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00:Bradley 布雷德利
男子狂猛撲騰,竭力想從這團怪霧中掙出腦袋,卻不能夠。而自己的手也被女子體內氣團限制住。一時間金星竄起,氣息紊亂,此刻的布雷德利反倒懷念起那根屢屢勒暈自己的皮帶,心內極度懊惱:“我真渾,出來時幹嘛不拿手槍呢?這下又被算計了。”
“我錯了,饒了我吧,你還是換回皮帶好了。”話音未落,他感覺女子腦袋鑽入了自己腋下,同時雙腿也被她足尖鉤住,整個人栽倒在地,便知道跟着將會迎來什麼!果不其然,手腕立即被她反扭,兩個人如風滾草般在地上翻騰,這一招在與女子最初交手時就曾見識過。
眼前濃霧隨着瘋滾逐漸消散,男子只感肚裏翻江倒海,巨大眩暈衝上腦門,他只能緊閉雙目緩解嘔吐來臨的前兆。正因他完全鬆弛,讓這個女魔治得服服帖帖,待到手腳被鬆開時,他剛想奮發,就感覺腳踝被她肩膀架高,整個人往後倒去,隨即摔入稠密發臭的污水裏。
“井房!這個天殺的妹妹是打算溺死老子啊!”果不其然,藥店老闆此刻正身處屋內建有水井的怪房裏。它原本是用來折磨不會游水之人,將鐵鏈鎖住雙腿倒懸在樑上,不斷浸到池中進行拷問。布雷德利的后腰正抵在井沿前,兩腿被女子抬在自己肩頭,不論怎麼掙扎都使不上力,最終肺里充滿污水窒息而亡。他內心高聲吶喊:“這隻母畜生幹嘛不願放過老子呢?我不想再打了,該交代的我也全交代了,難道努力過來的一切就這樣白費了嗎?”
肺中沒被排清的淤血隨着氣泡噴濺而出,讓這潭污水變得斑斕一片,藥店老闆竭力把住井沿打算做最後一次嘗試,忽感胯下一松,整個人趁勢半坐起來。抹去滿臉水珠打量,女子側翻在地,殷紅血污正汨汨流淌,因手術刀刺破脾臟失血過多而昏死過去了。
“豈有此理,是你撕毀約定在先,反倒象個受害婦女那樣怒不可遏,真把老子當塊誰都能碰的豆腐看待,看看此番誰殺了誰!”布雷德利破口大罵,揮舞着刀斧為自己壯膽,卻也不敢貿然上前。因為此女實在狡詐多端,如何來斷定這不是陰謀呢?他試探性踢了幾腳,又轉去正面細觀,方才驚出滿頭臭汗!出大事了,女魔已在連番廝打中被自己扎死了!
“這可怎麼辦?如果被賊婆娘們知道女匪首死了,我更沒法偷生,不提別人光是那個嫻靜的大姐,也鐵定不會放過我啊。老子沒準會在這群瘋子的盛怒中被大卸八塊,然後像那視頻裏頭的情景被丟進葯鍋溶解!我怎會落到這等慘狀?誰來救救我啊!”
布雷德利歇斯底里地發泄了一陣,開始在女子身上倒騰起來。時隔不久他從乳罩里翻找出那部手機,準備打兩個電話尋求援助,當務之急是必須要報警了,不論結局會如何。哪知隨着手指移動,跳出一則未接電話,當他看清這行數字,不由雙腿發軟,再度血尿了!
“我的天哪,這個萬惡的妹妹,該不會就是傳聞中鴛鴦館老闆新近正在追求的女孩吧?”
對於這件事,藥店老闆多少是有耳聞的,雖不曾見過,但佐治亞東北部的所有黑幫全都知曉,大老闆正在熱戀中,對象是一名傾國傾城的絕世美女。因他的橫加干涉,令所有與莉莉絲懷着血海深仇的人馬都十分忌憚。難道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妞就是神秘戀人么?
“醉蝶花?理應是這妞的名字,起碼別人都這麼喊她。我喚她時也沒否認過。聽說大老闆的女友,正是一個花名!”布雷德利急得手足無措,忙將女子放平檢查傷勢,同時頭腦像高速計算機在運作,分析道:“大老闆有個古怪的癖好,喜愛找年輕女孩同自己打架,在身心痛苦之餘是無盡的快樂。這個該死的妹妹如此好鬥,原來是她的日常啊!我的天哪,正因她習慣了這種生活,所以才會與我約定打五場硬仗?我真該死,居然以為她在施暴!”
