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面具
陳玄崇瞪了他一眼,“整天就知道嘻嘻哈哈,也沒個正行。”
嘴上說著,陳玄崇已經推開門,房間的規格和那天的相比還要大上一些,但大體上還是差不多。
那張桌子的大小粗略一看估計就足夠數十人落座,坐在對面的人壓根沒法夾到這邊的菜。
此時這張桌子裏的人不少都已然落座,來的都七七八八了。
這裏坐的人,全部都是在風滿城中權勢滔天的那一部分人了。
所謂的官老爺,指的就是這些。
便是官身再小的,估計也是尋常百姓難以觸及的層次了。
這些人,多男少女。
大多都油頭滿面,身材發福的不在少數,顯然是這滋潤日子過得不錯。
要知道,去年在北邊打仗的邊境邊關,不知道有多少人餓死街頭,不知道有多少人慘死於北邙馬蹄之下。
在這殘酷的大門後面,卻是夜夜笙歌,以及這些達官貴顯的爾虞我詐。
許鳴表面上面無表情,實則心中嘆息,也難怪,為什麼南燕關那位帶着家軍死守城門的高將軍會被人說愚忠了。
這已經算是很好聽的話了,估計有些人都直接爆出這就是個傻子之類的言語。
值得么?
現在的許鳴也給不出答案,可潛意識中還是覺得這很不值得。
憑什麼?
“喲?陳先生終於來了,還以為看不起咱們這些讀書不如您多的。”有一名身材高大,也很肥碩的男人舉着酒杯,開玩笑道。
陳玄崇同樣是面對曹軾那樣行禮:“徐校尉說的這是哪裏話,我到底只是個讀書人,各位可是為民謀福祉的大官啊。”
“這話中聽,我就喜歡聽這話,陳先生學識淵博,難怪。”徐校尉哈哈一笑,搖晃了一下酒杯,一飲而盡。
桌子是圓形的,所以並無主次之分。
但有些人,就是這麼鶴立雞群,那種身居高位的氣場以及旁邊人的刻意忍讓,還是很容易就看得出來。
許鳴目光落在坐在大門走進來正中間位置的青衫男人。
年紀約莫四十有餘,留着一點鬍鬚卻不長,身材健碩,臉龐剛勁有力,不似那位徐校尉那般油光滿面。
男人頭戴一頂帽子,有點類似官帽,只是今天這場宴會,可不能帶着公事來,所以約莫不是。
這個男人,許鳴雖然不曾見過,但也打聽過。
風滿城城郡,名為吳嬴,可謂是城裏最大的官了,不論是誰,要做什麼事,最終都要聽一聽他的話。
“陳先生年紀不好,你們一進來就找人聊天,先讓他坐下來再說。”
吳嬴一開口,原本還有些嘈雜的房間頓時安靜了不少。
醉醺醺的曹軾嘿嘿一笑:“就是,陳先生要不要坐我旁邊?”
“去去去,陳先生不喜歡喝酒,你看看你,滿身酒氣,去你那裏不是遭罪?”有一名女子嗤笑道。
也算是在場為數不多的女子了,英氣十足,不似尋常小家碧玉,大大方方,舉手投足間帶着一股豪氣。
自始至終,好像在場的人都沒有把陳玄崇身後的兩個年輕人當回事。
許鳴和陳希慈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坐還是不該坐。
“陳先生,你這來吃頓飯都要帶着兩個護衛,是不是有點不太像話了?”曹軾笑眯眯地說道。
陳玄崇微微搖頭,笑道:“此言差矣,這兩小孩算什麼護衛?都是我的晚輩,多年未見,怎麼,連我這孫子陳希慈都認不出來了?”
