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虧一筆

傍晚。

日照斜牆，印出窗外斑駁的樹影。

李平坐在卧室的凳子上眯了一覺，恍然一睜眼，就已經是遲暮時分。

也許是因為經歷了這麼一場世界觀重塑運動，李平漸漸發現自己的精神變得越加容易疲憊。

他站在窗口，拿起煙準備點燃，卻又注意到屋子裏不止有他一人，於是停下點煙的動作，將煙夾在食指之間，暗暗地看向窗外的黃昏之下的城鎮夜景。

有蹬着一輛老舊的三輪自行車，大聲叫喚着收廢品的老人，也有三兩對出入在小廣場的角落幽會小情侶。

忽然跑來幾個調皮的毛孩子打破了兩人獨處的寂靜，氣得男方當場起身一陣驅趕。

生活，就是這麼真實。

李平感嘆了一聲。

轉身，看到身後的王小曉歪斜在床鋪上貓一樣地睡著了，於是躡手躡腳的過去為她蓋好被子，接着走出卧室，去往洗手間洗滌一下夏日污濁的汗氣。

掬起一捧水，拍在臉頰上。

雙手撐着洗臉池，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再次回到卧室的時候，正巧接到龍子電話。

於是抓起手機，走到陽台外面，扶着欄杆，看着斜陽，接通電話。

“最近電話打得挺勤快啊。”

潘金龍的聲音略帶着疲憊，笑道：“之前不是總打不通么，我也沒辦法，只能在正午給你打，我這邊的正午好像是你那邊的凌晨吧……

現在可能是換了手機卡的緣故，好像打電話不再受那個限制了。”

李平點了點頭，好像也發現了這點。

“說得確實有那麼點道理。”李平笑着回應道，緊接着回歸正題，“找我啥事？”

龍子不知為何，忽然興奮起來：“你知道不，你火啦！”

李平聽后一頭霧水：“啥意思？”

“你單挑鏟鬥頭怪物的事情已經傳瘋了！”潘金龍笑道，“你不信你打開官網看看，近日新聞欄目，頭版頭條啊！”

李平將信將疑地將官網打開，點開近日新聞一眼便看到，那置頂的位置上確實醒目地貼着一則紅頭新聞。

標題是：

【震驚！通天靈界聯絡試點某位新人使者成功單挑初等“形態變異”類怪物一隻，全程驚心動魄，怪物們害怕瘋了！

詳情請點擊[展開]……】

李平看到這則新聞時的確震驚了一下，不過片刻后，震驚轉變成懷疑。

他皺着眉頭，狐疑道：“不對，通天官方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當時的身份信息不是還沒入官網嗎？”

疑惑聲剛剛落音，龍子趕忙道：

“你記錯了，當時是你讓我幫你上傳的，你斬殺怪物的時候，已經是登記入冊通天使者了。”

李平愣可以下：“是么？”

他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突然感覺自己的記憶深處確實有這麼一件事，當時情況危機，被鏟鬥頭追殺的時候，恰好龍子打來電話，自己急中生智，就讓龍子幫忙將自己身份信息上傳到官網上。

整個過程分明他還記得，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在剛剛的那一刻，在龍子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記憶彷彿顫動了一下。

可能是太累了？

李平抽出一隻紅河叼在嘴邊，一邊思考着，一邊繼續問道：“哦，記起來了，那是上周的事對吧。”

“啥？”

龍子一聽李平語出驚人，怔了一下，語氣分外驚詫，“這明明是昨天的事，平子，你咋搞的，我們之間不是只存在着七個小時的時差么，怎麼聽你這麼一說，好像你的時間過得比我快了不少？”

李平伸手在額頭上揉了揉，頓時大腦傳來一陣不可名狀的眩暈感，緊接着他從那漩渦狀記憶潮海中，猛然記起，那確實是昨天的事情。

“嘶……”

李平敲了敲腦袋，看着見見落下的夕陽，自言自語道，“可能是我太累了，我總覺得我的一天過得跟別人一個周還要長……”

電話中的龍子聽見了李平的低語，嘆了口氣道：“可能是吧，遇到這種顛覆三觀的事情，確實有些磨人精神，你最近有任務嗎？沒任務要不好好休息幾天？”

李平對着空氣搖搖頭，道：“不行，我昨天對付鏟鬥頭的時候把子彈都快打光了，我現在好窮，我得賺錢提升實力啊。”

龍子的聲音暫停了一下，接着聽到對面傳來一陣噠噠噠敲打鍵盤的聲音，龍子語氣關切道：“錢啥時候賺都行，關鍵是要養好身體，適應通天使者的生活狀態，你覺得你現在適應沒有呢？”

李平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大概是適應了吧。”

龍子輕輕嘆了一聲，表示自己不太相信，旋即話鋒一轉，道：“……這次的報酬你選的是什麼？”