女子渾身燙得像團烈火,胸膛上滾着細密汗珠,那張嬌艷絕倫的臉變得白紙一般,頰間卻透着紅暈。手術刀的刺擊很不成功,只是楔入小腹割破皮肉,並未傷及內臟,造成她虛弱的原因找到了,此女大腿內側有着明顯刺傷,從而感染了破傷風。是不是在之前連番廝鬥中造成的?藥店老闆無法確定,他在品嘗一輪輪生不如死的搏戰同時,此女也是同樣,那根本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賭命行為!哪是為了滿足變態心理而發泄獸慾?
“前不久鍋子黨和箭鏃吃了大虧,也只得息事寧人,倘若招引來鐵狼和火炬聯盟衝垮莉莉絲們,闖下大禍的他們事後必然會將責任全推到我頭上。而比起這些雜碎強上十倍的伊騰頓大老闆集團,倘若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為我所殺,不知會喪心病狂到什麼程度?”
男子無膽繼續深想,他連滾帶爬回到牢室,找來醫藥箱為女魔清洗傷口並打強心針,總之在一切搞清前,決不能讓她這麼死去。當髒兮兮的黑色皮裝被脫去,他瞧見這具肉體上數之不盡的刀痕,傷口全是新的,估摸着就發生在這幾天內。
一種極難形容的悲傷瞬間籠罩布雷德利的心頭,女子也同樣反抗不了伊騰頓集團的恐怖統治,只是被囚禁在一個更大的牢籠里,倆人的命運是如此相似。他記起自己曾枕在女子的腿上,在那時她是安靜的,出神地看着破屋大門,輕柔地撫着他的亂髮,宛如情侶那般。
“只是挨了幾頓微不足道的打,她是如此地取悅老子,可我又究竟幹了什麼?”藥店老闆回想起這幾小時內的種種,雖驚懼地想要咬舌自盡,但另類體會卻是此身從未有過的,鮮血淋漓的女子是如此性感,自己好像繼絕大猝死的絕望中領悟到了無窮快樂。
由着這種狼嚎般的慘哭,女子身體微顫了一下,從混沌中驚醒回來。首先躍入腦海的,便是勿忘我那張狐媚的臉龐。當自己被她從尤寧手術台釋放后,倆人坐在沙發上休憩。
“人說女人是感性的生物,男人又何嘗不是呢?他們經常會產生各種誤解,有時理由簡單得到了可笑的地步。我敢說直到你被捆得像只活豬,聞聽耳邊磨刀霍霍前,都是痛且又快樂的,這就是方式方法的合理運用。”她抬手向地下室揚了揚,說:“如果一味耍狠,庸醫自覺毫無生路,便會抵死對抗。完美的謊言是怎樣煉就的?那就是一半為真一半為假,虛實結合令人雲裏霧裏。拷問也是一門藝術啊,同樣須勞逸結合。毒辣和溫柔各佔一半。”
據紫眼狐狸說,她困住庸醫的這些天裏,並不像此人描述的總在施暴,更多時候是擠在牢室內與他徹夜長談,有時情到深處就會再度溫存一番。他若是沒被槍誤殺,不久后便會交待文件藏在哪。而且因這個人的寧死不屈,勿忘我也很是佩服,反倒不怎麼想繼續加害他了。
女人想到此,心頭忽生一計,伴着幾聲嗚咽緩緩睜開麗眼,與他在黑暗中默默凝視。
“你沒事吧?現在好些了嗎?鴛鴦館的大老闆,究竟是你什麼人?他幹嘛打你電話?”
