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一章：活閻王
賈璉出了王府，並沒有直接返回岳丈的府邸，而是坐着馬車前往兩江總督衙門拜訪李弘毅。
恰好李弘毅今兒當值，聽差役說賈璉前來拜訪，他親自迎出府衙外，將璉二爺請至內衙敘談。
內衙後面的雅室內，李弘毅看完妹妹托賈璉稍來的書信，便收好信件，沖賈璉笑問：“妹妹在信里說，賢弟被朝廷封了候爵，愚兄恭喜你了。”
賈璉矜持地笑道：“我這個候爵只是徒有虛名，不頂什麼用的。”
“話可不能這麼說，畢竟是朝廷正式冊封的候爵，別人一輩子都掙不到這個爵位呢。”
“這都是雲兄弟幫的忙。”
“說起王爺，愚兄到是想問問賢弟，你們是一起坐船來的江南嗎？”
“不是。在我離開京城前幾日，雲兄弟就同新任江浙總督杜紹軒等人坐船去江浙巡視，清查兩地的田畝情況。”
“哦！”
李弘毅聞言心裏一緊，朝廷要在江浙推行改稻種桑農政，他已經從下發的公文和邸報上看到了，只是沒想到林雲會親自去低層視察。
他在心裏暗想：“看到雲兄弟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也不知有多少官員和士紳要倒霉。”
李弘毅岔開話題問：“賢弟這次來金陵，可是有事要辦？”
“是有一件小事。”
賈璉也沒瞞着，當即將大老爺讓他來金陵辦的事向李弘毅講述了一遍，還吐槽說，“事情沒辦成，他這次回府少不得又要挨頓罵。”
李弘毅笑問：“賢弟，需不需要愚兄幫你去勸勸那位石秀才？”
賈璉忙道：“兄長，我來就是想提醒你，倘若大老爺來信讓你幫忙索要石獃子珍藏的扇子，你可干萬別答應幫忙。”
“哦，這是為何？”
“你有所不知，雲兄弟最恨欺壓百姓之事，倘若讓他發現，最少也要挨頓板子。”
李弘毅微笑道：“我只是去勸說石秀才，又不是強取豪奪。”
“都一樣，你去還不是想用權勢壓服石獃子，這同強取有區別嗎？”
李弘毅正想辯解幾句，卻見一名差役走進來，沖其稟報道：“大人，議政王派人前來傳令。”
“哦，傳令之人何在？”
“就在外衙候着。”
“快請報信之人進來。”
“是。”
將差役打發走後，李弘毅沖賈璉笑道：“雲兄弟真是不經提，剛說起他，他的信使就到了。”
“只怕未必是好事。”
“哦，此話怎講？”
“雲兄弟去下面視察，最後一站肯定是金陵，他現在突然派人來傳令，還能有什麼好事嗎？”
“這～”
李弘毅正在暗自尋思時，就見差役領着一名壯漢走進來。
壯漢沖李弘毅施禮道：“小的拜見李大人。”
李弘毅抬手虛扶道：“不必多禮，敢問王爺派你來傳什麼令？”
壯漢從懷裏取出一份公文，遞給李弘毅道：“大人，王爺讓您同南直隸六部尚書一起去蘇州見他。”
李弘毅驚道：“王爺讓南直隸六部尚書都去？”
“是的。給六部尚書傳令的信使只怕都到了。”
“可知是何事？”
“我們王爺同杜總督在江浙一帶視察，發現官員聯合士紳和茶商侵佔百姓良田之事多不勝數，我們王爺已經下令革除一名巡撫，一位布政使，三個知府，九名縣令的官職，將他們關押起來，請大人和六部尚書前去議處。”
“啊！”
李弘毅驚得張大嘴巴，一次就抓了這麼多官員，這江南的官場是要鬧地震了。
他忙站起身，沖賈璉拱手道：“賢弟，既然王爺有令，我就不能為你接風洗塵了。”
賈璉忙道：“公事要緊，兄長還是趕緊去蘇州見王爺吧。”
“那我先送送你。”
“不用，兄長留步。”
…
李弘毅剛將賈璉送走，就看到南直隸六部尚書各自坐着轎子，趕到他的總督衙門匯合。
眾人見面之後，眾人都在議論議政王擼了一群官帽子的事。
自大楚開國以來，還從未見哪位欽差大臣私訪，一氣就擼了這麼多官員的官職，議政王這下是開了先河。
李弘毅：“大家都別說了，咱們還是趕緊去蘇州吧。”
段如圭：“改稻種桑是農事，王爺為何讓我去蘇州議事？”
南直隸邢部尚書桑傑打趣地道：“王爺將大傢伙都叫過去，總不好落下你一個吧。”
段如圭：“我寧願留下來，也不想去蘇州湊這個熱鬧。”
田弘毅：“段大人，這話還是別說了，讓王爺聽見，對你不太好。”
段如圭：“怕什麼，王爺總不能連我老段的官帽子也摘了吧？”
李弘毅忙道：“段大人，蘇州也不是太遠，您就辛苦走一趟吧。”
“那就去跑一趟吧，老夫到要瞧瞧議政王想做什麼。”
李弘毅：“我已經讓人備好了一艘蒸汽船，咱們先去城外碼頭，坐船前往蘇州。”
桑傑：“那還等什麼，大家就趕緊去碼頭吧。”
李弘毅：“諸位大人請。”
…
