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及秦公子風騷
“淅瀝瀝……”
燈火昏黃,繪着百色牡丹的雕花屏風倒影着一道綽約纖長的身影緩緩從浴桶中站起來,玲瓏身姿曲線朦朧,未着寸縷。
秦嫿跨出浴桶,先拿毛巾將濕漉漉的長發裹起來,倒也不着急穿衣。
緩緩走到一旁打磨光滑的銅鏡面前,微微背過身,藉著燈火光芒,清晰的看到了橫在自己後背上那條猙獰的傷口。
瓷白瑩潤的肌膚,線條流暢完美的曲線,本該是無比誘人的一抹艷色,偏偏一條足足一尺長的暗紅疤痕橫呈在上。
宛如一條血色蜈蚣,生生的破壞了那旖旎之色,看着駭人心驚。
傷疤從右往左,自蝴蝶骨到腰際。
厚厚的結痂,證明那傷不可能淺。
傷口橫過了脊椎,但凡深一紙的厚度,她這一生就費了。
清幽的眸子倒影着跳躍的燈火,火光明滅,卻沒能賦予一絲溫度。
冷淡幽深,霧靄重重。
出生至今十六年,大小傷無數,這次是最重,也是最危險的一次。
可她不是都好了么,最後還是被老爹送了回來。
說好只是回家休養順便陪陪秦夫人,可卻背着她寫信讓秦夫人選人把她嫁出去。
剛硬了半輩子,寧死不低頭的秦大將軍,到底還是……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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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微涼,晨光燦爛,
搖椅上躺着的少女她有着一張堪稱瑰麗的容顏,容色極好,但眉眼卻太過英氣,生生壓住了容貌的精緻漂亮,讓她有種無法內斂的鋒銳凌厲,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但她很快勾起了唇角,眉眼上揚,神情懶散嫌棄,瞬間就將那鋒銳之氣中和,看起來沒那麼難以親近,但卻好似沒了正形。
倦懶的躺在椅子上,沒有女兒家的儀態規矩,那悠閑又放肆的姿態,活脫脫的紈絝子弟生錯了性別。
躺平的一天要從早上開始。
一壺香茶,兩本雜談,三分點心。
躺在搖椅之上,微微晃悠,這逍遙的滋味,簡直快活似神仙。
想起自己為了留下跟老爹大吵一頓,還把人給氣得兩天沒吃飯,屬實不應該啊。
當然,若是沒有成親這檔子糟心事兒,那就更完美了。
一襲紫粉衣裙的女子端着盤子緩緩走來,年輕貌美,儀態端莊,滿頭髮絲盤了起來,簡單的點綴兩支金釵,已然是嫁做人婦。
林滿月將托盤放下:“嫿嫿,該喝葯了。”
滿滿的一碗湯藥,漆黑濃稠,味道詭異。
秦嫿瞬間皺了眉頭,悠閑的日子為什麼要喝葯?
等她一口將那一碗葯喝了,林滿月貼心的遞上蜜餞。
“胡家那邊本來說今日要來提親的,可剛剛卻送信過來,說是要重新算日子,聽着就是推諉之詞,這事兒估計成不了。”
“夫人一大早就起來準備了,聽到這消息后連早飯都沒吃呢。”
秦嫿微斂眸子,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昨夜就知道了,今天還抱着期待,還是不死心呢。
婚姻之事她真的從沒考慮過,不明所以,滿心茫然,但自己顯然阻止不了秦夫人。
她也不是很明白,她可是秦夫人親生的,就算再不親近,她也才回來不到一個月,她就如此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
就算這是秦將軍的意思,可看看她選的那都是什麼人?
那胡和安分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渣,但秦夫人就像是看不見一般。
就連前面那兩人也不見得多好,一個中規中矩卻事無巨細都要母親照顧,宛如廢人;一個倒是人模狗樣,可暗地裏卻好龍陽,在外立着潔身自好的名聲,實際上卻跟自己的書童行齷齪之事。
合著她秦嫿要嫁人只能在人渣堆里挑揀?
林滿月看得出秦嫿對這事兒明顯是抗拒,這兩母女可別因為這事兒生了隔閡才是。
“嫿嫿,你是不是不想成婚?”
秦嫿望着天際:“還好。”
她覺得無所謂,沒什麼感覺。
林滿月又問:“那嫿嫿可有喜歡的人?”
秦嫿:“……”這問題可問住她了。
喜歡的人?
軍營里遍地是男人,可那都是兄弟,怎麼能是心上人,在這之前,她甚至壓根兒就沒想過這樣的問題。
腦海中不期然的閃過一個畫面,是昨夜月下遇到的青年男子。
危險詭譎,但印象深刻。
嘖,她這是腦子壞掉了,居然想到這麼危險的人物。
但不可否認,擁有那樣氣場的人物有着強大又獨特的魅力。
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有沉迷酒色的胡和安,一對比,連塵埃都算不上。
“沒有喜歡的人,但也不想成親。”
按照秦夫人的意願,嫁個她挑選的所謂青年才俊,然後生兒育女、相夫教子,那樣的日子,想想都窒息。
她寧願自梳,一身孤寡,也絕不將就。
當然,她不是非要走那一條絕路,但很顯然,秦夫人卻不想放過她。
胡家人上午才退信,下午秦夫人就送來了三個備選,這就是她所謂的讓秦嫿自己選。
三個人無一例外,全都是出身各大文學家族的讀書人。
二十三四,舉人之身,若是明年下場,有很大把握考得進士,步入官途。
端看書面,確實稱得上是青年才俊,前途無量,可再看看秦夫人之前選的那些人,那也是她口中的好青年。
是以,這些人的德性實在是有待商榷。
夏朝以武開國,但武帝卻崇尚以文治世,是以而今天下風氣重文輕武,天子腳下尤其濃重,所有人崇尚文人風流,一提到武將,那就是莽夫、無知、愚昧,彷彿什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文人九等,武將卻在九等之後。
讀書人有着天然的優越感,尤其是這些大家名門,多少寒門學子擠破頭也想拜入門下。
按照這個世道的想法,女人要嫁自然是要嫁那能入朝為官的讀書人。
而秦夫人當年也是被逼無奈才嫁給了她爹,這就是她不喜他們父女的原因。
秦家乃是開國將門,可到了她父親這一代,除了她爹從軍,二叔三叔都撿起了筆杆子,從未摸過秦家槍,更不談武藝。
讀書無罪,但她絕不可能嫁給這些內里腐臭的沽名釣譽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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