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子欲養而親不在
冷冰冰地宣佈完決定,何宇繼而對顧天揚說道:“我在隔壁,老顧你把其他情況交代一下。”
說完何宇陰沉着臉轉身離開小會議室,剛才的失態,讓他自感丟了份,接下來的安排就交給了顧天揚。
“小李,請坐。”
顧天揚臉色一緩,不過仍然帶着一絲壓抑,一指貝梵音的座位,長舒一口氣,心裏腹誹不已,娘的,什麼玩意,接下來要告訴李墨陽的,反而比剛才的審查更讓顧天揚為難。
貝梵音連忙站起來讓座,沖了一杯茶,莞爾一笑,恭敬地遞給李墨陽。貝梵音的笑容把剛才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小會議室里頓時生機盎然。
李墨陽看到顧局長的表情,反倒大度地笑笑:“局長好,馬上接受你的領導了,有什麼指示,您儘管吩咐。”
顧天揚欲言又止,愣了一會,從寫字枱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李墨陽:“這是你的身份證件,這八年你的身份是深圳富士通的一名打工仔,這張存摺是你八年國安局副處級特工的海外補助,一共四十萬。”
“噗哧。”貝梵音笑出了聲,打工仔的身份,還真符合李墨陽現在的非主流打扮。
顧天揚瞪了貝梵音一眼,緩緩精神頭,這才語氣沉重地對李墨陽說:“李墨陽同志,八年的潛伏你為祖國做了很大的貢獻,你辛苦了。”
貝梵音同樣發覺不對頭,顧局長平常不是這樣的啊,從來都是笑呵呵的。
李墨陽隱約發覺顧天揚話中有話,剛想謙虛一番,顧天揚擺擺手臉色更加沉重。
“身為特工人員,特別是你這樣的優秀特工,心理素質要比鋼鐵還要堅硬,希望接下來這個消息,你能挺住!”
李墨陽心裏一沉,他隱約猜到了什麼。
“本來你這次回國,趁着停職雪藏的機會,可以和父母團聚。唉……”
顧天揚一時哽噎說不下去,他不知道要怎麼對李墨陽說。他也是特工一線出身摸爬滾打幾十年,自然知道無名英雄背後的心酸。
“我父母怎麼了?”
李墨陽突地站起來,顧天揚局長的表情,分明是……
“冷靜,李墨陽同志!”
顧天揚迅即恢復了心神,語氣雖然沉重,但是紛擾的心態卻立刻恢復了正常。
“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父親因為尿毒症,半年前已經去世了,而你的母親,你母親一周前不幸被倒塌的牆壁砸死了,你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爸,媽,孩兒對不起你們!”
李墨陽痛苦地大喊一聲眼淚奪眶而出,巨大的悲痛一下子擊碎了他的神經,李墨陽陷入瘋狂之中。
“他們才五十多歲啊!”
“爸,媽,孩兒不孝,沒有照顧好你們……”
聲嘶力竭,李墨陽咆哮完,把身體深深陷入沙發中,陷入短暫迷茫,雙手捂臉,淚水從指縫間肆意流淌。
貝梵音與此同時也深深震驚,一個無名英雄,一個十七歲離開家門,背負神聖使命,為國效命的安全局特工,竟然連自己的父母都保護照顧不了。
看到李墨陽悲痛欲絕的樣子,貝梵音心裏同樣哀慟不已,英雄流血又流淚,這是一個悲劇。
“我們的後勤保障沒有做好,對不起。”
顧天揚對李墨陽深深鞠躬,這和濱海局沒關係,更和顧天揚沒有絲毫關係。李墨陽屬於部里直屬,又是5s檔案,顧天揚這是替安全部道歉,何宇本應該代表部里鞠躬致歉,而他卻躲了出去。
“我母親為什麼會被倒塌的牆壁砸死?”
李墨陽沉默半天,抬起頭,眼睛血絲遍佈,射出凶冷的目光,然而整個人瞬間卻像是老了十歲。
“因為你家那裏屬於危房拆遷範圍,她是被倒塌的院牆砸傷了,傷重不治。”
顧天揚說出這個答案,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懂了!”
李墨陽從牙縫裏惡狠狠地蹦出三個字,眼中射出冰冷的目光,屋內的氣溫頓時像進了冰窖,李墨陽的目光和在山間公路上設計製造車禍一模一樣,貝梵音突然感到渾身冰冷。
顧天揚點點頭,李墨陽沒有繼續追問母親的死因,是因為李墨陽這個震驚海外,讓各國特工機構頭疼的超級特工,早就從自己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了足夠的信息。
“你要冷靜,相信組織!”