“那是一個我想要逃避的人,他不會輕易放手,很難說那是不是愛。我此生也還不了他的恩情,他的付出叫我感到愧疚,或許只有死才能終結一切。”她輕撫着男子的臉龐,笑了,問:“布雷德利,你所愛着的那個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為何你挨了那麼多毒打都誓死要保護她?你不必說出她的名字,我只是對此很好奇,你倆是怎麼相遇的?如果你願意談的話。”
“她是一個我從不曾想過,會由虛擬走向現實中的人。”藥店老闆打公文包里翻出兩支上好的Weed,點燃后塞給她一支,陷入了對往昔無限的追憶之中。
那是四個月前,火炬聯盟硬塞給他制毒助手后不久,藥店老闆終日誠惶誠恐,只得在網上找尋樂子,想要將現實里的種種不快拋諸腦後。有一次他瀏覽着醫學網,底下忽然跳出網頁,是一個叫紫藤花下的情慾類交友站。放在以往男子會果斷關閉,但那天他神使鬼差地點了進去,一下子就被各種露骨刺激的留言所吸引,從此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不論你在現實里扮演着何種角色,總會在虛擬中找到相同愛好之人,布雷德利特別喜歡停留在虐愛類頻道,不久后便結識了一個女流。倆人聊了沒幾天,便自己開聊天室互述衷腸,女人獲悉他住在劉易斯維爾,顯得十分高興,問他要不要出來幽會,她住得離他很近。
“我知道自己其貌不揚人很矮小,所以多年來我早已沒了找女友的衝動,因為那是註定不可能的事。我為何要操持危險的勾當呢?正是想要變得有錢。所以到了約會那天,我顯得很忐忑,也許她遠遠瞧上我一眼,大抵就開溜了,隨後她將賬號註銷,隨後我又將陷入空虛。”
出人意料的是,當男子來到地點后,她已經到了。此女比他高出兩個頭還多,卻絲毫不粗蠢,身材窈窕曼妙,簡直就像是仙女下凡。“這個人也太高了,她怎會接受我這種矮子?老子當真這麼走運嗎?”男子邊走邊嘆,緩緩來到她身邊,膽怯地低着頭。
倆人因反差太大不敢去餐館,藥店老闆邀她去家裏做客,在沿途超市買了許多生食。女人手腳麻利廚藝極好,為他做了滿滿一桌菜肴,男子嘗后高聲叫絕,一下子沒了隔閡,並與之熱烈攀談起來。原來女人也因自己長得太高,在現實里不受待見,她與布雷德利一樣,是個對自己沒有信心之人。這次幽會本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好奇光屏對面的他會是個怎樣的人。
“她說,原以為會上那種網站的人,大多都很無恥和濫情,哪知我卻是個異類,老實本份到了木訥的程度。或許我也會那麼想她,而事實上,我與她都是特別專情之人,喜愛那種頻道又算得了什麼?只是一時興起,並無法改變咱倆的本質。”
“在藥店你被眾姐妹活捉時,我死死挾制住你,當時你眼淚鼻涕淌一臉,為何會對我說,如果非得死,你希望由我來結果你呢?當時你是怎麼想的?”女子緊緊摟住他脖子,問。
“我不知道,反正當你進店的那一霎那,就被深深吸引住了。這果真是世間之人么?我竭力想引起你注意,哪怕挨罵也樂意。因此被人捆綁時,近距離望着你的雙眼,一下子就沉醉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最終仍逃不過死亡,我希望由你手刃送我歸西。”
“你想抱就抱吧,我很冷,或許即將死去,這麼對待你我很愧疚。”女子在他臉頰上親吻一口,問:“那然後呢?你與蟲子女人又發生了什麼奇妙經歷?”
