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設計倭國
第十一章設計倭國
賈璉能夠想得到的事,朱朗身在其中,哪能不明白?見得賈璉神色,道:“晏之,你放心,我曉得輕重。我有皇舅給的玉佩在身呢。必要之時可先斬後奏,且福建總兵曾是我父親的部下。這三年也多虧他事事罩着我。若真有事,我自去找他。”
朱朗不是一般人家子弟,身份不同。他若要從軍,繼承其父之志,皇上必不會讓他冒冒失失的去。軍中有人,自然便能好上許多。
賈璉見他神色自若,眼角含笑,知他是不想叫他擔心,張了張嘴,良久,只說得一句:“你自己小心。”
朱朗嘻嘻一笑,上前握了賈璉的手,低聲道:“晏之,你可知,你這般擔心我,我好生歡喜。”
賈璉只覺得手心瘙癢,皺眉推了開去,道:“我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早已非是吳下阿蒙。只不想,還是這般沒個正形。”
朱朗半點不覺,嘻嘻笑着,由得他罵。賈璉見得如此,拿他無法,心中直翻白眼。過了好一會,才又忍不住道:“福建可還能撐幾日?”
說道正事,朱朗便也收了嬉笑之心,搖頭道:“只怕撐不了兩日。可恨那伙富商,家中囤積不知多少,卻是半分不肯拿出來。而咱們又不能做倭賊行徑,硬闖入人家裏搶。”許是這幾日見多了難民的艱苦,對富商此等行徑越發氣憤,說道此處,怒上心頭,一掌拍在身旁樹榦之上。只見那樹也有二人合抱大小,便是被震得晃晃悠悠,枝上綠葉飄然落了下來。
要說朱朗往日在京,哪知民間疾苦,鋪張浪費常有之事,偶爾還曾做那欺凌百姓之舉。只如今,至得福建三年,着實是變了個樣。每每念及以往,總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心中直道,怪道那時晏之看不上自己。那般糊塗渾人,哪裏配得晏之真心?
賈璉可不知朱朗還有這般自輕的心思,見其怒盛,道:“那些富商只怕並不是想固守糧物。糧有多餘,守着也生不出財來。他們只怕是在等候時機,想在福建退無可退,無路可走之際抬高米價,大賺上一筆。再過兩日,知府沒了法子,便只能被他們牽着走。”賈璉冷笑,不然,怎地他這一路走來,街市凋零,旁的鋪子倒也罷了。只這米行也是如此,便耐人尋味起來。好一招囤貨居其。
朱朗很啐了一口,“我如何不知。只福建這般情況,哪裏來的那麼多銀錢去買他們的米糧。當真可惡!”
“聽聞這段時日,知府去了幾家富商府中協商?他們可是都說家中無糧可賣?”
朱朗嘴角一扯,“自然這般說。總不好雙方撕了這層臉面去。”官商官商,商人行商,需官員行個方便,而官員有時也得靠商人帶動當地經濟,謀求業績。雖則大周重農,但商之一道,必不可輕。且大周不曾禁海,不曾閉關鎖國。近些年的商業便也發展地越發迅速了起來。
賈璉做的福建海上的買賣,自然也派人在知府等官員之間疏通過,只卻也不過循例的事,不曾有別的交情。可以瞧出此間知府尚算清明,可再如何自正其身的官員只若還想在此地混下去,保得自己頭上烏紗,在對待這伙富商之上便需得思量三分。得罪一個富商不可怕,可怕的是得罪一群。況且,江南富庶靠的是魚米之鄉。福建富庶靠的便是這伙行商。
因而不論如何,若非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官員必不會願意與富商撕破臉。而富商亦然。這是一把雙刃劍。
賈璉眼珠兒一轉,在心裏掂量了幾分。朱朗見其這般架勢,便知他已有了主意,忙道:“你可是有法子?”
賈璉笑道:“福建如今人心惶惶,百姓經了颱風,又受了多日的飢餓,正是最慌亂恐懼的時候,最在意的便是能報自己性命的米糧。今日施粥過稀,只怕已有不少百姓能瞧出來一二。若不能及時安民心,只怕時疫沒來,已有了動蕩。”
“這我自然知曉。知府和總兵大人也發愁着呢。只是,失了揚州後援,若從別處調糧,這京中文書一來一回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非三五日能成。且便是文書下了,米糧押運路程上也是艱難。提督大人已去了湖南商談米糧之事,權當福建先藉著,京中文書下了再還。以提督大人官印為押,想必那邊的人也不至於見死不救。只是,提督大人這一時也是不得歸的。”朱朗嘆了口氣。
賈璉連連點頭,瞧來這提督也是有些急智。
朱朗瞧着賈璉非但不見半分急色,眼角眉梢儘是笑意,怔了半晌,道:“莫非……莫非你是想……”
“難民久遭飢荒,若得知富商家中有糧,不免會衝動行事,闖入府中搶糧。只需得將富商囤積的糧食大白於天下,他們便也沒了臉面繼續說無糧了。這般一來,想不拿出來也得拿出來。雖則是擅闖民宅,肆意搶奪,但念難民也是迫不得已,實在可憐無辜。且群民動亂,法不責眾。那些富商也沒法子。”
朱朗聽得眼前一亮,賈璉又道:“提督大人往湖南借糧之事還有誰知道?”
