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燈火輝映
當夜色降臨在這座都市，住宅小區裏的萬家燈火陸續亮起，大有與月芒和星輝爭芳鬥豔的架勢，連那些陽台上的花草都無所適從，只好拉出幾道影子來，以分別寬慰月光、燈光還有遠處霓虹的輝耀。
電梯剛到了18樓，電梯門才一打開，陳曉欣隔着防盜門、花梨木的大門，就聽見母親高亢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你睡到下午才起來，吃了豬腸粉天都快黑了，我看你也吃不下，晚飯就不用煮了！”
“我陪你……總是要吃的……“這是大嫂劉宛晴在勸說著些什麼，她沒有母親黃櫻那高八度的嗓門，隔着兩重門，聽着不太真切。
馬上就被黃櫻高八度的嗓門打斷：“不吃！我都飽了！氣飽了！你要吃自己吃！“
陳曉欣無奈地長嘆了一聲，打開門走進去：“媽、阿嫂，我返來了。”
“你姑姐癲！黐咗線啊！思覺失調啊!”黃櫻看見自己女兒回來，就開始訴苦。
按她的說法，陳曉欣的小姑媽腦子出了問題，本來沒什麼事在一起打麻將，而且小姑媽陳淑芳還贏了錢，然後陳淑芳就精神病發作，突然就要砍死陳曉欣的大哥，所以陳曉欣的大哥為了避免姑媽在精神病發作狀態下釀成大錯，就跑了。黃櫻覺得自己的兒子做得很對：“古人都講，小杖受，大杖走，阿軒仔我自小就教他，要孝順，這就叫有家教。“
在換鞋的陳曉欣沒去搭理自己母親，對着劉宛晴問道：“大嫂，晚上吃什麼？”
“阿爸去釣魚，我們三個吃，我買了些燒鵝，想着再蒸條魚，炒個通菜，冰箱裏還有點豬肚，切一碟就差不多了。”劉宛晴有如釋重荷的感覺，一邊跟陳曉欣搭話，一邊手腳麻利洗着通菜。
黃櫻看見自己女兒不接話茬，沒好氣地罵道：“食、食、食！食懵你啊！死女包！”
不過陳曉欣不搭理他，劉宛晴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找不痛快，姑嫂兩人在廚房搭手忙活，聊起各自在追的新番、劇集，又說起短視頻平台流行的段子，不覺就有了笑聲。
在客廳看電視的黃櫻聽着姑嫂的笑聲傳來，冷哼了一聲：“仆街狐狸精！我明天去黃大仙請道符返來，鎮住！不是你這死狐狸精，軒仔的餐館開得很好，怎麼搞到開不下去？”然後就是許多俚語的咒罵和數落，彷彿在電視背景聲里，一段SOLO的RAP。
黃櫻這些念叨和低語，其實在廚房也是隱約聽到的，大嫂是瓜子臉尖下巴，所以黃櫻在罵誰，大家心裏都有數，正在切豬肚的陳曉欣就聽不下去了，放下刀就要去跟黃櫻說個明白，在炒通菜的大嫂拉住她，搖了搖頭：“算了，餐館開不下去，媽心裏不痛快，隨她去吧。”
兩人一起張羅，菜倒是很快就做好了。
陳曉欣端着裝好盤的燒鵝和豬肚、炒好的通菜，就對黃柵喊道：“媽，開飯了。”
看着轉身進去打飯的女兒，黃櫻的RAP就到了丈夫陳勇的身上：“死老野，整天說去釣魚、釣魚，都不知道釣的什麼魚！都是那老東西最衰，自己嫁出去的妹妹，老是來禍害家裏，搞到家宅不寧，從來不管！”
看着端着蒸魚，小心翼翼出來的陳曉欣，黃櫻對劉宛晴的不滿，突然就到達了某個峰值，對拿着三碗飯走過來的劉宛晴發火：“你睡到天黑才起來，還要等小姑回來做飯給你吃？做人能不能有點良心啊！你端一下魚會死啊？”
“大嫂做的飯，我端盤子而已，你少說兩句吧。”陳曉欣皺着眉，對母親說道。
本來放下裝好的飯，忍不住要發作的劉宛晴，看到陳曉欣滿帶歉意的眼神，咬了咬牙，終於按着火氣：“媽，吃飯。”
正準備吃飯，陳曉欣的父親陳勇提着裝魚獲的水桶回來，劉宛晴連忙過去幫手將魚放到衛生間的大盆里，然後打開冰箱尋思着是不是再炒個菜。
“老豆，吃飯啦。”陳曉欣也起身去裝了一碗飯，遞給洗完手坐下的陳勇。
陳勇笑了着點頭：“好、好！吃飯。”他招呼着劉宛晴，“家嫂，不用再炒菜了，夠了夠了，坐下吃飯吧。”
回家吃飯對於陳曉欣來說，她更希望能好好地品嘗食物的滋味，能夠讓自己得到一個放鬆的氛圍，要不然的話，剛才在公園裏的那碗魚旦粉，直接吃完就不用回家吃飯了。當她挾起一塊豬肚，沾了一下劉宛晴加了爆蒜蓉和些許芥末的醬油，放進嘴裏，複雜的口感一下子就瀰漫在口腔里，她伸手向大嫂劉宛晴伸出了大拇指，而這似乎再一次點燃了黃櫻的怒火。
或者說，黃櫻覺得這個飯桌就是為她搭建的舞台，而陳勇就是她所需要的觀眾，同時陳曉欣和劉宛晴是為了滿足她表演慾望的某種道具，她再一次開始了自己的RAP：“好吃嗎？這麼好吃，不見幫阿軒把餐館開下去？噢，阿軒要是讓你去當大廚，這餐館就能開下去了對吧？狐狸精！一天到晚邀功請賞，這豬肚誰辛辛苦苦洗的？誰放了胡椒煲熟，撈起放冰箱的？”然後又轉頭去懟陳曉欣，“是你娘我啊！昨天洗完豬肚，我腰酸到不行了，沒看見你來問我一句，人家給你倒碟醬油，你就傻乎乎在那裏喝彩！”
陳勇皺起眉頭，加速了扒飯的速度，這讓黃櫻更加不滿：“老東西，你不耐煩啊？我還沒說到你呢！你妹都快四十歲了，她兒子都上初中了，這算是一輩子嫁不出去嗎？明明是嫁出去的女兒，憑啥要一直來禍害家裏？”
“你別說得這麼難聽。”陳勇聽着就不高興了，妹妹陳淑芳要比他小十幾歲，“當年拍拖，我們看電影還帶上她呢，你忘記了？你當時還老說她好萌的啊！”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黃櫻徹底爆炸，站起來用力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還有臉講！人家拍拖你拍拖！你帶個妹當電燈泡！她那時十歲不到當然萌，現在都快四十了，我還得誇她萌是吧？陳勇你有病吧！你就這麼縱容你妹，結果呢？阿軒仔多努力啊，就你妹妹，硬是把家裏的餐館搞垮了！下午還發神經病要打軒仔！”
陳勇搖了搖頭，他真的不想跟黃櫻吵，放下碗就準備下樓避一避。
但陳曉欣扯住他，抬頭望着母親道：“媽，看來近來家裏的吵鬧，就是餐館的問題，對吧？”她對父親說道，“爸，你也別避了，你避不過去的。不如，聊清楚吧。”
這時門被推開，英俊的陳曉軒微笑着走了進來：“人好齊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