀看見高大的荒草在搖曳。

當我從上面跳下,這荒草都差不多到攔腰齊的地方了,我和老李頭一前一後跟着他在草里慢慢往前探,這兩旁的草里時不時就有悉悉索索的動靜,使我感到緊張的不是野豬之類的猛獸而是蛇一類的爬行動物,那蠕動的身子我看着就犯怵,怕真朝我腳猛地來上一口。

“到了!”早已走到離我們十米開外的潘順轉過身子叫到,等我們走到跟前結果真就看到一棵粗壯的白果樹下有個水缸大小的坑子。

我將煤油燈往坑裏探,裏頭倒是不深,只是這裏面的泥土確實奇怪,就如他說的那般泛着醬紅色,像是血水染過一樣。

“李師傅,我就是從這裏面挖出來的金片子。”潘順首先開口和老李頭搭話,顯然這會兒他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了。

“嗯。”老李頭盯着土坑應了聲,隨後蹲下身子掏出一把泥用鼻子嗅了嗅:“屍氣已經浸到土中了,就算不給你碰上遲早也要屍變。”

我原以為是潘順誤把金片子挖出來才出的問題,沒想到這屍氣早就已經外泄,潘順誤打誤撞反而是幫了個忙。

此時突然颳起一陣邪風,吹得林子簌簌作響,這股風吹在身上格外陰冷,我身上頓時起了雞皮疙瘩。

“李叔,咱們來這不是觀光旅遊的,接下來咋辦?”我見老李頭還在研究這坑子着急問道。

老李頭不慌不忙,讓我從麻袋裏取出紅繩,並按他的方法來辦。

我將煤油燈掛在樹杈上,按老李頭的吩咐將袋裏的紅線拿出來一頭捆在潘順的中指上另一頭則綁着根木棍插在坑中,老李頭則抱着公雞一剪子從它的喉嚨口剪開,將流出的雞血滴在潘順的中指上,這血水順着指頭流到紅繩上,又沿着紅繩滴到插在坑裏的木棍上。

又是一陣急風迎面吹來,這風勢比先前還猛了許多,而潘順不知怎的竟站在那裏抽泣起來。

“你看見啥了?”老李頭問潘順到。

潘順邊抽泣邊回答:“女人,穿着藍衣服的女人。”

聽到這話我身上像是爬滿了螞蟻又麻又木,背後倒着冷汗。

“再呢?”老李頭追問。

“死了,在樑上弔死了!”潘順突然扯着嗓子叫了出來。

這下我是徹底不行了,那原本就所剩無幾的膽氣全都給嚇散,此時的我滿腦子只想溜號,這種場面不是我該見識的。

我如同醉酒般開始有些恍惚,只看見老李頭利索的從袋中掏出瓷碗,然後將紙紮元寶倒進去燒了起來,還燒了三根香拜了拜插在碗的旁邊。

隨後我彷彿聽見了女人的笑聲,一種很詭異的笑聲,這笑聲異常刺耳,就像在唱大戲。

幸好老李頭回身看了我一眼,見情況不對伸出兩指在燃燒的碗裏畫了個圈點在了我的眉心處,說也奇怪,突覺有股熱量從我的頭上往下一貫而下,使我整個人清醒過來,而那聲音也消失不見。

“我就說你陰氣重晚上不能出門,這不就撞到了。”老李頭開口到,又不慌不忙的將一把紅土灑在碗中。

紅土摻進正燃燒着的冥紙中瞬間升騰出一股夾雜着熱氣的黑煙,碗內劈里啪啦地爆響將瓷碗給崩裂。

“奶奶的,錢收了還不肯走,非得老子給你鏟咯!”老李頭朝着前方叢子破口大罵,隨後又朝我嚷道:“小子,把煤油拿來。”

我這會兒已經緩過神來,趕緊將掛在樹杈上的煤油燈取下放在老李頭的手邊。

只見他用右手中指抹了一點公雞血,然後將蘸了血的指尖在燈芯上晃了晃,那火苗就被引到了指頭上,隨後將手伸到紅線下方,將繩子給燒斷。

紅繩剛斷,潘順就像是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似的一個趔趄仰倒在地,這一摔也讓他清醒過來,東張西望地直問發生了什麼事。

還沒顧得上回他話,那斷掉的紅線突然間像長了腳就要往土坑裏鑽,老李頭眼疾手快拽住了繩尾繞在手腕上。

“小子,你還是不是童子?”老李頭邊用盡往後扯着手腕邊問到。

“說啥呢?我不是你是?”我嚴肅反駁到,我可是正兒八經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雖然談過那麼次對象也是中學的事了,怎麼可能會幹出那種不正派的行為。

“撒尿,對準洞口撒尿!”老李頭回到。

我着實嚇了一跳,平日裏小解我連強子眼鏡都避着,這下卻要我當著這兩老頭的面掏槍,況且還有一個不知道在不在附近的厲鬼,我怎尿的出來。

“不行不行,尿不出來。”我死活不同意。

老李頭呲了聲有些惱火,他那手上的紅繩是越勒越緊,隔着油燈都能看見他腕上的肉跟捆豬蹄似的勒成一截一截的。

“麻利的,要扛不住了!”老李頭叫喚了聲,這手往前躥出去,整個人也撲倒在地。

此時我不知如何是好,雖是一百個不情願但眼前的形式十分不妙,我一咬牙不管那三七二十一的了,趕緊脫下褲子對着坑口就開閘放水。

還好在白天喝了大半桶的山泉水,本來就有些尿意,這下如泄洪般奔流直下,一時半會還真收不住。

被尿填滿的土坑不停的冒着泡,那原本像被拉着的紅繩突然松下,先前插在土中的木棍也松垮垮的冒出了頭。

“打住打住,他奶奶的濺到我臉上都是,呸……”老李頭忙不迭地站起身子邊吐口水邊用褂子擦臉,表情十分痛苦。

潘順不敢上前,搭着我地肩膀踮腳朝坑裏看了看說:“李叔,她是不是被泡死了?”

老李頭哼了聲,說這下有的麻煩了,這怨鬼戾氣太重一時半刻收不住,只能先把她給逼退了,這時候已經不早了再拖下去沒有好處,得等天明再說。

我開始也以為事情被老李頭擺平了,沒想到卻是個緩兵之計,我連連擺手說明天無論如何我也不給他們兩個搭戲了,這命都嚇掉了半條,怕是個把月都養不好。

老李頭望着我拍了拍肩膀,一抹壞笑道:“都說了你陰氣重容易撞到,這下都見了面,鬼娃子還能放過你?”

我如被澆了盆冷水心裏冰涼,沒想到做好事也會引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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