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睿國遊記篇之荒城鬼冢(7)

第44章 睿國遊記篇之荒城鬼冢(7)

蒼白的月光灑在地面上,夜涼如水,寧定劭記得自己帶了五百官兵正打算破門硬闖,卻給名為凌煌的劍客攔住了。

這人看着不過青年模樣,劍眉星目身材勻稱修長,帶着幾分書卷氣,一襲白底水藍邊的錦衣倒也襯得他一表人才。

凌煌只招呼了他和藍花楹三人入內。

翻過牆頭,迎面便是頭戴青木面具的怪物尖嘯着迎來。

寧定劭定睛去看,這才注意到來者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只是她身體扭曲,四肢關節反轉綁着銳物,行動間彷彿蜘蛛一樣爬行。

凌煌一拍身後的劍匣,七柄青鋒古劍飛出,眨眼間斬殺了院落里湧出的數只殭屍。古劍泛出森然的寒光,分列在青木面具女子身側,女子背抵地面奔行極快,卻快不過飛劍。

每有一柄古劍插進地面便發出清越的金屬顫音,青木面具女子聽聞顫音動作便是一滯,七柄古劍列成一個圓,將其圍在陣內。

初時,寧定劭還擔心來的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爺,此刻見到凌煌上前斬斷四肢利刃,一把扼住女子咽喉,施展輕身功夫,一路入了庄內祠堂,才覺得此人行動間攜着千層波萬重煞,那氣勢真如軍中大將一般。論功力只怕他遠在自己之上。

寧定劭寧校尉自忖換做自己出手,斷無法行雲流水般在一二招之內治住邪物。他本在軍中任職並不屬於地方管轄,而眼前這兩人也於他素無瓜葛。他看向兩人腰間那玄鐵牙牌上刻着“紫宸衛”三個字,心中生出一股懼意。

“紫宸衛”是王朝中的秘密組織,它代表了地位、財富和權力。甚至有流言說,它與仙閬苑的諸多修真門派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於是又要在前三者后加上秘術與長生。而最重要的是,這個組織緝人判刑,根本不需要經過大理寺問審。

“不必。”凌煌回的簡潔。

“可這……”寧定劭不由得有些糊塗了。

他以為自己這次帶隊前來,就是為了抓捕一批邪教徒。

這時候藍花楹已經擲出一把金針將女子周身要穴封住,將其平放在了祠堂供桌長案上。她取下女子的面具,面具下赫然是屠家莊屠大娘子的臉。

寧定劭看向那張青木面具,面具由帶着樹皮的原木製成,上面刷了層白堊色的漆,五官製作的極為粗糙,眼睛部分呈烏青色,臉上兩坨腮紅,嘴巴呈艷紅色,如彎彎的月牙,誇張得一直咧到耳根處。

整張面具做工低劣,卻偏偏能給人種來自內心的壓抑感,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人會佩戴的東西。

妖言惑眾鼓吹末日者,斬。

私自聚眾結社者,斬。

藏匿邪教徒,知情不報者,斬。

擅自出入海防者,斬。

走私軍火者,斬。

盜墳掘墓,販賣屍體者,斬。

各郡縣官員瞞報動亂、災情、戰況者,斬。

寧定劭腦海里浮現出《大睿律》中的“七殺令”,那是近三百年前,為了抑制住國內動亂局面,由皇帝頒佈的一系列詔令。

屠家莊以走鏢為掩護,行盜匪之事,是已經查明了的。如今在祠堂外面的院落里,又拿到了行巫法的證據。在有紫宸衛在場的情況下,休說是拿人,就算是把庄內幾十戶人問斬都沒問題。

“他們並非主謀,而是受害者。”凌煌在寧定劭發愣的時間裏,已經把祠堂都搜查了個遍,確定沒有存在什麼機關暗格。

“都殺人劫財了,怎麼還成受害者了呢?”寧定劭是越發糊塗。

只是雖然有疑惑,他卻不敢當面說出來去質疑凌煌的判斷。

在官場上兩名紫宸衛究竟有多大能耐,寧定劭並不清楚,他只清楚得記得當兩人身穿飛魚服跨着蒼臻刀拿出鎮撫使文書附一路天星使的手諭時,知州大人直接雙膝跪地,那神色比接聖旨還要虔誠。

他心中納悶,自己這校尉是六品,那位紫宸衛百戶也是六品,平日裏從沒見知州對自己如此恭敬啊。

若說修為潛力。寧定劭本身擁有五階修為達到了被稱作春歲永年的乾元境,身為龍泉門內的嫡傳弟子,他若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便能成為一方手握重兵的將軍。這也是知州選他協助執行公務的原因。