打那以後,男子就像掉了魂般,腦海中都是她的身影,每天光是短訊就互發上千條,再沒心思待在工作室。她現在在幹嘛呢?昨晚她最後一條訊息想說什麼呢?我忽然提出約會合不合適呢?原來戀愛的感覺如此叫人動容,男子現在終於明白為情所困是何種體會了。
女人問他將來會怎麼看待這段戀情,純粹玩玩的還是認真的?她無法忍受被人欺騙,所以需要明確的答覆。一時間藥店老闆想到自己,過去何嘗不是如此呢?便在心頭暗暗起誓,一定要拼盡全力給她幸福。兩個月時間不算長,但他們早已愛得死去活來,融為了一體。
“你是想靠我上去將她指正出來吧?那我不妨現在就回答你,她不在人群里。我寧可被你砍死,讓賊婆娘們切成碎肉融為肉湯,也絕不會出賣她,你就死了這條心吧!”男子說完這個蕩氣迴腸的故事,將利斧遞給女子,合上了眼。耳邊傳來咣當一聲,他側目去看,但見得女子脖頸一歪,再度陷入昏厥之中。
“你振作一些啊!”男子高舉手術刀,打算挖開她負傷最重的瘡口,將毒血吸出來。恰在此時,一支針管刺入了藥店老闆的勁動脈。他的手停在半空,立即變得僵木。
“獸類麻醉劑?”他側目去看,身後悄無聲息站着一條人影,那是怒目圓睜的農婦,此人甫一撞見,誤會他掏刀打算割喉女子。布雷德利慌忙擺手,不斷重申:“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實際是她出爾反爾想要偷襲,我只能豁出性命拚死抵抗啊。”
極遠的石階下又出現幾條人影,是大姐帶着三個小妞聞訊而來。當見到女子昏死在地,已然成了個血人後,慈愛的大姐瞬間化為了暴跳的狂獸。男子被打了麻藥,已感覺不到半邊身子,只得一面解釋一面反抗,可雙拳怎抵得過四手,更何況對方有五人。僅僅只是兩分鐘,便在亂拳下被打得口吐鮮血,再也爬不起來。這些賊婆娘將目視範圍內所有捆繩全都找來,正待將他五花大綁時,農婦高喝一聲,制止住眾人的暴行。
“可能事實就像他說的,你們來看,倆人距離牢室那麼遠,居然跑進了井房。這個老闆渾身濕透而她卻很乾燥,說明他是被扭到這裏慘遭灌水的,他無法再挨揍了,都給我出去。”
大姐假意點頭答應,趁人不備架起男子胳臂,狠狠在大腿上折斷,然後氣哼哼地率眾而去。當四周重新陷入沉寂,男子眼前出現了幻覺,哪怕再暗的角落也開始變得通透。他知道自己已瀕臨死亡,那是瞳孔放大的徵兆,如果得不到急救,他將熬不到天明。
“幸虧那個大姐沒應承下來,如果換成她,我鐵定備受摧殘,還是妹妹愛我多些。我快不行了,可恨!”絕望之際,布雷德利猛然記起一件事,起先女子打開的那間牢室,適才動手時過於慌亂沒來得及細觀。但可以肯定,屋裏有個黑漆漆的東西躺着,那會是誰?難道除他之外,這裏還關着其他人么?
他拼出最後氣力,朝着地牢偏角蛇行爬去。幾分鐘后,男子來到側開的鐵門前張望。床褥上果真卧着一具男孩殭屍,渾身彌散着蟲須般的幻光,在其胸腹位置隱約透着綠氣。
“莫非是太陽蛇卵?上天開眼啊,老子時來運轉了!”男子攀上大床,見那男屍層層疊疊化出的肉泥中,端的是顆晶瑩剔透的珠子,這正是他苦求不來的救命法寶。
話分兩頭,與此同時我又在做什麼呢?事實上當清醒回來后,大屋中央出現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他們便是拉多克剃刀和禮貌者琴弦。見我陷入深度昏迷,天竺菊只得破除禁忌聯繫暗世界人馬,拷打逼供不正是鐵布利希最擅長乾的事么?就這樣他們被送進了道場。
“這是破傷風,已經一天多了,幸虧有人替她打了強心針和清毒劑,不然就很危險了。”作為長期露宿野地的公羊們,自我療治是家常便飯,所以倆人偽裝成醫師上了女神峰后,當即擺出全套行頭,為幾個受創最大的部位清淤消毒,最後敷上河澤雲蚺血這方大保健。剃刀蹙緊眉頭,對禮貌者使了個眼色,讓他下去看看藥店老闆傷勢,然後談了些近期活動。
“我有種預感,許多不好的事正在慢慢成型。魔魘里我見過的情景,安置喬曼的屋子,與現實一模一樣,所以黑色人形爬下床,化為蟲子溜走也必將發生。”我一骨碌爬起身,將這些發現說完,然後拽着拉多克的袖管低語道:“我們提前將自己暴露了,現在已變得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希望你回去轉告他們,別對這些無辜女孩下手,不然我們只能選擇起義。”
“拜託,咱們從沒說過要斬盡殺絕,那不過是施加你們的壓力。既然呂庫古小姐說大長老道場設在他處,那殺了她們又有何意義?”他忙將我拖至一邊,附耳低語道:“紫眼狐狸從未說過她的計劃吧?那好,原本與博爾頓商量的結果是這樣的,利用華宵之夜血腥獻祭,趁勢讓那妞釋放次級鑽。這麼一來,魔將會被羵羊替換,在儀式結束前,它將呈現空前虛弱狀態,到那時,庫里亞人會通過一種叫收納的妖法,將之凝結成蛇胚,大概就是如此。”
說話間,禮貌者背着手走回道場,對他搖搖頭,嘆道:“人我見到了,傷得不太重我已處理好了,但想通過讀心辦不到,咱們可能白跑一趟。因為這個男人非比尋常,他不知因何緣故而成就了眠壟之心,以往要拷問秘密只得傳喚魅者,那些頑固份子終因男人的顏面被迫交待罪行。可現在的情況是,兩名魅者全都拿他沒轍,我絲毫辦法也沒有。”
“傷得不太重?尺骨骨折也叫不太重?”艾莉森質疑地望着他,問:“可知這兩個妞兇殘到何種程度?無時不刻下去痛毆這個可憐人,他沒死簡直是奇迹了,那你說他都傷哪了?”
