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青山不改

傳授口訣並不是特別繁瑣的事情，更何況許鳴也沒有他自己所說的那麼笨。

花了小半天時間就勉強掌握，就是還有些生澀。大抵如稚童學走路，歪歪扭扭，但好在已經像樣，相信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正式入門。

等許鳴學會了基礎，再從一個門外漢入門，足足花了三天時間。

在這個涼颼颼的秋天裏，醫館變得有些平靜，十分安逸和溫馨。

每天許鳴都會和這位女子一同在院子練劍。

雖然地方不大，但兩人還是會盡量不干擾彼此，等到了飯點，青衫少年就會停下手中動作去做飯。

起初都是他自己動手，後來姜洛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啥也不幹就白吃白喝，就主動過來打下手。

期間還豪氣干雲地表示自己稍微會一些廚藝。

結果呢？那晚上兩人相對而坐，看着焦糊的一盆青菜沉默不語。

許鳴當時就表示：“你常年在野外生存，野味打習慣了，還真以為這下廚也是隨便用火燒一燒就完事了？

前些天某人還調侃我做的飯不好吃，自己似乎也好不到哪去啊。”

當時姜洛凝沒有反駁他，只是很認真地夾了一根青菜送入嘴裏，臉上的表情出人意料的平淡，凝視着他：“好吃。”

許鳴當即就滿腹狐疑地吃了一口，結果臉上僵硬了好一會，緊接着就是化身表情百變怪。

從那天以後，許鳴就再也沒有讓姜洛凝親自下廚，最多讓她打打下手。

後者似乎也有了自知之明，就沒有繼續強撐。

當然，那天硬着頭皮吃過青菜后偷偷去吸嘴的姜洛凝還是有些莫名可愛。

隨着兩人相處，許鳴也從這名女子的隻言片語當中得到了很多信息。

比如她的來歷，都在平日裏說話逐漸拼湊出來。

姜洛凝是江南人氏，卻不是江南那些高門士族的大小姐，家裏雖然世代習武，但門戶不大。

後來家中搬遷到北邊，家中父母均是在軍中擔任實權的職務。除此之外她還有一位親哥哥，在軍中給父母打下手。

只是在姜洛凝十歲那年，一切都變了。

一家四口除了尚且年幼的她，其餘三人都在一場戰役中命喪黃泉，再也回不來，屍骨黃沙埋。

本該是被父親同僚照顧的她死活不願意，最終歷盡千辛萬苦逃了出來。

竟還獨自一人去了一趟北境邊關，看了眼再也沒有家人歸來身影的黃沙萬里。

之後，這個十歲的小姑娘掩蓋容貌，開始行走江湖，苦練家中劍術，勢必要報仇雪恨，她的血海深仇，就是北邙。

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在這狗日的江湖顛沛流離，能混成現在這樣，簡直就是奇迹！

也虧得姜洛凝因為生長環境的影響，心智早熟，知道掩蓋自己的容貌，否則指不定都被人抓去賣青樓賺一陣榮華富貴去了。

許鳴在知道姜洛凝的往事後，心中佩服之心油然而生。

本以為自己十三歲顛沛流離南遷近千里已經足夠苦命了，不曾想還有比自己更慘的。

能活到今天，並且還活得不錯，這是姜洛凝的本事。

習武數載，如今已經朝着沖竅境邁進。

距離秋分還有幾天，這天許鳴大早上的醒來，發現姜洛凝已經在整理物件，有些詫異：“怎麼？這就要走了？不是說可能還會待上一段時間嗎？”

那個整裝待發的女子微微一笑，“發生了一些事，計劃趕不上變化。我準備先去一趟北境，看一看我父親的同胞，當年從他們那裏跑出來，的確有些唐突。不管原不原諒我，總是要去看看，好好道個歉。”

許鳴看着姜洛凝，怔怔出神，不知是不是心中不舍，沉默片刻，也沒有說話。

“捨不得我？”饒是姜洛凝，在見到他這個表情，都是忍不住調侃幾句。

許鳴洒然一笑：“的確有些不舍，但我知道這一天遲早還是會到來的。你打算現在就出發？”

