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醉酒的男人
衚衕里的蒼蠅館子雖然小,環境不咋地,但廚師的手藝不俗,幾樣特色菜做得色香味俱全,相當地道。
錄好了歌,大家都很高興,一大箱啤酒擺上,推杯換盞,氣氛濃烈。
陳立行看到趙自若和上次一樣沒有喝酒,只以茶代酒。暗覺奇怪,以這女孩子的性格,怎麼會滴酒不沾呢?
因為要開車的緣故?
倒有可能。
“行哥,來,我再敬你一杯。你那一段彈指真是太好聽了,有時間可得好好教我。”
劉昊舉着杯子對陳立行說,嘴裏都叫上“哥”了。不過論年齡,陳立行的確比他大。
陳立行連忙謙虛幾句,一口把酒喝了。
趙自若問:“發表歌曲,你需不需要取個藝名?”
陳立行一愣:“不用,本名就挺好。不過詞曲署名要用個筆名,嗯,叫‘行者’吧。”
“‘行者’這個筆名可以。”
陳立行又說:“至於這首《流浪歌手的情人》發表,應該用樂隊的名義。”
趙自若目光熠熠:“如果你個人想有更好的發展,我建議你……”
陳立行一擺手:“說定的事,不用更改,這本就是樂隊共同演繹的歌,不是我的單曲。”
“嗯,那好。”
趙自若點了點頭。
娛樂圈就是名利圈,為了爭名奪利,為了出道上位,什麼齷齪都有,什麼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但通過這些天的觀察,趙自若覺得陳立行挺老實的,上次坐自己的車,規規矩矩,手沒有亂動,足見品性;而今也沒有因為寫出了歌而自大忘形,嗯,“撿”他回來,撿對了。
這一頓吃喝直到九點多,劉昊與鍾元先行離去,剩下陳立行和趙自若兩個。
陳立行喝得有點多了,醺醺然,頭重腳輕的樣子。
“走吧。”
趙自若說,起身去櫃枱結賬。
陳立行嘴裏叼着一根煙,提起那把米黃色的木結他——作為玩音樂的人,去吃飯帶樂器是很合理的事。並不是裝,而是喝着喝着,很容易出情緒,甚至靈感,到時樂器在手,能即興來一段。
“今天娛樂突發新聞,新一代天後童唯宣佈與經紀公司名城傳媒解約……隨後名城傳媒發表聲明,稱童唯單方面毀約無效,並起訴索賠毀約金三億元……”
牆上的電視屏幕,陳立行凝視着出現在畫面中的一個窈窕的身影。雖然她戴着口罩,但露出的一雙剪水秋瞳,顧盼之間,便有萬種柔情。
莫名地,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翻湧上心頭,像是一滴墨落入水中,轉眼濡染擴散開來,瀰漫了整個心間。
在這剎那間,有記憶具現。
陳立行坐在椅子上,抱起結他,開始撥弦,然後唱了起來。
那邊趙自若結了賬,忽然聽到了結他聲和歌聲,趕緊回頭,聽了幾句后,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舉起手機,開啟錄頻:
“……直到現實狠狠推一把,跌到渾身是傷疤,你在慾望面前投降,我在傷痛後面成長……”
“終於知道愛都有翅膀,怎麼擁抱她終究要飛翔。漆黑空心也想被釋放,奈何思念比恨更頑強……”
“釋放”二字,猶如一把刀子扎進了趙自若的心窩裏,她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巴,生怕會發出驚呼,打擾了那個唱歌的大叔。
“……當我聽說你跟他散場,狼狽回家帶着傷……”
“朋友都說,那是懲罰,我的心卻多少痛呀……”
……
“無法割捨就別怕感傷,我也嫌我對你太滾燙,深愛就像一種命一樣,沒有任何辦法能阻擋……”
副歌帶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力量,在小酒館裏迸發開來。
望着那個低頭撥弦的男人,他唱着歌,嘴裏還叼着一根煙,燃燒過的煙灰已經長長一串,竟頑強地不肯掉落,就像男人所唱的那樣“奈何思念比恨更頑強”。
趙自若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竟莫名也想點煙,陪着陳立行抽一根。
噼啪一響,唱歌的男人畢竟是醉了,摔倒在地,人仰馬翻。
趙自若跑過去,將陳立行攙扶起來,帶上結他離開酒館。
此時酒館裏沒其他客人,不過廚師和老闆娘都被剛才的歌聲所驚動,面面相覷。
半響,老闆娘問了句:“這是什麼歌?怪好聽的。”
滿身油膩的廚師茫然回答:“不知道呀,我很少聽歌,不過這一首確實不錯,我聽得都有心酸的感覺。”
……
“啪!”
終於把陳立行扔到了床上,趙自若差點也被帶倒,她嬌喘細細,短髮被汗水濡濕,一絡絡黏在光潔的額頭上。
幸好小酒館距離四合院不太遠;幸好她自小練過,不是嬌弱的女生……
“這傢伙重死了。”
趙自若嘟囔了句,起身出去,一會又進來,手裏多了條濕毛巾:“還要我來服侍,煩死了。”
拿着濕毛巾,也不懂溫柔,很嫌棄地幫陳立行擦臉。看她的動作,不像擦臉,更像是用抹布擦桌子。
胡亂擦完,抬頭四下打量,見到放在床頭的那個背包,注意到背包面上綉着個圖案,磨損得厲害了,看得不是很清楚,似乎是一個人背着另一個人:“這包都舊得顯破了,居然還不扔,難道有什麼紀念意義?”
她沒有翻人家東西的習慣,轉頭去看床上醉酒睡着的男人。
“哼,居然還打鼾,像頭豬。”
“這首也是他的創作嗎?不可能是即興,肯定是早寫好了的,他到底寫了多少首歌?”
“真沒想到這傢伙能唱那麼高的音,假音也很厲害的樣子……”
“他的睫毛居然這麼長……皮膚也挺白……”
……
“呸,不就是個不值一文還喝醉了酒的邋遢老男人嗎?有什麼好看的?”
趙自若跑了出去,感覺兩頰微微有些滾燙,沒有喝酒的她竟然臉紅了。
才不是那樣的臉紅呢,肯定是剛才累着的。
回到主屋,開始洗漱。
這屋子寬敞得多了,一房一廳,還有一個獨立的衛浴間,這就不簡單了。
這是完全屬於她一個人的空間。
洗好身子,穿上一身藍色睡衣,睡衣上居然印着個大大的卡通豬圖像,凸顯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可愛。
這樣的形象,與在人前時的高冷截然不同,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躺到床上,拿出手機,點開在酒館錄好的那段視頻。可惜視頻並不完整,沒有開頭幾句,後面陳立行醉倒在地,也斷得倉促了。
但有時候聽歌,就那麼寥寥幾句,便足以讓人產生共情。
這是一首充滿了感情的歌,那種撕心裂肺的情感甚至完全壓過了高超的聲色技藝。
關了燈,歌聲開始在黑暗中流淌出來:“……有個懷抱暖得像張床,有份善良微笑多晴朗,有一張唇美麗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