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205章 春寒料峭
迎春花金黃一片點綴枝頭的時候,冰封的河面已經解凍。
龍城楊家后花園裏,漢辰尋到在雙杠上發獃的七叔。
“七叔,父親他沒為難你吧?”漢辰小心的試探。
小七將頭埋在膝間,略含哽咽的嗓音說:“你去吧,七叔沒事。”
彷彿這句話是叔侄見面交流用的最多的詞句,小七仔細想想不免要破涕為笑了。
剛才在屋裏,大哥又逼問起那金蟾蜍的事情。小七無奈之餘撩衣跪在大哥膝前,嘴裏只是那句刀架到脖子上也不改的話:“小七絕對不會做背叛楊家的事,金蟾蜍一事小七無可奉告。小七任憑大哥處置。”
之後的藤條再抽到身上都是麻木的感覺,彷彿身體已經對疼痛失去了敏感。
還是顧夫子進屋拉勸住大哥,呵斥了他離開。
小七忍忍淚,抬起頭,堆出笑意看着漢辰說:“被他罵了一頓,沒大礙。只是今天收到於遠驥從國外寄來的信,不免有些傷感。”
“小於叔到哪裏了?”漢辰驚喜的問,在他心裏,於遠驥永遠如師長般令他崇敬。
“德國,而且受到隆重的禮遇
“立峰哥說,小於叔臨行前囑咐秦乾爹不要當什麼總統,改叫執政更妥帖些。秦乾爹應了他,然後千般挽留。小於叔還是走了。走的時候還跪在秦乾爹面前哭了一場。小於叔臨行頭一天,外界有謠言說他出國是為了去歐美簽訂喪權辱國的條約,學生們到他家去鬧。來勢洶洶。很多人勸阻他不要去見義憤地學生,怕有意外。可小於叔居然不顧一切的面對了學生,慷慨激昂的一段演講很是感人。”正在閑話間,二牛子匆然跑來:“七爺、大少爺,東北地胡少爺和錢寧的張少爺過府來拜望。老爺吩咐二位快過去。”
“子卿和繼組來做什麼?”小七看了眼漢辰,漢辰也疑惑地搖頭。小七知道漢辰同子卿書信往來頻繁。過從甚密。
看了子卿在楊大帥面前的對答從容得體,舉止規矩大方,小七心裏暗自笑罵
子卿這個小鬼頭屢屢在人前是人,人後是鬼。見了大哥這種刻板守舊的長輩,他就裝得如謙謙君子一般,這點也是子卿頗類他的一點。
胡大帥轉來的信函,表示了東北軍大軍南下,毫無侵犯龍城之意,不過是為了停止將來地四方割據而一統中原做出的暫時努力。明明一番掩耳盜鈴的自圓其說之辭。小七相信大哥和顧夫子已經是洞若觀火。
楊大帥說過幾句客套話,就吩咐小七和漢辰招待兩位客人。
出了客廳來到外面,張繼組長舒口氣說:“我的媽呀。沒見我這口氣憋得都要噎死過去了。每次見了楊伯父,我的後背都出冷汗。”
漢辰沉了臉看着繼組。繼組慌得躲在小七身後:“七爺。我遠來是客,看看明瀚總是欺負我。”
子卿笑罵說:“你算個鬼的客人。不要你來,你還偏隨了我過來龍城蹭吃蹭住。”
漢辰才知道原來子卿是奉了父命去錢寧拜望張之翔大帥,然後來龍城為奉軍打通南下的糧道。看來胡大帥真要一統天下了。
“子卿,奉軍真要直下江南嗎?”小七略含嚴厲的話語,南戴河八公子聚會時,小七費盡心思告誡子卿等人去止戈息武。
子卿抿了嘴沉肅了臉說:“七爺就別問這糟心事了。我爹現在只聽老錢的話,老錢攛掇我爹乘勝追擊,拿下中原。為這事江永盛省長都跟我爹要翻臉了,一動刀兵,軍事開銷是筆巨款,都要東三省各地分攤。我也勸過幾次,屢屢開口就被罵,再說下去,怕老爺子就要動手了。”
子卿一臉地委屈,張繼組卻嘟噥說:“我倒盼了不管誰拿了天下,快些一統山河吧。省得打來打去不得安寧。如果天下太平了,我就扔了軍職,一頭扎進上海租界,擁了美人共赴春宵。”
瞪了眼張繼組,漢辰對子卿說:“子卿,這舉兵冒進也太無縱觀全局的大略了。百姓厭惡刀兵,誰要是挑起戰端,會失去民心。”
“夥計,這還用你說,我就勸老爺子說。出兵征討說是為了統一,可百姓眼裏,趙大帥換錢大帥,錢大帥換孫大帥,還不都是一樣吃飯種
眾人正說著往流楓閣去,就見二姨太房裏的丫鬟秋芳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地一路小跑的哭了過來。“慌慌張張地還有沒有點規矩,不見有客。”小七呵斥道。
秋芳掩了淚說:“七爺,秋芳不幹了,這就去跟太太辭了差事去。小少爺他剪我地辮子,還在我碗裏放馬糞。”
張繼組聽得噗哧的笑了,隨口對漢辰說:“夥計你家養土匪呀?是你地弟弟還是子卿的弟弟?”
