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抓不住的光
第11章抓不住的光
許顧嘴角沾油,還沉浸在患者死亡的悲傷中。
餓肚子的聲音於身後響起。
許顧回頭,
與那道平靜的眸子對視。
少女臉上沒有帶一絲表情。
只是看了烤兔子一瞬,就把目光撇開。
移向遠方,不讓自己看。
許顧倒不尷尬。
“一塊兒吃點?”
江渡沒回頭,依舊用目光瞥向遠方。
語氣淡淡:
“你做的東西,不正經。”
許顧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是還對清晨的意外耿耿於懷。
當著她的面,吃了一口肉。
他看見,
清冷少女白皙好看的喉嚨,明顯吞咽了一下。
一瞬而逝。
“沒下藥。”
江渡屏氣,讓自己不聞這撓人的香味,又隨便扯了個理由:
“不吃兔子。”
這回許顧笑了。
這麼傲嬌幹嘛。
人是鐵飯是鋼。
怎麼感覺,這個冷酷的小聖女。
有點可愛呢。
月光傾灑。
配着旁邊燃燒的篝火。
清秀的少年郎,
這一笑,
竟然意外地,
意外地有些好看?
甚至,
還有種在哪裏見過的親切感?
收斂心神,將大腦放空,她冷聲問道:
“你笑什麼?”
許顧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席地而坐,看着天空的點點繁星。
悠閑地說道:
“我想起來高興的事。”
“什麼事?”
“我老婆,要出生了。”
“???”
莫名其妙。
許顧又吃了一口。
兔肉在口中,唇齒留香。
“放心吧,我沒吃兔子,還幫兔子治療了中暑,它是在報答我。”
江渡:???
兔子:你禮貌嗎?瞧瞧這說的是人話?
餘光瞥向江渡。
白皙的側臉很乾凈,一塵不染。
但原本紅潤的唇微微泛白,和她的臉色一樣。
許顧挑了挑眉。
一天沒吃飯?
又看了看她略微發顫發軟的小腿。
這是在跟自己不對付?
“站了一天,餓了一天?”
少女沒回答。
“烤兔子不能浪費,我一個人吃不完,專門給你留了一半,坐下吃。”
給我……留的?
看着荷葉上剩餘的半隻兔子。
環抱長劍的孤傲少女愣了一瞬。
給我……留的?
血濃於水的父親……
都沒有對她這樣好過。
就是一句簡單的關心,
都未有過。
其實她想要的很簡單。
只要有人能記得她,
有人能在意一下她。
她今天站在紫薰閣里一天,就是渴望能被父親關心一句。
一點就好。
就像夢裏一樣,
即使生前無人記得。
死後能有人給她立個碑,證明她來過。
她就很知足了。
僅此而已。
夜色將她的眸子染的漆黑,如同她的心一樣冰冷深邃。
流星曳光劃過,
漆黑的眼眸中,有了一閃而逝的光亮。
但那束光,溜走得太快。
她抓不住。
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些無措。
因為猛然地被人在意,從小就孤寂獨立,一人禹禹前行的她,習慣不了。
她不知道,
該用怎樣的狀態,怎樣的表情,怎樣的語氣回應。
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寒霜,語氣是習以為常的平淡無波:“不吃……”
話音被肚子的抗議聲打斷。
沒有任何赧然。
但她不說話了。
眼前的青年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起地上包着兔肉的荷葉,徑直塞到她手裏。
指間有了一瞬的微觸,她將手指往後縮了兩分。
看着手中的半隻兔子,她終於坐在地上。
撕下一半,置於一邊。
小口小口地品嘗另一半。
和小時候一樣。
很好吃。
“阿姐!你看,兔子!”
“阿姐!兔兔這麼可愛,能不能別吃它……”
“阿姐,嗚嗚嗚……兔兔死的好慘……但是……好好吃啊。”
彷彿回到了那個小村莊。
她和妹妹于田壟上奔跑。
腦海中的回憶就像一幅畫卷,
美好,安寧。
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星沾在這副畫的邊緣。
猛然燃起一絲火焰,將整幅畫卷蠶食。
空留廢墟與灰燼。
終歸只是回憶,
回不去了。
月和星,遙相對。
月光和星光,分別傾灑在席地而坐的兩人身上。
許顧把剩下的兔子吃完。
看向旁邊安靜地吃着兔子的江渡。
如瀑的長發簡單地紮起,披散在腦後。
臉上是一如既往地沒有表情。
像一隻默默吃魚的小貓。
或許是想他以前養過的旺財,或許是其他說不清楚的原因。
他總想在這個魔教少女的秀髮上揉一把。
就像擼他家的旺財一樣。
他絕對不可能是見色起意,
作為一名丹修,
這個年齡段,這個階段。
他只想煉丹,不想澀澀。
他把手伸了出去,剛至一半,就引起安靜吃東西的魔教少女的警覺。
她警惕地問到:
“你想幹嘛?”
許顧面不改色地收回咸豬手:
“沒事,只是想問問你,好不好吃。”
少女抬眸與許顧對視了一瞬。
第一次認真思索一個問題。
想找出一個適合回答的語氣。
思索良久,
她極淡極淡地“嗯”了一聲。
【你製作的烤兔子獲得了江渡的認可】
【任務進度:1/20】
晚風拂起江渡的秀髮。
在半空中飄舞。
過了一會兒,
她起身,挪步到不遠處的小土丘邊。
把荷葉里剩下的兔肉放在小土丘前。
輕撫着妹妹的墓碑。
阿舒,
我想你了。
那個丹修說,能讓我和你再見一面。
可是父親,他不讓我出去了。
對不起。
一片落葉隨風而舞,落在不遠處的小水窪里。
不停打着轉。
泛起陣陣漣漪。
似是應了少女那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她回到許顧旁邊。
看着漫天的星空。
寂寥的月形單形只,
但是月有星陪着。
她沒有。
少女主動開口,似乎在傾訴心中的苦悶:
“下一旬……下一個月,我都出不去了。”
很平淡的一句話,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無波。
但這次許顧從裏面聽出了一絲感情。
好像是……
是委屈?
許顧沒有插話,聽着身邊的這個少女慢慢吐露心聲。
“父親要離開蒼梧山一個月,他怕他不在的時候,我出事,不讓我出去。”
怕你出事?
他是在怕你溜走啊,傻孩子。
許顧知道魔教教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他並沒有直接告訴江渡。
什麼你父親是個大壞蛋,他想用你煉丹,你的妹妹也是他殺的……巴拉巴拉的……
這些東西,
他說了沒用。
她也不會相信。
他和江渡,現在的關係,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而魔門教主和江渡,是父女。
父女兩人,終歸是血濃於水。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就算關係再僵,她到底是偏向於自己的親人的。
現在魔教教主只是五品劍修,臨近四品。
還沒有到煉化江渡來突破的地步。
只要他稍加暗示,
不用過於明說,
這些時間,
夠她想明白,她父親是個什麼人。
“眼見不一定為實。”
“你所看到的,是他想讓你看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