“再吃一頓飯吧，畢竟此次一別，就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你這不咋樣的廚藝，也就沒辦法感受了。”姜洛凝依舊是保持着十分好看的笑容。

這位姑娘的容貌算是許鳴見過最好看的了，雖然當今身段還沒徹底長開，但已經有美人雛形。

這一點，恐怕就算是張曉傾這位他見過最好看的同齡人都要遜色一籌。

只是姜洛凝的氣質偏向陽剛，以至於神采飛揚的臉上看不到半點女子的嫵媚。

許鳴咧嘴一笑，動身去外面的集市買菜去了，就當是最後一次的豐盛大餐，以後可未必有這樣的待遇。

姜洛凝沒跟着一起去，不是因為別的，就只是單純的不想去。

上次兩人一起出去，在外面引起了不小轟動，雖說人人沒說什麼，但從那眼神就知道他們一個個白日見鬼，差點就把兩人當成了小兩口。

可能不少人私底下都要犯嘀咕，怎麼最近這個以前沒啥本事脾氣懦弱的少年就好像是抓住了契機，一飛衝天了？

已經有人開始暗暗後悔，當初若是和許鳴打點好關係的話，現在不敢說飛黃騰達，至少也能也能跟着沾點光。

比如隔壁的張家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相比於張家，大傢伙兒如今對於這個少年的敬畏，猶有過之。

集市距離這邊並不算遠，所以許鳴很快就帶着許多平常想也不敢想的豐盛大餐回來：

“幫下忙，今天算是我沾了你的光，平常我對自己可未必捨得花這麼多錢填肚子。”

姜洛凝沒有練功，只是洗着一些家裏就有的青菜，聞言笑道：“什麼叫沾了我的光？錢在你身上，你想怎麼花都是你的事情。”

許鳴答非所問，將自己購買回來的食材拎到院子裏一角，這裏有一張棚子用以遮風擋雨，平時做飯都是在這裏。

忙活了將近一個時辰，最終一頓豐盛的大餐擺在眼前，兩人都沒說話，就只是大快朵頤，狼吞虎咽。

這次許鳴沒有喝酒，只是吃飯。

吃完了飯，就是姜洛凝離開的時候。

這位浪跡天涯的劍客將行李放在類似心玄石這樣的儲存寶物中，腰間佩劍，頭戴斗笠，擺了擺手：“走啦！”

許鳴跟上她的腳步，“上次我有個前輩離開，他沒讓我送，我也沒強求，就是事後想起來挺後悔的。所以這次不論如何都要讓我送送你，哪怕到大門那邊也行。”

姜洛凝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行。”

兩人就這麼走出後院，來到前門的大街上。

姜洛凝笑呵呵地說道：“許鳴，希望他日江湖再見，你已經是名動大魏的劍仙，不然怎麼有資格做我的朋友？”

話雖如此，但聽得出來，不論能不能成為所謂的大劍仙，都還是朋友的。

玩笑話罷了。

許鳴爽朗一笑，“那是當然，雖然現在還比不上你，但不代表一直跟不上你的腳步。”

說到這裏，他微微壓低了嗓音：“等你大仇得報，想去做什麼？”

“到時候再說，就送到這裏吧，我先走了。”姜洛凝擺了擺手，率先邁開步伐，朝着城外而去。

許鳴沒有說話，就只是目送這位姑娘離去，直至消失在視線中，

許鳴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輕嘆一聲，這醫館，又要冷清起來了。

其實一次偶然間，這位姜姑娘吐露過心聲，她說她要做全天下最厲害的劍仙。

不是什麼全天下最厲害的女劍仙。

許鳴啞然失笑，收起思緒，不再多想，只是在心中默念，似是在告別，又似在告訴自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江湖再見！”

【作者題外話】：逍遙書友：819125018，歡迎大家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