曹軾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小子,這才幾年不見,就大變樣了。人人都說女大十八變,你這小子男兒身,變化還挺大。”
此言一出,引起鬨堂大笑。
郡守吳嬴用手勢微微壓下,示意兩個年輕人坐下:“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坐下吃飯,總不能讓人家站着看咱們。”
聞言,許鳴和陳希慈也不客氣,找了個空位置坐下。
曹軾不動聲色,又喝了口酒。
許鳴自顧自地打了一碗米飯,沒有喝酒。
這裏的人就好像是酒肉朋友,完全不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
也許是因為相處久了,放得開,要麼就是爾虞我詐,各自都帶着一副面具了。
陳希慈也沒說話,在場的人中個個都是前輩,他們兩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亂插嘴,可能還會給陳玄崇惹麻煩。
現在到場的人已經不少,只不過距離全部相聚還差點,所以大家都各自喝着小酒。
曹軾忽然一拍桌子,笑道:“要不今晚都不回去了,躺在真鳳樓小娘的懷裏睡覺得了!”
“這敢情好,就是價錢太貴,大人也知道,咱們這些小官,俸祿也就那麼點,一眼看到頭,實在消費不起。”
不少人附議的同時有些憂心忡忡。
曹軾嗤笑道:“就知道你小子要順着杆子往上爬。放心,既然今天吳郡守請客,那這裏的費用,都是包了的。”
全場消費由他吳郡守買單。
吳嬴乾咳兩聲,瞥了眼這個老朋友:“你也不知道收斂點,真以為我攢點家底很容易?”
陳玄崇冷哼一聲,卻沒說話。
這幫王八羔子,比水桶還能裝,一個個的裝沒錢,估計家裏都鑲金戴銀,平時啊,沒少剋扣銀子。
最後的那幾位也是陸陸續續到來,等到全部到場,現場的氣氛才被全部點燃。
這張桌子上足足坐着二十餘人,相互之間談笑風生,聊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家常事。
至於公事?有點眼力勁的人都會耐心等待,反正啊,這類事情,總是會有人提出的。
果不其然,眼見酒過七巡,差不多的時候,曹軾忽然起身手捧酒杯:
“諸位,今晚我們齊聚一堂,總算是可以敘敘舊,我曹某先干為敬,大家隨意。”
“那怎麼行?曹大人都幹了,我們要是還不識好歹,以後還怎麼見您?”不少人連忙跟着起身敬酒。
就連吳嬴也都默不作聲地起身,拿起酒杯,不過卻沒有一飲而盡。
陳玄崇不喜歡喝酒,傷身體。但還是看在場合上喝了一小口。
眼見差不多了,曹軾乾咳兩聲:“想必各位也很清楚,咱們這場聚會,有公有私。前面大家都聊完私事了,那我們就該說一說公事,是不是這個理?”
“這是自然。”
許鳴低着頭,心知要來了。
陳希慈用手肘撞了撞他,說道:“要是一會咱們說不過了咋辦?”
許鳴冷笑連連:“不過都是笑裏藏刀,哪來算朋友?真到那種時候,掀桌子干。”
陳希慈豎起大拇指:“到時候我在旁邊給你加油助威,三兩下把他們干趴下。”
“我開個玩笑你還真信啊?真打了人,只會誤了大事。”許鳴無奈說道。
坐在原位上的曹軾眨了眨眼睛,輕嘆一聲:“我也知道,因為這次糧倉出運的事情,咱們呢,也鬧了許多不愉快。”
“不過既然都是在一起共事,就沒有什麼是好好說話解決不了的。”
曹軾說到這裏,看向了陳玄崇,有些歉意道:“前段時間呢,因為曹某迫切想要為咱們風滿城多謀一些人脈關係,以求以後的更好發展,可謂是有些心切。”
“剛好呢,陳先生又提出了相反的觀點,我曹某脾氣耿直大家都知道,當時就沒經過腦子,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在這裏,先自罰三杯!”
說著,這位負責風滿城糧倉的官員給自己滿上,然後一飲而盡。
陳玄崇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等到曹軾喝完三杯酒,臉色更紅,但語氣依舊中氣十足:
“不過經過咱們大夥的商量啊,有些事情,還是要為自己着想才行。陳先生的建議很好,但對於現如今的情況而言,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