“我相信組織,我現在可以走了嗎?我要去給父母上墳。”
顧天揚“可以,你把這個拿着,隨時開機待命,別忘了你當年的誓言。”
把一個黑色手機遞給李墨陽,同時遞過去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李墨陽父母墓葬的地點,濱海局已經仁至義盡了。
李墨陽接過手機放進兜里,沒有再說話,拿起身份證和存摺,轉身離開了小會議室。
“唉!”顧天揚長嘆一口氣,頹然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支煙抽了起來。
這場悲劇的發生,只能算是個偶然事件,但對於李墨陽來說十分的不公正,組織在這一點上,確實沒有做好。
只是希望李墨陽在發現疑點之後,能冷靜處理,不要闖下大亂。
“等等!”貝梵音追上來,拉開捷達車門,把李墨陽的小提包還有那個裝軍裝的膠袋子遞給李墨陽。
“保重,這是我的電話,保持聯繫,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打電話給我。”
“謝謝。”李墨陽接過行禮,還有那張寫有貝梵音電話的紙條,轉身就走。
貝梵音悻悻地一跺腳,看着李墨陽蒼涼的背影,眼淚湧出,這傢伙希望他能一路走好。
回到小會議室,看到何宇正在那裏眉開眼笑地和顧局長說什麼,顧局長明顯不在狀態。
打了聲招呼,顧天揚揮揮手示意沒什麼事。貝梵音開車離開了舊別墅,馬路上已經不見了李墨陽的身影,把車送到國安局修車廠,貝梵音換了四條輪胎,指示修車的工作人員把輪胎粉碎,工作人員莫名其妙,但還是執行了貝梵音的指令。
……
“慕睫,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找到了我的夢中情人,一見鍾情那種……”
貝梵音回到濱海安全局大院,把捷達車停好,開走自己的小polo,一上車,立刻給閨蜜打電話。
“丫頭,聽你的聲音是發春了,嘻嘻。”電話那頭是成熟的女性聲音。
“你才發春了呢,你身邊整天圍着高富帥,是不是早就春心蕩漾了?”
“丫頭,高富帥不等於壞蛋,**絲窮不一定代表是好人,不說了,我出現場呢,你知道嗎,前幾天那個撞死環衛工人的富二代,李天二死了,在濱海公路摔到海里死了,不聊了,我還要採訪交警呢,8,么么。”
“么么。”
貝梵音機械地回應了一句,把車停在路旁,冷靜地想了一會,山間公路上除了幾道剎車痕迹之外,一路上也似乎沒有攝像頭,應該不會再有什麼蛛絲馬跡可以追尋,再說了那幫子交警的水平也就那麼回事。
“那個富二代,李天二,純屬報應,他是自己飈車自己掉到海里的……”貝梵音安慰自己,心情平復,啟動小polo,一溜煙跑遠了。
……
清水溝村,濱海市最後幾個城中村之一,四周全是三十層以上的商品房高檔小區,江山帝景,葉公館,芙蓉莊園,一個個小區名字透着奢華,清水溝村低矮逼塞的小平房,顯得更加孱弱。
李墨陽深情回望一處已經房倒屋塌的小平房,擦掉手裏彩色照片上的塵土,照片有些年頭,缺了一個角,照片上十七歲的青澀少年,咧着嘴露着整齊的白牙,滿面陽光,少年旁邊是不苟言笑的父親,笑意暖暖的母親。
從記憶深處找到自己家的原址,物是人非,生於斯,長於斯的小平房,早已成為殘垣斷壁,一隻野狗倉皇竄過,歪斜的電線杆上一條電纜一頭耷拉在地上,噼啪噼啪冒着火花。
李墨陽長嘆一口氣,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入包里,這是他在自己家廢墟上找到的唯一紀念品。
“幹什麼的,說你那,小子,過來。”
兩個光頭漢子突然出現,黑色體恤牛仔褲,脖子上是粗大的金鏈子,藍色掛繩吊著胸牌,滿臉的戾氣,晃晃悠悠走過來。
“廣廈拆遷工作證。”
李墨陽眼光一掃,迅即裝出一副鱉孫樣,結結巴巴說道:“大哥,俺是來濱海打工滴,租房子滴,這裏咋拆哩,我還上哪找這麼便宜的房子?”
一個光頭漢子吐了一口痰,濃綠濃綠。“馬勒戈壁,一看就是個窮玩意,這裏拆遷了,滾。”
“哦,哦,謝謝大哥,我再去別地方找找,唉,俺老鄉可把我害苦哩,都說這裏便宜,一個月才兩百……”
李墨陽怯懦地自言自語,一口河南話,慢慢後退。
不過這兩個黑衣打手模樣的傢伙,被李墨陽深深刻進腦子裏,母親或許就死在這倆傢伙手裏。
小子,讓你們多活兩天。
那倆傢伙囂張地笑着:“哈哈,你看他那老巴子模樣。”
“窮打工仔,別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