“就是皮下淤血,眼角青腫,以及咽喉內少量出血啊,我與人打場架也不過如此。”
“這怎麼可能?半天來至少挨了十多頓打,居然傷得這麼輕?簡直是不可思議。”農婦在祭台前來回踱步,忽然一蹦三尺高,猛拍腦袋大叫:“糟了!肯定是那樣!要出大事了!”
言罷,她一個箭步飛竄下泛渣之井,眾人不知她是怎麼了,也盲目跟着一起追下樓去。艾莉森很快轉到地牢偏角,當瞧見鐵門大開,不由驚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嘴角抽搐口不能言。
平躺在床褥上的喬曼屍身,已變得柏油般漆黑,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緩慢腐朽,那些與關節緊挨着的部位,慢慢消融了屍皮,並暴露出底下蠟黃的枯骨。之前能維繫它所有機能的東西,正是那顆綠色珠子,此時男孩的胸腔,被人刨出了一個大洞,太陽蛇卵不翼而飛。
艾莉森的臉由白變灰,再有灰泛青,最終變得一片赤紅。是啊,她之所以加入莉莉絲,就是為了復活愛子,現在這份祈願被剝奪,眼見殭屍又將化為朽骨,早已是氣得喪失了理智。待到我等追下樓時,她正與藥店老闆在狹窄的廊道內相互追逐,並穿梭於各間牢房之間。
“你這個無恥小人,我一直在想方設法周全你少挨別人的打,可你倒好,奪了喬曼賴以維生的靈戒,看我不將你抽筋剝皮,挖出肚腸去喂狗,並讓你飽覽二十一間酷房的全套大餐!”高大笨重的農婦在這等環境裏,顯然不及男子靈活,倆人始終保持在十米距離內。艾莉森追不上他,只得守住泛渣之井的中樞大道,破口大罵:“你給我滾出來,別像老鼠那般躲着!”
“我這是為求自保,你的男孩反正已經死了,再怎麼救也是枉然。我也不願這麼做,不如此我遲早會死在那個妹妹或大姐手裏!”男子此刻不知身在何方,聲音正像幽靈般四下回蕩,他深知自己躲過一難將迎來更大的浩劫,越發不肯冒頭了。時隔不久,他從慌亂中恢復平靜,又說:“我也有珠子啊,想救那具殭屍,就讓大姐再跑一趟,將大包給帶來這裏!”
