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見到黛玉了

6第六章 見到黛玉了

第六章見到黛玉了

賈璉沒有想到,剛剛喪妻,悲痛難過尚不能自已的林如海竟能在此時還能提起精神考查他的學問來。心中溫暖,少不得一一作答。只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最是清楚。比下有餘,比上不足的。見得林如海眉頭深鎖,略有些不悅,忙起身躬立,如同兒時一般,等着聽訓。

站了許久,卻只聽得林如海一聲長嘆。這個內侄,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雖後來相隔兩地,離得遠了,總還時常有書信來往,如何會不了解?要說其人,自也是博聞強記,聰敏好學。可在科舉應試之學上,總缺了些天賦與靈氣。便是如何努力也終不能得。

賈璉見林如海半晌不語,有些心虛地抬眼瞧了瞧他,撩袍跪地道:“璉兒有負姑父教誨。”

林如海上前扶了賈璉起身,搖了搖頭,道:“無妨。春闈之事本就不可強求。便是不能中第,也可有其他路可走。只是,你父親母親難免要失望一陣。”

如今大周越發重視科舉,賈璉自然也知道賈赦周氏都眼巴巴地等着他明年的下場。卻更自知,以自己如今的才學,卻是有些困難。想到周氏賈赦待他之心,而他卻不能全其心愿,使其吐氣揚眉,心裏不免愧疚。

林如海瞧他面色,想起他素來愛武,不論自身功夫,還是兵法策論,雖不曾有臨敵經驗,但比之科舉上的學識見聞卻是強上不少。便道:“聽聞你日日練武,無一日懈怠?”

身為男子,總要鼎立門戶。士農工商。以賈家的家世地位,農工自是絕了的。商人居末,便是有所產業也當不得門戶。如此只有仕途一條。林如海是想告訴他,從文不行,便去從武。總有一項能出人頭地。

這般的心思賈璉也不是沒有過。要說起來,賈家也是自軍功起家。只是,至得如今,倒是越發的重文了。於武之一道,早已捨棄。賈璉能夠習武,還是賈赦瞧着這膝下唯一的嫡子的份上,才應允下來。

這些都也還罷了,只周氏身子時好時壞,總不見穩妥。若從了軍,要麼三五年,不然七八年,乃至十來年的也有。撇下周氏一人,雖有賈赦照看,可是以賈赦那般模樣,又有二房虎視眈眈,老太太偏心打壓,他哪裏能放心的下。

男兒志在四方。他雖也想過從軍,對於此途頗多嚮往,只與周氏一比,皆都可拋了。理想與親人孰輕孰重?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一番計較。

賈璉感激林如海之意,言道:“母親這些年身子越發不爽利。我若從軍,不論沿海對應倭寇,還是西北抵禦北戎。到底兇險。母親只怕日夜擔憂,於病情上更為不利。倘或……”

說道此處,賈璉並不再往下說,可眼角已見了幾分濕潤。因着舊日與賈璉的關係,周氏與賈敏素有交情,雖算不得極好,但也時有書信。對於周氏身子狀況,自也知曉,更知賈璉乃是孝子。倘或當真從了軍,周氏有個好歹,不說見上最後一面,只怕是連摔盆送葬也不得趕回來。若當真如此,便是日後風光,得了大將軍又如何?賈璉只怕寧可自己一生平庸,也要承歡周氏膝下,慰其餘年。

思及此,不免又想到了賈敏,只恨二人膝下空虛,如今賈敏過世,竟是連個扶靈摔盆的人也沒有,只得自族中尋了子侄以作孝子。若非為著這層考慮,又想讓賈敏喪事上好看,哪裏能容得了那“二老爺”一家的諸多動作。

林如海再次嘆了口氣,轉而與賈璉道:“你來了幾日,倒是還不曾見過你妹妹。只因她身子弱,敏兒這一走,她卻是病了幾日,如今才好些。”說著又喚了下人去將黛玉請過來。

賈璉直道:“妹妹身子不適,該多休養。都是親戚,也不必介意這些虛禮了。”

林如海輕笑一聲,“便是親戚,才很該見見。”

賈璉忽然想到自來時便已轉交給了林如海的賈母的那封信,心中明了,也便不再多言。

不多久,黛玉便走了進來,林如海關懷了兩句,便向其引了賈璉。黛玉見了禮,口稱“表哥”。

賈璉細細觀之,身量雖小,卻已可見後日之窈窕。罥煙眉,含情目。端的是堪比西子。只面色略白,少了幾分紅暈,顯見得是賈敏去后悲愴,大病初癒之狀。賈璉解了腰間玉佩,贈與黛玉,道:“此方玉佩乃是昔日姑母送給我的。刻之蝙蝠,取其福安之意。如今給了妹妹,只望妹妹每每想起姑母來,便瞧瞧這玉佩。多念着些自己的身子。妹妹若是有個好歹,豈非叫姑母去了,也不安心。”

黛玉接過那玉佩,念其乃是賈敏所贈,不免多看了幾眼,又聽得賈璉此話,鼻尖又是一酸,只卻也忍住了。望着那蝙蝠,又想起賈敏去時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放心不下林如海與她,又愧言,不得見着她長大嫁人,撐着身子交代林如海,不求她日後嫁入高門享盡富貴,只求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這正也是她答應了賈敏的。只如今卻……

黛玉望向林如海,不過一二十日的光景,林如海彷彿老了好幾歲。賈敏去時,林如海傷心難過只比她多,而絕不會少,只如此卻還得時刻擔心着她。黛玉只覺心中酸酸澀澀,又是難受,又是自責,不自覺跪拜下來,“女兒不孝,讓爹爹擔心了!”

