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225章 子卿漢辰出逃
上海大都會的舞場,漢辰找到了放逐自己在這花花世界裏的鬍子卿。
子卿一臉的頹然的看着漢辰苦笑說:“夥計,你莫要勸我。其實你我五十步笑百步,不見得誰強過誰多少。七先生總說,先要做人家的兒子,然後才是這封疆大吏帳下的少帥。但都忽略了一點,你我首先要是人,這做人的尊嚴和意義如今都淡若腐水了,空留着胡家大少爺,東北軍少帥的浮名在有何意義呢?”
“夥計,你知道我是個不多講話的,只是不忍看你用他人的失誤去折磨自己,親者痛仇者快了。”
“親者?我還有親者嗎?天地之大,我胡孝彥就是千夫所指的孽子孤臣,我認了,不就是演不同的角色嗎?逼我去演,怎麼也不能令眾位看官失望。”
子卿拿起大煙又猛抽幾口,被漢辰一把搶過來。
子卿一把擒住漢辰的手腕,那臂膀上深深的鈍器傷痕令子卿慘然失色。
“明瀚,你省省吧。讓我再抽兩口,抽兩口鬆鬆精神,我就走了,不再連累任何人。”
“你走?去哪裏?”
“出國,這回真想好了,就這麼走,趁現在人嫌狗不理的時候走,走的遠遠的,再不回來。亡命天涯,放逐發配,起碼胡孝彥還算個人,留在這裏就是鬼,是惡鬼,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惡鬼。”子卿看着一臉驚愕的漢辰:“明瀚,不再羨慕我了吧?你總抱怨楊大帥對你無情,彼此期望沒那麼深,傷得不會那麼深;你欠人家的情。就陷得越深,埋得越深,越難爬出來。”
“你去哪裏?”漢辰又漠然的問了一句。
“美國。七先生總說那裏自由平等地國度,當年孫先生也在檀香山住過
“你嗎?”漢辰嘲弄的笑笑:“誰去照顧你,你獨自在外生活的本事還不如我呢”
“捨不得哥哥是嗎?”子卿挑逗般說:“你跟哥哥一起走,有哥哥地嘴。你的手,我們夫妻可以比翼雙飛呀。”
隨即一陣苦澀地笑,漢辰沒有昔日的羞惱,只沉默了許久問:“下定決心了?”
“是!”子卿答得乾脆,“我這個人,下決心到行動都是一念之間的,雖然倉促,卻絕不後悔。”
“子卿,我跟你一起走。”
“好呀。”子卿笑了應道:“然後被你老子抓回來剁掉腿。我養你一輩子沒問題。”
“我是認真的。”漢辰靜靜的說,目光沉靜若古井寒水。“既然忍不了,就不必自欺欺人。我陪你走。走到哪裏,我楊漢辰有一雙手。定然能養活自己。”
龍城開始鬧瘟疫了。小七天天忙了同省里商討應急地措施,隔離災民。這次的災難像是肺癆的瘟疫。得了病的人快則兩周,慢則不到兩月就形銷骨瘦的撒手違,而且瘟疫蔓延得很快。
楊大帥來到北平會晤胡云彪,在雲城養病的漢辰趕來北京見父親和七叔。
車行駛在回住處的路上,楊大帥左右看看兩旁坐着的小七和漢辰,漢辰的目光始終投向車外,似乎沒理會他和小七地談話。路過鬧市時,漢辰的目光盯了一個糖葫蘆攤位發獃,因是夏天還有糖葫蘆攤確實奇怪,車都開過時漢辰還愣愣的回過頭在看。
“停車!”楊大帥喊,忽然吩咐副官說:“去買兩串糖葫蘆。”
接過副官買回地糖葫蘆,楊大帥遞給漢辰和小七一人一串,溫情的目光卻看着漢辰說:“這麼大了還饞這
漢辰這回並未駁父親地好意,接過來靦腆地笑笑,剛要動嘴,忽然乖巧的問了句:“爹,你先吃。”
楊大帥啞然失笑:“你吃吧。怕這是家傳了,聽說你祖父小時候愛吃糖葫蘆,都十多歲了隨你曾祖我爺爺去給人拜年地路上偏要吃糖葫蘆,被你曾祖好說歹說勸不住,打了一頓哭着回來了。”
“大哥小時候愛這口嗎?”小七笑問,楊大帥沉下臉:“吃着還填不住你的嘴?”
