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非法武裝

*******

火辣辣的太陽讓人提不起半點興頭，雖然駕車的士兵一個勁吆喝，馬鞭打得啪啪鬧心，可車軲轆還是不緊不慢向前滾去。

背着槍和大夥一樣的楊秋換了身短褂裝束，微微敞開的衣襟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江湖人物的豪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在給懷裏的寶貝疙瘩做“日光浴”呢。

湖北新軍中普通的輜重兵，沒錢、沒人、沒地盤，就算自己前世是軍人，又在汽車廠混過日子，可你就算把後世德國最新的29軸聯動機床拿過來，現在自己也造不出任何東西啊。

工業又不是一句話，就算有了成堆的機器，還需要熟練工人，龐大的資源。

所以說，戴帽子的混蛋，丫這根本是消遣我！

“楊大哥，誰在消遣你？咦，這是什麼槍？”和楊秋坐一車的秉文扭過頭，見到楊秋正把玩着一把從未見過的短槍，眼睛一亮立刻靠了過來。

“這是我二叔從美國買來的。”楊秋靈機一動，把責任推到了在上海做買賣的二叔身上，說道：“他怕我吃虧，所以特意高價買了這兩把短槍給我防身用的。”

秉文倒也沒生疑，這年頭很多富家子弟都喜歡買把槍傍身，楊秋雖然父母雙亡但早年家世不錯，還有個二叔在上海做買賣，所以買把槍也算不了什麼大事。

“站住！”

正在給秉文介紹手槍時，楊秋還沒明白什麼事，便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暴喝，然後四周便響起了拉槍栓聲，大鬍子馬奎更是一軲轆鑽到了馬車後面。

身高1.78米的楊秋在這個年代無疑是鶴立雞群了，很快便看清楚了前面的情況，只見到前方山坳兩旁突然竄出了幾個同樣穿着黑色短褂的大漢，而且這些傢伙手裏居然還有武器。

莫辛納干！

看清楚對方手裏的槍后，楊秋大吃一驚。

如果不是自己喜歡槍支，如果不是之前才參觀過的辛亥革命紀念館裏也有這種老槍，他恐怕也無法分辨對方手裏的步槍是那種貨色！

莫辛納干步槍可是稀罕貨，北洋時期的軍隊基本上是德制和日本武器一統天下，也有少部分法國和意大利裝備流入國內，但俄國步槍不多見！

這種連俄國主力部隊都沒裝備滿的步槍流入國內，唯有一個渠道。

剛結束不久的日俄戰爭勝利者，日本！

日俄戰爭是莫辛納干第一次在遠東投入實戰使用，日本獲勝后曾繳獲了很多，但由於制式不同大部分都下落不明，卻沒想到一部分竟然流入了國內。

前世軍旅中鍛鍊出來的直覺讓他猛然眯起了眼睛，一股濃濃的危險感從那些不怎麼起眼的持槍黑衣漢子身上發出，能從日本人手裏搞到武器，這些人絕不簡單。

“來者何人？”

“在下蕭安國，奉東家之命押送一批山貨去成都。”

“山貨？打開看看。”黑衣漢子舉着莫辛納干，一邊說眼睛一邊不停地往馬車上溜，給楊秋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此刻四川有哨卡不奇怪，但這些人似乎不地道。

“這個，不妥當吧。”

見到持槍黑衣漢子中走出一人，蕭安國也忙不迭地迎了上去交涉，可話還沒幾句對方就要求檢查馬車，這讓他有些緊張，要知道這批槍現在就是火藥桶，一旦暴露那可就是真糟糕了。

“有什麼不妥！”持槍的黑衣漢子指着楊秋等人警惕道：“最近四川不太平，我們大當家奉了哥老會令，嚴查這段路，現在我們懷疑你們是清廷派來奪鐵路的姦細！”

“遭了，是和民黨有關係的袍哥！”馬奎湊到了楊秋身邊，嘀咕道。

“袍哥？哥老會！”

楊秋想起了“一聲親熱喚袍哥,省識西川俠客多”這句話，傳說中哥老會和天地會還有牽連，清末時期這些三五成群、身佩兇刀、肆行鄉鎮的袍哥在四川影響力很大。

馬奎見到楊秋擰眉，還以為他不知道哥老會，所以一邊戒備一邊介紹：“袍哥又叫哥老會，他們在四川很有名望，當家人之一的秦載賡這些年據說還投身了民黨人，看這架勢，我們是過不去了。”

“馬大哥，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我們是官軍，為何還要躲躲閃閃的，直接亮出身份他們還敢怎麼樣！”楊秋裝作愣頭青問道。

“怎麼樣？”馬奎冷笑一聲：“如今四川境內遍地都是黨人，廣州、上海全都來橫插一腳，再加上這些土生土長天不怕地不怕的袍哥，不用半天，咱們帶槍給川督府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四川。”

“傳了便傳了，怕甚。”別看秉文天生一張娃娃臉，可脾氣也不小，聽完后立刻忿忿說道。

“虎子，秉文。你們還年輕，這地方不比其省份，川地自古民風彪悍勢力複雜，還有苗藏當地土人撐腰，現在又有了民黨人在裏面挑事，連張大人和黎大人也不敢小覦，才命我們輕裝簡行秘密押運，若是簡單那要咱們兄弟受這號罪。”

“革命黨……。”楊秋輕輕念叨了一聲，見到蕭安國還在和對方扯皮，追問道：“馬大哥，你信他們嗎？”

馬奎笑了笑，從兜里掏出個煙捲卻不點着，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后突然反問道：“虎子，你在上海喝了七八年洋墨水，是不是特信他們那套？”

楊秋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個滿臉鬍渣外表粗狂的河南漢子會反問自己，話說回來，這些年像他這樣出國或者上了幾年新學或者洋學堂，接受新思想教育的人，那個開口閉口不是革命革命的。

用後世的流行語，這叫時尚。

可時尚能救國嗎？

若是以前的楊秋絕不會動搖這個信念，可剛參觀完辛亥革命紀念館，知道辛亥之後長達數十年國內亂象的現代人，卻不知道選擇了。尤其是面對前面那些說白了就是地痞黑幫，借革命名義撈一票的哥老會武裝分子，黨人居然會和他們合作，而且還裝備了從日本買來的槍支，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楊秋深吸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馬大哥，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麼話？”

“非法武裝！”楊秋歪着嘴角吐出了四個字，在旁邊戒備的秉文一直豎著耳朵，聽到后也咧嘴笑了起來。

“非法武裝？”竊竊笑聲讓馬奎直撓頭，還在納悶這是什麼意思呢，楊秋突然發現前方矮樹林裏什麼東西一閃，緊接着全身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草泥馬，他們怎麼會有這個玩意！”

“散開，躲起來！”

電光火石間，楊秋先是雙手發力猛地一推，將秉文和馬奎推到了旁邊還不等后兩者爬起來，便竄上馬車，雙腿猛然一蹬，借力后如同一隻鷹隼撲向了蕭安國。

“大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