“原來如此,這就是他讓我去取包的原因。剃刀你們愣着幹嘛,將美人蕉姐妹先拖走!”天竺菊見狀,忙招呼旁人上前幫手。農婦雖不精通干架,但那股氣力勝過蠻牛,兩隻公羊外加三個小妞左右環抱,才勉強將之撲翻在地。艾莉森瞬間崩潰,呼天搶地地嚎哭起來。
木樨花之流早就想對藥店老闆施加暴行,苦於主場被我壟斷,現在正巧尋得由頭,仗着人多勢眾,打算前後包抄去揪出男子,卻被天竺菊一把拖住。布雷德利深知再度被活捉斷無生路,因此會拚死負隅頑抗。貿然進入他刨挖的夾縫壁道,吃虧的只會是我們。
時隔不久,極遠處傳來番茄的慘叫,她在某個荒僻角落遭人偷襲,肩胛挨了一刀,未及呼救已被男子席捲拖走,而成了等價交換的人質。剩下幾個女流急於想撈回自己人,向股縫般的夾壁再度出擊,結果不是踏空崴了腳,就是被生石灰撲中,眨眼間又傷了幾個。
“那隻大包我帶回了道場,因不知你是何圖謀所以騙你,其實就在上面。可翻來倒去也沒瞧見任何可疑物品,更不曾想過你所找的是珠子。”天竺菊也慌了神,衝著夾縫狂呼:“你先將露西放了,我將大包還你便是,別傷了和氣,一切都聽你的,咱們坐下來慢慢談。”
“呸!傷了和氣?你們可曾將我當人看待過?不間斷地下來毆打勒暈,悶水倒吊,打累了換人。而你更狠,已被拉走還不忘返身回來斷我臂膀,過去的莉莉絲們好歹還會諮詢受害者想挑選哪種體罰,你們倒好十八般武藝齊上場,咱們是該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朋友,這樣僵持下去解決不了問題,你願意躲着就繼續躲着好了,先將那小孩放了。”所有人里,只有禮貌者最沉得住氣,其實打從陰蝕道場首度聯手時,他表現得一貫如此。
“你是那位下來替我療傷的大夫吧?趁你還沒被她們限制自由前,趕緊逃命吧。這些娘們表面看人模狗樣的,其實個個毒如蛇蠍,是反覆無常的神經病,她們殺人是家常便飯!”藥店老闆鼻子一酸,將姐妹會歷年來的惡行血淚控訴一遍,並對個中情節加大渲染,聽得兩隻公羊臉紅耳赤,不住回眸質疑地瞪着我們。彼此正萬分尷尬時,天竺菊扛着他的大包回到地窖,並將之擺在布雷德利肉眼可觀察到的某個折角。
“我的太陽蛇卵,被藏在紅色水彩顏料罐里,”人們按着他的描述,果真找到了酒紅色珠子,它被收在密封袋裏,保存得相當完好。這顆靈戒比起其餘人手裏的要略大些,色澤也更瑰麗,一看就不是凡品。男子見眾人鬆了口氣,開始提起條件來:“我要你們全回到樓上去,事實上只有我知道該怎麼操弄太陽蛇卵。我根本不想要綠色珠子,隨時可以挖出還給殭屍男孩,所以你們最好期盼我別掛了。另外去搞輛車來,等徹底安全后我才會放了這個妞。”
“你們按他說的做啊,他很不耐煩了,正欲剝我衣褲!掏珠子也好,救活喬曼也好,幹嘛非得犧牲我啊!”壁道深處是露西驚懼的呼聲,並夾雜着藥店老闆故意發出的粗喘。
恰在此時樓上傳來紛亂嘈雜,顯然是又出其他事了。天竺菊對我等眨眨眼,示意都先去忙自己的,雙腿點地往上一竄,不動聲色地爬去天頂,找了個隱蔽角落掩身藏下。當下所有人里,只有她能窺透所有刁鑽角度,洞悉藥店老闆的一舉一動。
“放心吧,我才是曾經的半妖,留下來是為了確保布雷德利踐行承諾,只要這傢伙不做出格之事,我就不會冒險。”她悄悄附耳上來,道:“那人的身影與之前產生了些許變化,我打算細細觀察他所謂何物,去將門反鎖,別再繼續刺激他,我會帶着露西安全回來的。”
我跟隨眾人的腳步重新返回道場,卻見得一干賊婆娘攀在大門口正向著某個方向眺望。臨到跟前聽到灰燼飄飛,火光四起,空氣中正飄蕩着一股難聞的焦油氣味。那是空地對面的北館,緊挨着鐘樓鹿血灘,不知何時燃起了大火,正噼噼啪啪燒得帶勁。
“怎會無端竄起大火呢?這些碉樓里什麼都沒有啊!”香橙招呼着眾人奮勇上前,趁着火勢不大又天降豪雨,上下齊心應該能迅速撲滅。就在人們紛紛跑上空地,不遠處白光頻閃,好似雷電劈中了角碉。側目望去,便見得一個瘦猴模樣的雨披男,正躲在某片隱秘位置拍照。