言語哽咽,卻已不似前幾日的消糜,林如海心中一喜,扶起黛玉。望着賈璉更是感激。有些事,並非當事人不明白,不清楚,但身在其中,感情使然,總需旁人點出才可瞧得真切。他如何不知,賈璉這話不僅是說給黛玉,更是說給自己聽的。一來是想讓自己總要念着賈敏遺願,而來也是告訴自己,不論如何,還會黛玉需他照顧扶持。

蝙蝠確有福安之意,但當日賈敏贈了此方玉佩給賈璉,卻是念着君子佩玉,取玉之五德了。只這一點,林如海也不說破。

彼此表兄妹間又略說了幾句話,林如海便喚了黛玉回去歇息。這才又與賈璉說起賈母信中所提之事。

賈璉抿了抿嘴,道:“只怕妹妹會捨不得。且妹妹這一去,姑父膝下便空虛了。”

林如海一笑,賈家那些事,他多少總知道些。賈敏本與二房親厚,與娘家關係密切。時有念叨。只後來卻漸漸說的少了,便是談及也不過是周氏與賈璉,偶爾說起母親賈老太太,更是面色複雜,苦澀難言。單從此點,林如海如何能瞧不出端倪。只是,便是再如何,終究是賈家的醜事,賈璉不便宣之於口。

如今揚州局勢未明,鹽茶糧三行越發兇險。林如海也是擔心有個萬一,恐波及黛玉。不然,怎能捨得黛玉六歲稚齡,孤身北上?只嘆他林家這一支子嗣不豐。雖有族人,但隔得遠了,卻是讓他更不放心。更不要說,那所謂二老爺二太太的心思。林如海眼底閃過一抹狠戾,這些倒還罷了,只他們私底下與甄家的來往互利,真當他半分都不知曉不成?

如此一對比,便也只剩賈家了。只他信得過的卻也並非賈家,而是賈璉與周氏。

“敏兒去后,我已再無續弦之意。玉兒無人教養,恐日後親事上有礙。又兼揚州之地,近年來越發波雲詭譎,明流暗涌,如同虎豹。我身負皇命,自當肝腦塗地以報皇恩。只恐黛玉,每每念及,總有不安。此番使其上京,也可解了我後顧之憂。只少不得要勞煩你父親母親多多照應。”

林如海這話說的直白,將此間厲害之處一一道出,賈璉如何還能不明白,忙道:“姑父放心。妹妹既來了賈家,我定將她當親妹子一般。”這便也是做了保證了。說完,賈璉又想了想林如海話中之意,“肝腦塗地”“解了後顧之憂”,只怕黛玉一走,林如海是全不顧自身了,遂又道:“妹妹自有我照看。姑父不必擔心。只是還望姑父做任何決定之前,三思而後行,多念着些妹妹才好。”

林如海輕笑一聲,已是明了賈璉之意。賈璉猶豫再三,又道:“姑父便是無續弦之意,也總要為子嗣考慮幾分。妹妹也要有兄弟幫扶才好。”

若這話自旁人口中所出,林如海倒要在心裏轉上幾個彎兒來,只賈璉與他無師生之名,卻有師生之情,且分屬姑侄,卻無甚關礙。知其乃有言及“二老爺”所為,便道:“敏兒這一去總需孝子摔盆,我這才允了他們理事。他們既將敏兒喪事辦得妥當,這份情我心裏記着。只若肖想其他,便也無可能了。”

賈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林如海瞧着他這般模樣,知其想勸過繼,卻又恐是說他不能,也不在意,道:“恐是我命中無子。於此事上也便歇了心了。只這過繼一事。若家中父母健在者,不免總會生出些禍端。若要父母不在,人品端正,卻又哪裏有這般易得的。倘或非族中子弟,只怕族裏那關卻也難過。這事我放在心裏了。只卻也總要慢慢尋。*”

賈璉聽了,只道卻也如此,便也不再多言。二人又轉了話題談了半晌,這才散去。四月,賈敏七七四十九日撤靈后不過幾日,那二老爺二太太一家便離了去。只林如海用得什麼法子打發的,賈璉卻是不得而知了。

中旬,賈璉本欲攜了黛玉回京。只黛玉初時並不肯離家,林如海與其相談了一回,這才應了。只卻提出在家中為賈敏守過前三個月,以作三年。賈璉自無不應。又想着,如今已去了一個半月,若他此番啟程離京,再回來接黛玉,一個半月來來回回,也是麻煩。便自在林家住了下來。

只到了四月底。淮揚一帶便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卻也並不算大。除了每日裏天氣陰暗,叫人心情也跟着沉悶幾分,倒也並未形成災禍。只這慶幸還沒來得及躍上眉梢,沿海便又傳來消息,福建一帶遭受了百年難遇之大颱風,呼呼颳了三兩日,路上行步都難,又有大雨傾盆,房屋毀去十之七八,良田淹沒,百姓傷亡之數不可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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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朱璉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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