從金陵到蘇州只有幾十里遠，乘坐蒸汽船半個時辰就到了。
幾名官員棄船登岸，坐着轎子趕往蘇州知府衙門。
在知府衙門外，眾人各自走出轎子，看到府衙外面圍着許多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百姓，正圍在府衙外吵吵着什麼。
李弘毅側耳傾聽，原來這些百姓都是跑來告狀的。
段如圭見狀嘀咕道：“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向王爺告狀？”
李弘毅：“想必是王爺查處官員的消息傳出去，百姓才趕來告狀。”
桑傑在心裏暗暗叫苦，他是南直隸刑部尚書，麾下有這麼都百姓前來告狀，他這個瀆職的罪名看來是跑不掉的了。
他沖李弘毅拱手道：“李大人，稍後要是王爺見責，還請你幫忙美言幾句。”
李弘毅苦笑道：“本官是兩江總督，這些百姓前來告狀，就算有一半查實，我也難逃失職之過。”
桑傑：“誰不知曉，你同王爺親如手足，王爺責怪誰，也不會責怪你的。”
“難說呀。”
兩人正說話間，就見小默帶着幾名護衛扒開人群，將他們給接進府衙內。
眾人剛來到府衙外，就見兩名差役押着一個中年男子走出來。
那人看見段如圭，立刻大聲喊道：“兄長，你快救救我。”
段如圭見狀面色大變，他忙快步跑上前，沖那名中年男子問道：“如寬，你究竟犯了何罪？”
名叫段寬的中年男子急道：“兄長，有幾個刁民向王爺狀告小侄強佔他們的良田，王爺不分清紅皂白，就判侄兒有罪。”
“豈有此理，你們等着，本官去找王爺評評理。”
段如圭快步走進衙門內，看到林雲端坐在公案后，正在審理一樁案子。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直到林雲將案子審完，他便大步上前，沖林雲質問道：“王爺，我堂弟究竟犯了何罪，讓你如此為難他？”
林雲黑着臉道：“段大人，你就是這麼同本王說話的嗎？”
段如圭忍住氣，沖林雲抱拳施禮道：“下官請王爺賜教。”
林雲從公案旁抽出一份卷綜，遞給段如圭道：“段如寬以低於市價三倍的價錢強買幾戶百姓的良田，有幾戶人家不想賣，他就花銀子賄賂縣令，隨便捏造個罪名將幾位家主抓起來，然後逼迫人家的妻兒將良田賣給他。”
“呃～”
段如圭原本怒氣滿面的一張黑臉瞬間就變了焉色，他接過卷綜，仔細地翻看了一遍，然後抬頭沖林雲問道：“這幾樁案子並沒有涉及人命，王爺判處我堂兄去新南威爾斯州挖礦，這個處罰是不是太重了？”
林云：“本王讓令兄交罰金代替處罰，可他愛財如命，不肯交錢代罰，本王只能如此判決。”
“王爺準備處以多少罰金？”
“三倍購買良田的罰金，以補償受害百姓的損失。”
“王爺稍等，下官這就去勸勸我堂弟，讓他交錢代罰。”
“行，本王念你兄弟情深，就再給他一個機會。”
“多謝王爺。”
段如圭嘴裏說著感謝的話，心裏卻在大罵林雲，“這傢伙一點官場情面都不講，真是個活閻王。”
…
段如圭走後，李弘毅領着一眾官員走進來，向林雲見禮。
禮畢之後，林雲黑着臉沖李弘毅訓斥道：“李大人，府衙外有那麼多百姓前來申冤，你這個兩江總督是怎麼當的？”
李弘毅尷尬地道：“下官有失察之責，請王爺責罰？”
林雲又轉向桑傑訓斥道：“桑大人，你身為南直隸刑部尚書，該不會是天天躲在府里吃喝玩樂吧？”
桑傑漲紅着臉道：“王爺，下面這些案子都該由縣令審理，下官如果出面受理案子，那是越權。”
“哦，你是說本王在越權處理百姓的冤案？”
“下官不敢。”
“不敢？我看你對本王的做法是在心裏不服是吧？”
桑傑低着頭，一聲不吭。
林雲又沖田弘毅問道：“田閣佬，你來說說，本王這麼做，是不是越權？”
田弘毅忙道：“本王是朝廷委派的欽差大臣，怎麼做都不越權。”
林云：“朝廷每年對底層的官員都有政績考核，可現在下面有這麼多百姓含冤受屈，請問你們每天都在做些什麼？”
“呃～”
田弘毅在心裏暗道：“我們這些人在南直隸就是混日子的，誰有心思關心百姓的死活呀。”
林云：“田大人，現有十幾位官員犯罪被革職，你們吏部要儘快拿出替補官員名單，交給京城那邊的吏部衙門審核。”
“下官尊命。”
林雲又道：“李弘毅，桑傑，你兩留下來負責審理案件。其餘幾位大臣去整理百姓遞來的樁子，將一些和田畝有關的案子挑出來，本王要親自審閱。”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