此人見自己被發現,嚇得面如白紙,慌忙逃下石壁。賊婆娘里分出一撮人,打開鐵門追擊出去時,那人已逃下了坡道。女神峰下停着兩輛皮卡,車裏人正不停放冷槍,鐵蓮子遏制住莉莉絲們的腳步,待到瘦猴爬進車廂,這群不速之客發動引擎,很快逃得不知去向。
“火光四射,無數穿着橡膠雨披手舉火把的暴徒,道場化為灰燼,姐妹們慘死奔走高呼,我的天哪!”腦海中猛然跳出魔魘中一連串的慘景,我霎那間頓悟了一切,頓時氣血攻心,跪倒在地噴吐稠血不已。拉多克剃刀看在眼裏痛在心頭,將我一把抱起。
上午七時,火勢在眾人攜手下,終得以撲滅,那果然是遭人故意縱火,幸虧發現得早,未造成重大損失。我渾身冷汗淋漓,濕漉得就像河中打撈上來那般,在無盡的噩夢中掙扎徘徊,待到神智轉清,便瞧見二十多張臉湊在面前。焦慮、煩躁、厭膩以及困惑不解,充斥着每一個姐妹的心扉。
“那不是一段魔魘,而是無計其數的片段,它們串行在一起,就像被人惡意剪輯。我本以為驍鷙只能窺透過去,現在才知道它還能踏破未來。魔魘里發生的種種都將在不久之後成為現實,若什麼補救都不做,我們所有人都會被點天燈,葬身於這座荒山破樓里!”聞聽此話,那些吵吵了大半夜天明就走的少女們,打算撲進雨幕逃跑,被我伸手制止。
“炮製危局的是你,危言聳聽的也是你,公開叛變的還是你,現在大家要走,你憑什麼阻攔?”木樨花已然成了騎牆派的領袖,一把將我推倒在地,叫道:“我不管,我就要走!”
“因為我們所有人的臉都被別人拍照記錄了,雖不知縱火賊有什麼圖謀,但魔魘告訴我,在不久的將來,女神峰會遭到團團圍困。你們敬請隨意,但別忘了即便僥倖走脫,也會被那些人在現實中一一找到,到那時大家天各一方,哪怕想救也是有心乏力!”
每個人都知道大禍即將傾盆,但此刻的我們無法想像,在24小時后將會迎接什麼。只道是一次規模甚大的衝擊,然而,魔魘里之所見,僅僅只是海灘邊的浪花。
此刻的我不知哪來的勇氣,高高跳上貝巴因祭台,叫道:“有許多事我們都需一一釐清,時間已臨近極限,現在大家非但不能分開,並且只能聚攏,要麼將女神峰化為固若金湯的堡壘,要麼索性全部撤走。哪怕身陷絕境,我是鴛鴦茶的女人這點不會變,老男人集團斷不會坐視我命喪佐治亞,所以不要再公開搞內訌分化了!”
“你先下來,爬那麼高跌下來就慘了。”桃花面色陰鬱地望着我,說:“我們覺得,最低限度也該等到明晚,至少要明白大長老的意圖,你是如何打算的?不妨說說計劃。”
“如果選擇固守此地,那就需要建立三道防禦圈,阻礙雨披男的腳步。第一道設在山坡最窄處,第二道是角碉大門下,第三道是道場入口前。破樓里最多的是什麼?汽油火油以及大量的廢品輪胎,就用它們組織火網。”我冷哼一聲,任由艾莉森抱着下來,道:“焚燒輪胎產生的黑煙,幾十裡外都能瞧見,那麼火警和條子將會蜂擁而至,那些暴徒自然也就跑了。”
“那如果是暫時撤走呢?你又打算建議大家去哪?”香橙手插腰肢發問。
“艾莉森的農莊已經暴露,所以咱們能去的只有污水處理廠。那裏毗鄰伊騰頓,地處老男人集團的勢力圈,既便遭到襲擊也能迅速脫困。究竟該何去何從?今天必須商定出結果。”
正當我想將心頭韜略逐一說明,背後走徑傳來瘋狂的拍門聲,站在人後的黃瓜慌忙打開彈子門,一個髒兮兮的人影滾將出來,那是衣衫不整的番茄。
“不好了,大姐已被藥店老闆擒下了,那個傢伙現在變得特別恐怖,將她拖進了壁道深處,我逃出時最後掃了一眼,大概已被他強暴了。”露西話未說完,雙目一翻昏厥在地。
“這怎麼可能?天竺菊會被他這個無能之輩拿下?”我氣急敗壞地分開眾人,抓起安貢灰,一腳踹開鐵門,叫道:“他大概是不想活了,讓我再下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