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陷入困境
圍城已到三月份,城內外路面上盡鋪雪泥,消融成水。左文憑藉著對江黎地形的熟悉,暗渡山谷,封鎖江黎最後的退路。消息走漏,城內人心惶惶。任簾方面的糧食已是捉襟見肘,供養整支軍隊尚且困難,更何況還要配給城中百姓。富商們哄抬物價,一度讓市面的糧食比黃金還要貴。
在這種困境下,有無數的人選擇冒險逃跑,叛變投降者不計其數。
任簾為了平息眾怒,不得已選了幾個富商開刀,這才勉強穩定,但這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後方的援軍為何遲遲按兵不動?任簾眼睛都要盼出血來了!再這樣下去,江黎遲早要歸於他人,而此處防線一破,整個并州將再無天險可守。
而朝廷軍方面,高魚聽從於濟滔建議,攻心為上。時常派入間諜到處遊說,並散發告示:“生擒任簾者,賞白銀百兩。”任簾得知消息后,立即大規模全程搜捕,並傳抄同樣的話:“有生擒高魚者,亦賞白銀百兩。”
在城中散播的同時,還不忘命弓箭手射到高魚軍營中。
這場消耗戰,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深夜,城外一隊士兵頂着夜色,繼續悄悄地挖掘地道。此地道已挖掘數日,直通對方城牆內圍,為防止坍塌,便砍伐林中樹木作為支撐。
他們自以為天衣無縫,誰知開工第一日便被任簾所注視着,當眾人請求阻止時,任簾笑着說道:“讓他們挖,本太守將計就計,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任簾的手法極為高明,他在城兩側挖掘大坑,隨後放置數十大瓮,瓮上矇著皮革,挑選幾名善聽之人聽取動靜,只要對方開鑿,必會發出巨大響動。
同時,他命人將周邊的雪泥鏟走,並再次潑上水,水滲過快之處,便極有可能是洞口。冉櫨大為震驚,誇讚不絕。任簾只是簡單笑了笑:“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預測到對方可能出現的洞口后,任簾便就地架起爐灶,備好鼓風箱,煙囪口朝下,一旦洞口打開,就可直接安裝,插入洞內。
城中日夜巡邏,以防隨時突襲。
而到了今天,高魚軍自以為勝利在望,加速了挖掘進程,很快,一絲陽光射進洞內,眾士兵心情緊張,無人敢做先鋒。還是一個膽大之人挺着胸脯,握着長戈,踩着人梯慢慢頂開洞口,剛出土的他向四周探探。
“來了老弟?”
“我去!”
只見數十名大漢滿臉怪笑,一記重拳就將這個人梯打散在洞內,並高聲呼喊:“賊軍到啦!”
在任簾的調動下,無數士兵朝洞裏丟艾草、木柴,順手丟了把火炬,頓時濃煙四起。
為加大力度,任簾親手往爐灶里添柴,並將倒置的煙囪裝上,插入洞口,用泥巴木板將煙囪周圍堵住,這樣一來,濃濃黑煙全部彌散於地道內,拉動風箱,火勢愈加兇猛,似有衝天之勢,黑煙也隨之增加,地道內一時間手慌腳亂,爭相逃命,被踩踏致死的人不計其數。
進入地道共有千人,而逃出來的只剩下二十餘人……
於濟滔反對主動攻擊,據他判斷,如果對方再沒有援軍糧食供應,不出一月就該自亡。
可高魚也是不信這個邪,他偏要和任簾這個混蛋杠到底。
“既然是這樣,那我把你的城牆也挖掉!”
高魚命人繞着城牆挖地道,並故意選取極其脆弱的木頭用以支撐,計劃到最後只需一把火,便能讓整座城牆坍塌。
正所謂狹路相逢,英雄相會。任簾也令人挖地道,故意截斷高魚歸路,使得其大敗而歸。同時又令人加固地道,想利用此路出城決戰。高魚又命人用巨石堵住洞口,這場地道戰又一次失敗。
而任簾,始終在尋求反攻的機會。
高魚數日攻城損失慘重,不得已向後撤退。並留下苑航、張霸天及左文兩路軍繼續圍困。兵法雲“圍師必闕”,左文故意留出東北門,截擊逃跑之兵並收攏逃難百姓,分發食物,此等善舉傳至城中,更是人心涌動。
在這種絕境下,怎樣才能獲取一線生機?
燒糧草!