李平一聽這話，頓然疑惑起來，連忙問道：“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不過我已經選了，就是奇怪的是，我不是沒有批准書么，為什麼還能收到報酬呢？”

龍子依然在噠噠噠的敲擊鍵盤，一邊猜測道：“可能是這個獎勵是通天後勤總部直接發放的，你先前是用手機直接註冊的信息，這個信息沒有私隱保護，信息被散佈到整個通天靈界的各個角落，所以你才會被怪物追殺。

可能後勤部也捕捉到這個消息了，所以人家直接把你當成沒有正式入冊的自由通天使者，這才給你發放了獎勵。”

“哦……”

李平哦了一聲，覺得龍子說得很有道理，轉而繼續回答道：

“我選擇的是10000圓子。”

“啥？你選了獎金？”

“是啊，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不妥，關鍵是這10000圓子……”

李平突然笑了起來，道：“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很多？很羨慕是吧!”

“並沒有很羨慕”龍子苦澀道：“我是覺得這10000圓子也太少了。”

“少？這還少？”李平意外地心頭一顫。

龍子篤定地說：“確實太少了，你要知道，即使是斬殺的是最低等的怪物，最少的獎金也得有50000左右，這是我師父跟我講的。”

李平表情頓時垮了下來，頓時覺得損失了一個億……

“你說的是真的？”

龍子確定地“嗯”了一聲：“因為通天使者這一行危險係數太大，並且各種消耗品的價格太貴，我想你已經查過了吧，一顆子彈都要500塊，獎金太少的話，出一場任務，先不說能不能掙到錢，遇到厲害的怪物，很可能還會虧本。”

“所以說，我這次是虧了？”

“不能說是虧，是巨虧！”

李平噘着嘴吧，兩眼無神地看着遠方，那漸漸暗下的天光，就像他損失的四萬多塊錢。

片刻后，龍子笑說道：“不過，你不用太傷心，你就當這就是專業員工與業餘員工的區別吧，在哪裏都一樣的。”

李平沉默地講不出話。

龍子繼續道：“還有什麼獎勵？”

“一針強化針劑。”

“還有呢？”

“一輛山地自行車……”

“還有呢？”

“沒了。”

“我靠！”龍子忽然驚訝地叫了起來，“聽師父說，這強化針劑倒是挺常見的，關鍵是這山地自行車……就讓人很難蚌啊，你這運氣不行啊，平子。”

李平苦澀道：“別說了，你不提還好，一提，我都煩死了……”

“沒關係，又活了一天，已經挺優秀了……”龍子風輕雲淡道，“我師父跟我說他接到新任務了，說是需要你師父配合，他讓我通知你一下。”

“哦……時間地點。”

“具體時間你師父應該知道，畢竟我倆的地方存在時差，具體地點嘛，也說不清，師父說只能用通天靈界官方的[坐標系統]的方式告訴你。”

“坐標系統？”

李平頭一次聽到這個東西。

龍子詫異道：“我去，你師父該不會什麼都沒跟你講吧。”

一挺龍子提到師父，李平想到了那個只顧自己風流快活方蝶。

自己在森林公園被追殺的時候，那人就僅僅打了個電話問候了一下，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

在小旅店遇到問題了，想請教她，她為了自己的“正事”，話都沒說完就掛了。

這算哪門子師父……

李平越來越覺得心裏不平衡，嘆了口氣，冷忖道：“我……我哪有師父，我沒有師父。”

電話里，龍子遲疑了一下，隨後好像聽出了李平話語中的怨氣，趕忙改口道：“哦，那好那好，具體坐標是……通天西北段，11點35分方向，不過我提醒你啊，這個11點35分可不是指時鐘方向，具體是個什麼意思，你去官網上查一下[坐標系統]指南，上面都有。”

李平哦了一聲。

龍子說完這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李平彷徨地看着面前的城鎮，此刻暮色漸漸襲來，身後客廳的門嘎登響了一下。

他轉頭一看，媽媽領着一條魚走了進來，臉上笑嘻嘻的，身後跟着父親，父親也是一臉笑意。

“平子啊，在窗檯看風景呢，過來，媽買了條鱖魚，晚上媽教你做酸菜魚吃。”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聲音，那個熟睡的傻姐姐從李平的房間裏，忽然探出頭來。

她看到李平媽媽拎着一條魚，呵呵傻笑道：“魚……魚……啊吃，啊吃，吃魚魚……”

……

……

天海市，某座寫字樓里。

一個曲線優美的女人，趴在辦公桌上，撅着個大腚，目光無感地看着眼前的那個男人。

辦公桌里的男人一身西裝打領，頭髮梳得飛起，髮絲在影耀的燈光下油光發亮，面色和藹，甚至說有些憐憫的表情。

他看着匍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的女人，瞥了瞥嘴道：“方組長啊，以後還是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吧，我這兒已經接到了不下十封彈劾你的信了，在這樣下去，你估計很難繼續待在1015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