“除了總*兵大人與知府大人,便只剩了我。”提督大人是經了一事,擔心內鬼得知再通報給了倭寇,若是湖南借的糧也被盜,那邊更是棘手了。朱朗能夠知曉,只怕是因着自己的身份和與那總兵的關係。
賈璉點了點頭,又道:“商人終究是商人,能夠想着發災難財的,必定十分重利。按照此法雖能讓他們交出些糧來,但若他們心中不甘,不情不願。只怕不會盡數奉出。交一半私藏一半。這般一來,你們便更沒了法子。到底是誰人也不知他們倉中存了多少糧的。
此時,便需再找個人暗地裏將提督大人借糧之事透給他們。提督若借的米糧來了,他們想要囤貨居其的想法便也斷了。倉中留着的米糧放的久了,不免生蟲生霉,反倒失了一大筆收入。
如此,他們只怕都會在心裏再掂量掂量。這時,知府再出面,願按市價將米糧買來,他們必定會願意脫手。”
朱朗拍手道:“這法子好!這樣一來,那些富商對知府只有感激,也不會存了怨恨。便也不會影響福建重整了。那些富商的米糧雖不知有多少,但想來支持個幾日應當無礙。若提督大人那邊順遂,米糧一路急行,想來幾日後也該到了。”朱朗歡喜了不過一會,又想起一事來,笑顏立馬垮了下來,肅然搖頭道,“不妥不妥。將提督大人借糧一事透漏出去,倘或再給人報信去了倭賊那兒,豈不是……”
賈璉卻半分不見憂色,笑瞧着朱朗,道:“你便不想殺了那伙倭賊了?”
朱朗大驚,“你……你的意思是想一箭雙鵰,順便也將此消息傳給倭賊,揪出內鬼,再設伏殲了那伙倭賊?”
賈璉點頭不答。
朱朗思量了一回,又道:“這次颱風不同以往,福建受災尚且如此,倭國只怕越發舉步維艱。若非是如此,何能在此時耗費大量人力前來突襲盜糧。且,劫了糧便跑,絲毫不顧尚在岸上的同伴性命。可見得他們對這批米糧是勢在必得,不容有失。那些四處虐殺搶奪百姓的倭賊也是一早便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只為分散我們兵力,讓福建亂起來,方便他們盜糧。”
賈璉一笑,接着道:“然而搶去的米糧乃是霉米,非但不能賑災,反倒讓他們損失嚴重。倭國雖小,可倭人勢強。哪裏能忍得下這口氣,就這般被當成棋子,做了那替罪之羊?”
朱朗低頭,“不錯。那給倭賊通信之人必定收了倭賊極大好處,可帶給他們的消息卻不盡不詳,反讓倭賊偷雞不成蝕把米。倭賊只怕對其會有疑心。那奸人為保利益,勢必要再尋有利消息送給倭賊,倭賊國內艱難,若再有此等消息,只需有八成是真,便會再度來犯。倭國環島,倭人行船海上作戰極為得利,乃我軍所不及。但若到了陸地之上,那便是我們的天下。倘或我們此時設下埋伏,便是將他全軍殲滅,也無不可能。只是……”
朱朗忽地抬起頭來,一瞬不瞬地盯着賈璉,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我雖有必殺倭賊之決心,但以搭救百姓之米糧為引,倘或有個萬一,豈非……我如何能拿福建滿省的百姓做賭?”
賈璉嘴角抿笑,道:“你可聽說過空心倉?”
空心倉,既倉中空心,只倉頂有米,不過是擺個架子,用以亂人耳目罷了。是為障眼法。
“你是想以空心倉為餌?”朱朗面上一喜,“這確實是個好機會,不容錯過。我回去后便去與總兵大人商量。說不定,咱們還可藉此機會派幾個人趁亂混入倭賊之中,跟着潰敗的倭賊逃去倭國,瞧瞧那邊的形勢。”
朱朗越說越是興奮,似乎勝利已在眼前一般,雙手緊攢成拳。自大周建立,倭寇海盜在福建海域便從未消停過,時常見其身影。數次戰事,雙方各有損傷。倭人常年在海上,極善海戰,福建駐軍雖也於海上勤練,可到底是內陸生活慣了的人,如何敵得了倭人?便是偶有幾場勝戰,卻也不能絕倭寇之舉。福建海商漁民,不厭其擾,深惡痛絕。
此次倭國正是受災兵弱之際,若能狠狠給予一擊,便是不能將一直困然福建的問題永絕,卻也應當能震懾倭國,讓其短期之內,不敢來犯,可抱福建數年安隅。
朱朗眼中透出幾分亮光,帶着勢在必行的堅毅與勢不可擋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