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立志
午後的廣州，在這個季節里，很是炎熱，陳曉欣緩慢地走在行人路上，任由身邊匆匆來去的人流，擦肩而過。她終歸沒有喝下那杯酒，籍口信號不好，走出包廂接電話之後，她就在微信上發了一句：“家有急事，感謝款待，再聯繫。”
然後，就沒有再回包廂了，因為那包廂里，讓她感覺到，有一種恐怖在盤踞。
她很明白黃總要的是一種態度，一種被馴服的態度。但她不想屈服於這樣的PUA，人的底線，可以被突破一次，就可以被突破第二次，以至於沒有下限。如果不是為了躲避這樣的東西，也許她根本就不用考慮換一家公司。
她停了下來，因為微信里，那位行政總監發了一條信息過來：“陳總你這邊需要很長時間去處理嗎？如果不是太久，其實我們可以等一等的。”‘
這讓她很有些回頭的猶豫，誰也不是生活在童話里的公主，或是家財萬貫的千金大小姐。那一口紅酒，喝下去就能拿到三百萬年薪的紅酒，走在路上也仍讓她無法釋懷和淡忘，其實她酒量並不差，和同學同事、閨蜜、家人喝酒，半瓶威士忌對她來講沒有什麼壓力；至於紅酒，家裏餐館生意好時，她試過和大嫂在家裏刷《破產姐妹》，兩人一下午喝了三瓶曼拉維，然後吃了晚飯又結伴跑去逛街做頭髮。
那一口紅酒如果回頭喝了，可以解決她許多問題。
不論是事業上的天花板，或是家裏的困境。
但站在行人路上，酷暑的炎熱讓陳曉欣漸漸地恢復了知覺，陽光給了她溫暖，讓她足以驅散陰暗；而開始流淌的汗水，洗去了那些妝容，她側過頭，在街邊的落地玻璃上，找到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出來下棋。”她打了個電話給張若彥。
後者沉默了兩三秒，在電話那頭低聲對身邊的人吩咐了幾句，然後對她說：“好，你過來我邊上的茶室，我給你發個定位。”
“欠我一頓燒烤！”張若彥一邊泡茶，一邊隔着升騰的水汽，對陳曉欣這麼說道。
後者有點木然，獃獃坐在那裏，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
看着她，張若彥皺了皺眉頭，伸手摸了她的額頭：“沒燒。”
於是他就繼續泡茶，但陳曉欣接下來的動作，讓他泡完茶之後，當場就愣住了。
不在於她做什麼，而在於，她什麼也沒有做。
這不是陳曉欣的個性，至少不是他們從初一開始相處到現在的模式。
通常如他剛才一樣去摸她額頭，陳曉欣一定拍開他的手，然後對他冷嘲熱諷。
“報警吧，我陪你去，不要害怕。”張若彥站了起來，對她說道，“我公司這邊的法務部，和專打刑事案的幾位知名律師關係很不錯，我找他們幫忙……”
陳曉欣抬起頭望着他：“你在說什麼？報啥警？還刑事案律師？你腦子出問題了？”
當聽了陳曉欣把她今天的面試之旅從頭說完之後，張若彥無奈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然後拿起手機，對她說：“欠我一頓燒烤，不加好友你想賴賬是吧？”
當陳曉欣通過好友申請，張若彥就舉起手機：“你別動！”然後給她拍了張照片併發給她。
“你自己看吧，你這樣子，看着是不是慘遭色狼毒手的婦女……別砸！這是人家茶室的杯子！好吧，歷盡艱難逃脫色狼毒掌的少女，可以了吧？”張若彥說著，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而看着那手機里，他發過來的照片，陳曉欣也感覺有點臉紅。
因為在廣州五月午後的陽光下，不知道走了多久，汗水把她的妝容弄得一塌糊塗。
的確看上去，就如張若彥所說的，逃脫魔掌的少女即視感。
張若彥拿着竹夾，夾起茶杯放到她的面前：“其實不就喝一口酒嗎？你去唱K，不是以把我們喝倒為樂的嗎？”說到這裏，張若彥禁不住低聲笑了起來，然後又曆數了七八個同學的名字，“找你喝酒，都被你灌到‘斷片’或是當場出洋相啊！”
她沒有理他，從包里拿出卸妝水，開始把臉上花了的妝容清理掉。
“不過他要求達到十個億利潤，這有點強人所難。”張若彥喝了一口茶，這麼說道。
也許是從小吵到大的關係，他很明白怎麼激怒她。
“強人所難？那得這麼要求你，才算強人所難。”哪怕在卸妝，她也禁不住回懟，“上次那個只開了三個項目的小公司，整家公司一個程序、一個數值和一個文案，就這三個人，還三個項目共用，美術之類全部外包，我給他出的運營方案，你猜怎麼著？”她放下卸妝棉，這麼向他問道。
張若彥接着泡茶，沒有抬頭：“就你上次用我媽銀行賬號收諮詢費的單子？”
“對！那家小破公司，連版號都拿不到，就跑海外，去年下來，稅前都接近3個億。”她得意地重新開始擺弄自己的臉，“黃總不過要十個億，能開十來個項目組的公司，又有什麼強人所難？”
張若彥瞄了她一眼，扁了扁嘴：“那三百萬年薪，喝一口酒，喂，你有病是吧？”
他停下手上泡茶的動作，很認真地望着她：“我現在一年下來，也差不多就兩百左右，稅前！聽你說著，人家也對你沒什麼不好的企圖，不就喝口酒？你賺人家錢，讓老闆裝一下逼又怎麼了？你不能又要賺人家錢，又不讓人裝逼啊。”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生普不錯！”
“我跟BOSS聊起。我爸愛喝生普，他就拿了兩餅茶塞給我。”張若彥白了她一眼，“誰知道先便宜了你條‘粉腸’！”
她又喝了一口茶，點了點頭：“我決定以後不跟你計較了，看在這茶的份上。”
“算你識相。”他冷哼了一聲。
“我沒想到，你心裏面，是把我當成爸爸看，唉，仔仔真乖！”她若有其事地說道，然後慘叫起來，“啊！張弱智你敢踢我，你找死！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