話音未落,一陣孩童們的叫嚷喧鬧,小乖兒揮舞着一根竹棍上面掛着根黑色的髮辮,率領了七八個孩子衝過來。
“土匪婆在那邊,抓住她!”
孩子們聽了號令蜂擁過來卻見是漢辰和七爺,都站住腳步。
若不看到乖兒此刻瘋狂放肆的模樣,單憑乖兒細嫩白凈的面頰,未言先笑的深深笑靨上忽閃着一雙靈動的烏亮的眸子,那俊俏的模樣加上一身女孩子的裝束,真是人見人憐的美人胚子。乖兒一頭的汗水,忽然看到擋在眼前的大哥,一臉猖狂的樣子立刻掛上委屈的眼淚哀哀的說:“大哥,秋芳欺負乖兒。秋芳昨天把乖兒的腕子都掐紅了。奴才敢打主子!”
秋芳也不顧一切的哭訴:“昨天小少爺拿了牆角的老鼠藥倒在湯鍋里,我見了告訴給太太聽,小少爺就報復我。躲在後面偷偷剪了我的頭髮,還在我的飯里放馬糞。”
小乖兒忽然噗哧的笑了,隨即又扮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抽噎的說:“乖兒當作是湯料了才往鍋里扔。”
秋芳忍無可忍的駁斥說:“哪裏有湯料扔去牆角的,憑誰家打工也沒見過乖兒少爺這麼無法無天的。”
乖兒聽秋芳罵他,掙脫着大哥的手就要去踢秋芳:“臭婆娘!看我回了爹爹拿了你去打板子。”
“漢辰,你帶了乖兒先下去。”小七對乖兒也是無可奈何,走近了又礙於當年那段糾葛不清的噩夢,不管他又對不住楊家的門風。
漢辰已經怒不可遏一把揪着小乖兒的脖領子將他提起,勒得乖兒乾咳着費力喘息。漢辰飛起一腳踹在乖兒的屁股上,一把將他摔在青石地上。
漢辰板了臉對泣不成聲的乖兒喝道:“起來,給秋芳姐姐賠不是。”
四周的孩子們看得目瞪口呆,隨了乖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嚇得四散逃竄。
漢辰見乖兒只顧坐在地上大聲哭喊着:“爹爹,爹爹來救乖兒,大哥要打死乖兒了。”
氣得漢辰哭笑不得,對子卿和繼組抱歉的說了聲:“見笑了。督管弟弟們一直是漢辰的責任所在。”
又對七叔說:“七叔先帶子卿和繼組去休息,漢辰處理了這裏隨後就到。”
小七笑了帶子卿和繼組走,又回頭看了眼漢辰沒有說話。
漢辰一把夾起小乖兒,兀自往安靜無人的後花園去。憑了小乖兒一路哭天抹淚,漢辰就是不說話。
漢辰簡直對這個弟弟忍無可忍,父親對乖兒的放縱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真不知道哪天乖兒興起能把房子一把火點了。
見後花園無人,沒人能救他,乖兒心裏還是怕平日一臉嚴肅的大哥的,忙斂了哭聲求告:“嗚嗚哥,乖兒錯了兒不敢了。”
漢辰心裏又氣又罵,乖兒什麼道理都明白,就是遇到事就變得禽獸不如的放縱。
漢辰不理會乖兒,只順手扯落幾根新吐綠的柳條,一把捋去葉子,扯下小乖兒貼身的褲子按在一條石凳上。
乖兒嚇得哭了,他見過爹爹發狠時抽打大哥,也見過家中僕人們被打,甚至他自己也曾經掄了馬鞭藤條打下人,但他記事起從來沒被人這麼打過。乖兒被大哥有力的手按在石凳上,拚命的哭嚷踢腳掙扎。身下的石凳寒冷如冰,小乖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大哥別打,爹爹呀爹來救乖兒。”
柳條抽在乖兒白嫩的小屁股上,一道道漸漸隆起紅紫色印痕。乖兒哭得撕心裂肺,徒勞的蹬踹着兩隻小腿,掛在腿上的褲子都被他蹬飛到不遠處的草坪上,空剩兩條光潔肉嫩的小白腿在憑空抗爭。
漢辰雖然恨乖兒的乖張頑劣,但畢竟乖兒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漢辰就是教訓他,手裏還是留了力度,乖兒粉團團的小屁股紅腫起來,撕心裂肺哭喊的聲音已經漸進沙啞,最後那兩條執拗的小腿都乖乖的臣服般停下。
直到大太太和嫻如趕來,才算勉強拉勸開漢辰心疼的看着乖兒被柳條抽得紅腫的小屁股,大太太氣得捶打漢辰嗔怪道:“你不知道乖兒是你爹的寶貝,要管也你爹去管,你這是平白惹的什麼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