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9章.錯亂的真偽
他揮揮手,在司機的滿眼不解中,送別了出租車。
不遠處,就是柏油路的盡頭。
這也是為什麼司機說這裏是斷頭路的緣故。
但他並不知道,在終點的旁邊,還有一條岔開的土路,沿着再走上兩公里,便是靜海醫學中心的正門了。
當然,也可以選擇從斷頭路盡頭的另一條捷徑上山。
那是個隱匿在山林中的樓梯,一眼望不到頭。
那是醫院職工上下山的通道。
由於車位有限,所以僅限入院的VIP可以停在院內,職工的車輛,只能是停在山下,然後再步行,為了減少步行時間,才修的這條登山樓梯。
樓梯的角度極其陡峭,一眼望不到頭,但實則並不長,只用了七八分鐘,唐棟就已經登頂。
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目瞪口呆。
記憶中不苟言笑的警衛,已經不再,只剩下一間空蕩蕩的保安室,連門把都已經變的銹跡斑斑,像是歷經了風雨。
他推開柵欄,哪還有什麼花園、綠地?
只有一個空曠的停車場,和一些已經光禿禿的花壇。
是走錯了路嗎?
他失魂落魄的向裏面走去,看到了一塊碩大的石碑:
【靜海醫學中心】
是這裏……沒錯……
它依舊很氣派,只是底部的水景早已枯竭,大理石的碑面上,儘是乾枯的條狀的水漬,就好像牆根的狗尿苔。
一陣陣頭暈目眩的感覺襲來,他恍惚着,繼續向里。
印象中,那氣派的大樓,也變了模樣,破破爛爛的,低矮的雙層小房,外牆上,裂紋無數,更不要說還有大塊的牆皮脫落,摔在地上,留下一灘白色的粉末。
這一切,都與記憶中,大相逕庭。
短短數月,這怎麼可能!
他咆哮着沖向了大門,聲嘶力竭的吼叫着。
這怎麼可能!!!
陽光透過屋頂,將正門的樓梯,劈成了陰陽的兩端。
他怔怔的望着,一如出院時的那天。
許久。
一陣山風掠過,打着旋兒的鑽進了衣領,拂過剛才驚出的一身冷汗,更是又添了幾分寒意。
他木訥的推開大門,生鏽的合頁,發出嘎吱、嘎吱的響動。
走進大廳,那久違的親切感,撲面而來,那是放在導診台前的一個人形立牌。
畫中的護士長,微笑着,手掌指向了旁邊的通向二樓的階梯。
他臉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搐着,一如他那已經亂如麻繩的大腦。
踏上二樓,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那正對着樓梯口的病房門,依舊大敞大開,就像他住院時一樣。
站在窗口遠眺,海面上波濤依舊,在陽光下,閃着別樣的色彩,點點白帆,依然在隨風飄搖。
這一切,那麼的熟悉,又那麼的陌生。
那些回憶的片段,跑馬燈般的從眼前閃過,但怎麼現實卻又如此殘破不堪。
高端?私密?
他咒罵著衝進了病房旁那所謂的VIP病區。
只是這,只是哪還有半點高端的影子?
牆面上,斑駁的漆面,儘是大塊的開裂,捲起了一個個弧形的破口,露出了底面的紅磚。
向里走了幾步,確實有個房間,但是,連個門都沒有,牆面甚至連漆面都沒有,就是毛坯樣的水泥。
房間裏,只有幾把椅子、一台老電視,以及牆角那裏堆的如同小山樣的快餐盒。
他隨手拿起一個,扯下印有訂單信息的訂單紙,上面的日期是8月份,也就是他住院的時候,至於送餐地址,則是那個距此有段距離的度假村,想來是因為這爛尾樓也根本沒個地址吧。
再拿起一張,依舊如此。
整整一摞單據,時間通通停留在了那個盛夏。
他照着上面的號碼撥去,聽到的,只是那句“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他發瘋似的捶打着牆面,怒吼着。
假的!假的!假的!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又怎麼回到的家裏,渾渾噩噩的,好像失了魂一樣。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不住的嘿、嘿、嘿的傻笑,聲音越來越大,表情也漸漸猙獰。
他猛地抄起架子上的剃鬚刀,貼着頭皮,一剌到底,直接刮出了一道禿禿的溝壑。
隨着手臂的揮動,他的笑容愈發癲狂,直到正面看起來已經剔成了一個光頭,但後腦,由於視野的關係,依舊摸起來有不少發茬。
他靈機一動,想起以前去理髮時,理髮師在最後的時候,會拿一面鏡子放在身前,讓他看看後面修剪的如何。
他也依樣畫瓢,對着鏡子中的後腦勺,刮的十分賣力。
但幾刀下去,他突然發現,在自己後腦勺靠下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那裏竟有個方框形的疤痕,不及半個手掌大,小小的一圈,不仔細看的話,都不能發現,就哪怕摸上去,也只是輕微的凸起,在有頭髮的時候,根本察覺不出!
他已近瘋癲,只短暫的停頓后,便繼續揮舞手上的剃刀。
坦白的說,經歷了最近的那些奇葩事之後,在自己後腦上發現個傷口,這事兒他甚至沒有絲毫的意外。
若不是腦子有點大病,怎麼可能夢見一個死一個?
又幾刀下去,那疤痕圍出的方塊里,像是有一塊黑色的條紋。
難道是傷口還沒癒合?
但這依舊無法阻止唐棟的揮刀相向,只是多了些小心。
直至寸毛皆無。
在那疤痕圍成的方框裏,竟然是一個條形碼!
他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神情複雜。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這是如何發生的,這未知,讓他恐懼、讓他憤怒。
但同時,他又知道,這一切,絕對和那個已成廢墟的靜海醫學中心脫不開干係,自己是有多傻,會相信他們安了好心,只是給自己治病,自己是有多傻,會相信他們說裹在頭上的紗布,只是有些普通的皮外傷,但怕他隨手亂抓出現什麼異常的感染。
“你真是個小可愛。”
他笑着對鏡子中的自己說道。
那笑容,只是僵硬的皮笑肉不笑,眼角還耷拉着,看着十分陰森。
他就這樣,僵直的站在鏡子前,低聲的喃喃自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