漢辰心裏的酸甜就如此刻的感覺。
海風掠過面頰的時候,漢辰和子卿迎了朝霞在甲板上對未來充滿無限的嚮往。
“到了香港,我們就換乘去英國的輪渡,先去英國投奔一個朋友,然後再避過風頭去美國。”子卿自信的說:“幾年前我曾經出逃過,不過沒成行,被小於叔勸阻了。時過境遷,竟然是殊途同歸。”
“我先學英語,然後不當啞巴了就去尋個差事。”
“這倒是不用,你是我媳婦,為夫還是養得起你的。”一句話出口,二人又恢復了昔日的調皮在甲板上追打,海鷗自由的舒展着翅膀從藍天邊滑下,落在甲板上自由信步或在白雲邊翱翔,像子卿和漢辰此刻的心情。
漢辰和子卿這回是“失蹤”般的出逃,不再留任何書信,甚至不讓任何人發現,靜靜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直到等上了渡輪,漢辰都在懷疑這是場夢。香港酒店下榻,子卿的好友度露絲早就幫他和漢辰料理好一切。
“香港這個地方好悶熱,粘得讓人有汗發不出的感覺。”漢辰抱怨說。
子卿壞笑了接話:“你吐吐舌頭,看小狗兒熱了都是這麼排遣的。”
這種逗趣給二人逃亡生涯平添了許多樂趣,誰也不認識這兩位曾經是叱吒風雲的少帥,誰都會以為這是兩個出國避難的學生。打開房間的門,迎面的的景象令二人都如被電擊一般停住步子呆立在那裏。
七叔一身輕薄的綢衫轉過身來。
“到了?”
子卿和漢辰面面相覷都無話可說。
若換上往常,漢辰肯定知趣的跪在七叔面前,子卿也會乖巧的耷拉下腦袋一副認錯討巧的樣子。但今日,二人拉緊了手都抬了頭沉默不語。
“我楊煥雄朋友遍天下,想從老鼠洞裏刨出你們兩隻小東西,也是不難的。”
“跪下!”楊小七的目光仍然是那麼囂張。
子卿挑眼看着天花板,目空一切的傲氣,在家如此,如今掙脫牢籠更是無所顧忌。漢辰側頭避開七叔的目光,但他不再為楊家的家法屈從,既然出來了,他就不會再回去。
小七就在二人身邊徘徊,嘲弄的笑:“逃走嗎?你們能逃到哪裏去?常人逃了,如個小老鼠混進芸芸眾生中不易找尋,或許終此一生;你們兩個就是想當老鼠,怕着頭上已經被剃光了毛烙上了楊家和胡家少主的印跡。
七叔飛起一腳,漢辰覺得膝窩一陣酸痛,跪撲到地上,子卿也被踢倒在他身邊。
子卿不屈的爬起來,艱難的立直身子,牙關在痛楚的發顫。
漢辰忙咬牙起身:“七叔,都是漢辰的主意,要殺要剮隨七叔,千萬不能傷子卿。”
“先生,是孝彥的主張拉了明瀚同我出逃,您別為難明瀚。不過孝彥不會跪,也不會再回去。”
“呵呵,兩個都變英雄了?”小七怒視着二人,平緩了口氣:“我是過來人,真實的告訴你們,走不了,不可能走,你逃到哪裏,家族的身影就像噩夢般糾纏了你,令你擺不開摔不掉。很多學生追潮流,看了《傀儡之家》的戲就要學了娜拉出走,可你們也看到了那個周先生的定言,這種出走只有兩個結局,一個是回歸,一個是墮落。趁了事情還沒鬧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