任簾拍桌一定,便放出間諜打探敵營消息。據間諜所報,軍糧守衛長官為左文之孫左標,副將為史鉉。得到消息,任簾眉毛舒展,滿心歡喜的大笑:“還好那個軍師獻策皆被拒絕,叫兩名孺子鎮守糧倉,高魚小兒不過如此!”
冉櫨說道:“城中箭矢緊缺,生產速度又遠遠跟不上戰爭所需,即便出城又如何反擊?”
“放心吧,我會解決的……”
任簾想起三國時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心生一計。急命軍中搜集秸草,紮成千餘個草人,蒙上黑布,趁着夜色從城樓上用繩索向下吊。苑航以為敵軍突襲,命弓弩手一齊掃射,排排震天的扯弦勁聲轟然消散,箭矢疾如驟雨,共有大半射在草人之上。任簾不費一兵一卒便“借”來數十萬支,苑航最後方知中計,氣急敗壞。
又連續幾日,任簾依舊派草人試探,苑航早已識破,便不再理會。一連數日,皆是如此。
“賊軍已然麻痹,由軍中挑選三百名勇士,隨我出城奇襲糧倉!”
任簾帶着三百勇士頂着夜色,每人抱着一捆柴草,悄悄落在城外,輕易躲過麻痹的苑航軍。任簾口銜木棒,手握雙股劍,像個刺客一樣彎腰疾步。
而駐守糧倉軍隊方面,左標剛一上任就迅速腐化,不僅縱容手下士兵抽取軍糧,自己也是徹夜把酒言歡,醉生夢死。
一旁的幕僚勸諫:“少將軍如此鬆懈,莫非要重覆淳于瓊酗酒無備,招致慘敗的教訓嗎?”
“嗯?”左標滿面醉紅,酒氣熏天,扯着僵直的舌頭怒罵:“在整個軍營里,我祖父大人說一不二,無人敢得罪,你這酸儒竟敢借烏巢酒徒來羞辱譏諷於我,當斬!當斬!”
“糧倉守備,為戰爭之關鍵,少將軍整日酗酒頹廢,着實令將士寒心!”
左標大罵一聲,舉起酒缸便朝那幕僚砸過去,只聽陶器極大的一聲碎裂,幕僚滿頭是血,當場死亡。
“把他扔出去,繼續喝酒!”
話音剛落,只見一破衣爛衫的士兵慌忙闖進來,跪地稟報:“少將軍,糧倉……糧倉被燒了!!!”
“你放屁!城門都已被鐵水封閉,任簾怎麼可能出城?”左標支着桌子,晃晃悠悠地起身。
不用士兵解釋,一支箭矢噌的一下向他襲來,擊中頭巾,死死釘在腦後的牆上。嚇得他癱坐在地,酒也醒了大半。
只見冉櫨手拿長槍,高聲大喝:“左標,快快受降!”
數十名勇士闖入軍營,將那些醉生夢死的守將通通刺殺,他們想抓住左標為籌碼,逼迫左文讓步。
就在這時,史鉉乘着快馬,手持利劍沖入軍營,駿馬高揚,一記衝撞便摔死了三四人。冉櫨命勇士將其團團圍住,銳利的長戈直抵馬肚子。
左標趁亂連忙逃跑,冉櫨欲上前追殺,史鉉卻拚命抽動馬鞭,打的眾人不敢擅動一步。但馬兒因此受了驚,便甩下史鉉,獨自衝出軍營飛奔。
任簾聞聲而來,帶着眾勇士將史鉉團團圍在軍營中央,有幾個試圖上去擊殺,但史鉉異常沉着,反殺了五六名。
“這不是史鉉兄弟嗎?上次尿褲子的教訓還沒忘?”任簾哈哈大笑,眾勇士也跟着慫恿。
史鉉死咬牙關,緊握利劍。
“上次不殺你,這次依舊,只要你肯乖乖受降,本太守或許開恩,饒你一條狗命!”
“呸!”史鉉大啐一口:“上次投降,不知多少人對我冷眼相待,我的父親託夢於我,罵我是個逆子,罵我不配做史家的人,父親告訴我……告訴我……”
史鉉雙眼垂淚,高聲吼道:
“史家的男兒,絕不會屈膝受辱!”
言罷,史鉉劍抵脖頸,冷光一閃,頸血衝天。
他死後的表情,沒有一絲痛苦,甚至有些坦然,嘴角邊揚起的一抹笑容,像是在告訴父親:“看吧,我也是史家的人啊……”
眾人沉默了……
任簾極為震撼,他緩緩走上前,抹掉史鉉臉頰上的鮮血,為其合上雙眼,像是對方才失禮的態度致歉。
“將其帶回城中,好生安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