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蹈海（二）

宇智波啟治慢慢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很不適應，現在是中午，正是一天最忙碌的時分，可木葉已經下達了最高戒嚴令，非忍者不得隨意上街，讓很多商販無處經營。即便如此，宇智波啟治還是從窗戶邊、門縫中看到許多雙眼睛，那是民眾們的揣測。

不多會，宇智波啟治走回了家中，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們，他們是警備部的一員，收到的任務是疏散民眾以及守衛大門，自然沒有跟隨大部隊外出佈防。

父子間沒有語言交流，在沉默中坐到了餐廳，僕人們端上提前預定好的菜肴。宇智波啟治在飲食享受上極為苛刻，非鮮非美不吃，家中的菜譜會由老僕人制定，即使他不回家吃飯也照常做好擺在桌子上。

秋風乍起，注重養生的老僕人今日準備的海八珍：魚翅、鮑魚、魚唇、海參、裙邊、乾貝、魚脆、蛤士蟆，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的食材，有的甚至片刻前還喘着氣，再加上上了年紀退休又被聘請來的大名御廚親自燒制，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宇智波啟治拿起筷子夾了一隻鮑魚放到面前的餐盤裏，卻沒有吃，而是倒了一小杯酒滋溜喝進肚，微眯眼睛細細品味：“六十年的陳釀入口綿柔唇齒留香，不愧是家族內數一數二的好酒。”

老大宇智波德隆皺皺眉輕聲道：“父親大人您怎麼回來了？村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您應該一刻不離火影大人身側才是。”

宇智波啟治慢悠悠吃完鮑魚，瞥了眼老大道：“文川這幾日有沒有尋你們？”

宇智波文川，現任三尾人柱力，也是宇智波啟治的親侄子，就住在隔壁，平日裏雙方來往卻不算緊密，屬於那種認識但不熟悉範疇。

“沒有，文川他幾乎足不出戶的呆在房間裏。”宇智波德隆神色一呆老實回道。

宇智波啟治嘆了口氣放下筷子道：“不是文川喜歡獨處，是你們這幾年尾巴翹高了不好說話了。我記得你們小時候幾乎形影不離的，走到哪裏都是四人一塊。”

三人低頭不搭話，宇智波啟治拍拍桌子喝道：“老大你去將文川喊來，我們一家人正兒八經吃頓飯！”

不多時，一名二十歲上下膚色白皙的青年跟着宇智波德隆走進餐廳，他身子骨似乎很瘦弱，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跑，可眼睛中的銳氣很足，見了宇智波啟治在，急忙半跪：“見過副火影大人。”

宇智波啟治示意對方坐下，為他夾了塊魚唇：“你最愛吃魚唇，這是波之國送來的食材，你趁熱嘗嘗。”

“謝謝大伯。”

宇智波文川嘗了口道：“味道果然鮮美。”

五人默不作聲的吃着飯，差不多后宇智波啟治擦了擦嘴道：“今天你們四兄弟到齊了，我們這一支總共四名男丁，我有話要交代。”

“按照你們祖父生前安排，你們這一代以德、文、武為前綴起名，可我的三弟啟德只生了兩個女兒，沒能將武補上，二弟啟光早夭，也只生了文川一人，倒是我有德隆、德盛、德全三個兒子，現在回想起往事令人鼻尖發酸...”

宇智波啟治唏噓道：“三十年前也是在這間餐廳，你們的祖父坐在我這個位置做了詳細的安排，然後不幸戰死在了邊境，連一具屍體都沒尋回來，我和兩個弟弟只好在陵園中立了一座衣冠冢。”

四名年輕人靜靜地聽着，宇智波啟治接著說道：“我們一族最是團結也最護短，傳承數千年以來每支宗脈極少出現斷絕，你們四個雖然不是同一個父母所生，其實和親兄弟沒什麼區別。這幾年來我當上了副火影，德隆、德勝、德全仗着權勢看不起你文川，我嘴上不說其實都看在心中。”

宇智波文川嘴唇蠕動想要說話，宇智波啟治打斷了他：“自己兒子什麼德行我清楚，他們恨不得踩着我的肩膀一步登天，自然有些看不起你這個沒有雙親的堂兄弟。”

三個兒子面色燥的通紅，諾諾不敢言，宇智波啟治也沒多責難：“你們這代人是泡在蜜罐子裏長大的，在家族的庇護下一路順風順水鮮有波折，甚至就連戰場都很少踏足，現在想想未必是件好事。當年我五歲殺人，十歲即成為小隊長，在邊境上幾次險死還升，身上留下五道貫體傷，年紀輕輕就被家族列為重點培養對象，是靠自己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後來歷任貓忍村負責人、第一監獄獄長、副族長、副火影，更是一步一個腳印磨出來的成績。我知道村子有人在背後嘲笑我是什麼應聲蟲副火影，只會拍葉山的馬屁，可他們也不動腦子想一想，我要是沒點本事葉山會重用我么？”

