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她說:我不喜歡他
雲輕扶着青母站在青老的遺體旁。她感覺到自己雙手間的重量越來越輕,青母正一點點地鬆開她的手,緩緩靠近青老。
她本就佝僂的身體直接彎成了九十度,雙眼的視線幾乎要貼在青老蒼白冰冷的臉頰上。她把雲輕拉近,無憾道:“青兒,好好看看你爸爸。你不要怪他沒有等你。他等了,可是沒等到。”
雲輕低着頭,淚眼朦朧。
“你爸爸喜歡喝楊梅酒,外面買得不行,要每年自家釀的那種。楊梅還沒有完全熟透的時候,去果園摘那麼十幾斤用上好的白酒泡半個多月。記住,釀酒一定要用火燒的陶罐。這種器皿泡出來的酒味道最純最好喝。”
“嗯。”
“這幾年,他喜歡上了小吃街巷尾的那家梅花酥。你往後多給他買點。”
“嗯。”
青母一一說著青父的愛好,聲音越來越小,額頭直接抵觸在了青父的臉頰上。等着大家反應過來不對時,青母已經安然地靠在青父的身側永久地沉睡了過去。
蔣川與輝仔快步過來,試試青母的呼吸,又在她耳邊喚了好幾聲。但對方都沒有任何反應。蔣川抓起她的手腕,號了號脈,已然停止跳動。
他悲戚地看了一眼齊焰。
雲輕踉蹌地往後倒去,所幸齊焰及時伸手扶住。
輝仔驟然失控,如同一隻瘋狗那般朝雲輕撲來。蔣川伸手攔住他,厲聲質問:“你想幹什麼?二哥還在。”
輝仔全然不顧,沉痛又怨恨的目光剜着雲輕,咒罵著:“都怪你。誰TM讓你來的?你沒來的時候,伯母好好的。你一來,她就死了。你就是一禍水。二哥因為你。”
齊焰隨即出聲,聲音沉厲:“蔣川,把他給我帶出去。要是他再亂吼亂叫,就把嘴巴給封上。”
輝仔不服,聲嘶力竭:“二哥,你看清楚點。這個女人水性楊花,一邊吊著你一邊吊著向淮瑾。依我看,你當初就應該娶了沈黛,至少沈黛對你是一心一意的。”
蔣川連忙捂住輝仔的嘴,在齊焰發怒之前把他強行拖了出去。然而,他仍舊憤憤不平地吼着:“二哥,這個女人不值得你喜歡。你可千萬別被她迷惑。她今天能跟你在一起,明天就會轉頭去勾向淮瑾。”
蔣川出去沒兩分鐘,先前在外面休息的阿奇就帶着兩名工作人員進來。在問詢過齊焰之後,着手處理着青母的遺體。
他扶着雲輕,柔聲道:“我帶你去旁邊休息。”
雲輕搖頭,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怔怔地看着青父,淚水簌簌往下掉。
齊焰挪動腳步在她跟前蹲下,想要拭乾她臉上的淚水,卻發現越擦越多。她的淚水就像一粒粒冰雹砸在他的身上,很痛很痛。
他把雲輕按進懷裏,嘶啞着勸慰:“輝仔只是傷心過度才會胡言亂語。他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在青老幾次病危的時候,伯母都差點沒挺過去。伯母在走之前見到了自己的女兒,很開心,走得也很安詳。”
她哽咽着:“可是。”
“沒有可是了。我說過我相信你的。”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拒絕,但在那刻我沒辦法拒絕。”
他低頭吻在她的發間,低喃一聲:“嗯。”
雲輕害怕齊焰不相信自己,焦急地一遍遍重複着:“我不喜歡向淮瑾。我不喜歡向淮瑾。我真的不喜歡向淮瑾。”
“我知道。”
“我知道,你在生氣。我打電話發信息給你解釋,你的語氣都那麼冷漠。我甚至都在懷疑你到底是誰?因為那是齊焰才會對我的態度。”
齊焰撫着她的臉,陷入深深的自責:“對不起。我沒想這麼多。”
她激動地說:“我很慌。很多年來,我都沒有這麼慌過,沒有這麼提心弔膽過。”
雲輕緊抓着他的衣裳,頭往上,臉頰貼在他的脖頸上感受着他溫熱的氣息,才覺得幾日來懸着的心緒落了地。
齊焰一手托着她的腰身,一手穿過她的膝窩,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往外面走去。到了外面車上,齊焰從前面的手套箱裏拿出濕紙巾給她擦着臉上的淚痕。
雲輕握住他的手,雙眸在淚水的浸潤中溢出她所有的在意,所有的膽怯。她深深地凝視着他,再次道出:“我不喜歡他。”
齊焰看着她,明白了她的脆弱。自己幾日來的冷淡着實傷了她。他想,自己哪怕是沖她發火吼兩句也不至於讓她如此耿耿於懷。
他有太多可供為自己開拓的借口與理由。青父青母,還有其他一大堆的事情。但是,他說不出口。因為他是真的在生氣。對她冷淡不是因為忙,不是因為青父,只是因為氣惱,因為嫉妒。
直到現在,他聽着雲輕不斷重複的解釋,看着她淚雨漣漣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嫉妒。實在是她與向淮瑾在台上的那一幕太過刺眼。就好似有一排排尖銳修長的鋼針刺入了他的心臟,一時半會拔不出來。
齊焰承認,向淮瑾這招誅心確實挺狠。
雲輕不知道,他是耗費了多麼大的力氣才強壓下內心的怒火不沖她發火。於是,他唯有折磨自己。在拳擊館把對手打進醫院,自己也精疲力盡地癱倒在地上。
於是,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搶救青父的身上,後來又放在他的葬禮上。幾日來,他進食很少,睡得也少,煙抽得多。不管誰勸,他都充耳不聞。
其實,在當天沈摯就給他打過電話,告知了當日現場的情況,順帶坦白了自己隱瞞向淮瑾追着雲輕來巴黎的事情。
他靜靜地聽完,沒有發怒,只是淡淡地說:“你要是沒事,就帶雲輕在巴黎好好玩幾天。別讓她現在回來找我。”
沈摯瞭然,謹慎詢問:“你是擔心?”
他承認:“是。”
沈摯瞞着他,雲輕也瞞着他。
她明明可以向他坦白這一切。而且,他還曾問過她。
然而,她沒有。
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告訴他,直到她與向淮瑾成為眾人眼中的一對才子佳人。
他覺得自己被向淮瑾狠狠地揍了一頓,滿身是傷,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