宇智波啟治起身給宇智波文川斟了杯酒，後者急忙起身卻被他壓着肩膀坐下：“前幾年我通過副族長權力將三尾封印進你的肚子裏，你心中怨氣不小吧？”

“不敢！”

“不敢就是有！這幾年逢年過節你也不願來走動拜訪，我都看在眼中，卻不會去怪罪你，知道為什麼嗎？”

宇智波文川抿抿嘴不言，餐廳里傳來宇智波啟治擲地有聲的話語：“人柱力是忍村的底氣之一，你自小擅長水屬性忍術，在族內是赫赫有名的水遁忍術專家，無疑是三尾最契合的人選。而且一旦成為人柱力，遠的不敢講，你這輩子榮華富貴跑不掉的。我那二弟啟光心性高傲，一心想在族內掙出名聲，誰知命運多舛半途折了，你也算了卻了他的心愿。”

“這幾年族會上你的位置只在我之下，就是沾了人柱力的光！在我的計劃中，過幾年引退後會全力扶持你接過我的政治地位，你可知為何？”

這話一出，不僅宇智波文川目瞪口呆，他的三個兒子也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父親，世上哪有傳侄子不傳兒子的？

宇智波啟治目光清澈的嗤笑一聲：“我的三個兒子外強中乾，精於計算卻缺少大局觀，一輩子註定徘徊在中層，斷無走到前列的頭腦和心胸。而你不同，你寡言卻睿智，苦悶卻堅韌，柔弱卻果決，面善卻心狠，年輕卻老道，像極了你父親年輕時的模樣，只是缺少一個青雲直上的平台罷了。所以我才會對他們的勢力不聞不問，甚至樂的其見，將來你們也少一些瓜葛多一些生分，省的求到你頭上狠不下心拒絕。”

“一個支脈話事人永遠只能有一人，你正是我選中的苗子！”

宇智波文川皺眉想了片刻，端起酒杯仰頭喝下：“大伯今日難得敞開心扉說了許多心裏話，我着實很感動，可感動中夾雜着些許不安，想必是死期不遠了吧。”

宇智波啟治點點頭道：“應該不遠了，非是我逼你去死，而是村子需要你去死。但你的性命是命，我兒子們的命也是命，你可以挑一個陪你一起去死，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彷彿惡魔般的低語響起在幾人耳畔：“現在告訴我，你會選誰去死？”

宇智波文川把玩着酒盅，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三位堂兄弟臉上看來看去，直看的他們汗毛直豎不寒而慄：“就選老三德全吧。”

聞言老大老二心底長舒一口氣，沒等他們將目光投到倒霉的老三身上，宇智波啟治拍了拍手掌大聲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好苗子，能和我說說選老三的理由嗎？”

“老大老二色厲內荏，看似猖狂實際上謹小慎微，一旦大伯您身死，他們兩個會立刻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做人。老三眼高於頂，對於權力有着狂熱的追求，而且偏偏天賦很好，恐怕於分支日後發展不利，搞不好還會帶來滅頂之災。”

“大伯您是自願去死的，火影大人心中定然愧疚萬分，只好將這份愧疚追加到您的兒子們身上，屆時老三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往上爬，直到繼承您的政治地位為止。可人的愧疚是有限有時效的，火影大人早晚會有耐心容忍心耗盡的那一天，到了那時，我們的分支恐怕會落個牆倒眾人推的下場。還不如讓老大老二他們一直用這份香火情活下去，將來後輩們出了個好苗子也有登峰造極的基礎。”

宇智波啟治連連點頭，顯然滿意至極：“你講的沒錯，完全和我想的一模一樣。老三，聽到我們的話了么，你還有什麼想交代的趁早說。”

宇智波德全濃眉大耳身形壯碩，可偏偏長了一雙眼睛桃花眼，看上去給人一種妖魅感，聞言苦笑道：“父親大人與堂兄大人已經將話都說完了，我對此沒什麼想說的。自小錦衣玉食的生活下來，我該享受的都享受了，這是村子和家族給的，現在我也該去回報一二了。”

宇智波啟治深深看了眼老三：“你最像我，可就是心中缺少了一份敬畏，否則也不會被選中。”

“把酒倒上，我們爺四個一起喝一杯團圓酒！”

喝完團圓酒，接下來就要品嘗分離酒了，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宇智波德全身不由己，他宇智波啟治又何嘗不是？

可這是戰爭啊，一不注意就會亡國滅種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