可當時知州卻身子抖成篩糠一樣,扶住了他悄聲叮囑:“當親爹伺候就成。”

按照文書要求,需要從軍中抽調出五百名軍士配合兩名紫宸衛行動。寧定劭就打算從自己麾下勻五百人出來。身為長水校尉,寧定劭也是名實權校尉,手下有二千多兵丁。雖然比不上大內禁軍那般精銳,卻也都是能征慣戰的老兵,在白水大營內算是排得上號的一支勁旅。

就常理而言,境內辦案本來是地方都尉的事情,地方上駐紮的火眼狻猊雖然不上戰場,但平時的訓練卻也過得去。作為裝備有皮甲、角弓和腰刀的准軍隊武裝,這支守備軍在巡捕的指引下剿滅些土匪毛賊還是綽綽有餘的。

但知州卻堅持要從白水大營里抽調野戰部隊。且抽調的還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從這大營內的二十多萬駐軍裏面,抽調實力達到三階的修士。並非是不想把隊伍組建得更精銳一些,只是實力達到四階后,多半已經是六七品武官,如此規模的抽調會使得整個大營的指揮癱瘓。

可就算是限定在三階,隊伍里也已經不乏念慈堂、溟蟬、輕塵、凌霄等門派的外家弟子,且他們多有修習仙術的。就軍中職位而言,他們也多為伍長、什長一級的下層軍官,非但弓馬嫻熟,還上過戰場剿過匪殺過生。

可如今這樣的一支部隊卻守在莊子外面,圍成一圈持劍搭弓地喝風。

“同寂滅教有關么?”凌煌問正在施針的藍花楹道。

一根根寸許長的金針扎在大娘子的穴位上,奇怪的是按常理來說,如此長的針早應該把人扎透了,可居然刺入的部位並沒有血液流出。

“粗看似乎就是寂滅教的手法,他們習慣用精神遊絲和軀體本身遺留的殘念去控制屍體。”藍花楹一邊用娟帕擦去屠家大娘子七竅里溢出的黑色膠質物,一邊捻動金針道,“然而這個人卻並不是這樣,像是中了一種未知的傀儡術。”

“寂滅教是什麼?精神遊絲?殘念?傀儡術?”寧定劭聽得懂兩人說的每一個字,卻完全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頓時有種這近三十年白活於人世的感覺。

不過他強忍着沒問。知州在來時知會過他,讓他不該問的別問,免得知道了不該知曉的,屆時怎麼死的都不清楚。只不過想來知州也未見得有多好心,純粹是怕受到牽連。

他倒是不覺得眼前的兩位會殺他滅口。他沒問是不想深入到一些奇怪的事件里去。諸如寂滅、屍體一類的字眼,一聽就是要命的任務。

屠家大娘子平躺在供桌上一動不動,隨着黑色膠質流淌乾淨,眼睛裏突然溢出血來。

藍花楹掰開女子耳朵,用鑷子將一條渾身漆黑的絲狀蟲子拉了出來摔在地上。

“耳影傀儡蟲。”藍花楹道。

蟲子蠕動着正想爬走,被凌煌施展道術燒成了灰燼。

寧定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再去看躺着的屠家大娘子時,後者身上那令人感到不適的陰冷氣息已經散去,雖然面色依舊蒼白但看着多少有了幾分人氣。

隨着藍花楹將一些封住穴道的金針收走,躺着的女子身子有了起伏,呼吸變得平穩起來。

就在寧定劭覺得事情已經解決時,藍花楹卻坐在長案邊上不斷地從屠家大娘子身體裏抽出略有些透明的“頭髮絲”出來。

他有些相信關於她在路上說起的關於要不是五聖關損失了大批精銳部隊,倚劍閣抽不出人手,還真瞧不上這些修為低微的軍士的說法了。

儘管寧校尉甚至覺得就自己平日裏所帶的二千人遇到這支五百人的精銳都未必有全勝的把握。

然而他此刻遇到的詭異事件,卻似乎並不是光憑刀劍可以解決的。就拿鑽耳朵的古怪蟲子來說,若沒有制衡手段,似乎去多少人都只有變成傀儡的份。

只是他想不出來,倚劍閣的編製得有多強悍。這兩位一位是總旗,一位是百戶,百戶已經需要七階修為,再往上的官職豈不是得一派掌門擔任?

“這頭髮絲怎麼進去的,而且量還挺多?”寧定劭忍不住發問。他看到地上已經積累了一層,頭髮絲雖然細,但勝在量多,放一起都夠搓條麻繩了。

“不是頭髮,是木頭絲。”藍花楹說著拿出一根遞給寧定劭。他入手一模,果然絲線並沒有頭髮的那種光滑柔順感,反而很毛糙有些硬得扎手。

“天底下居然有可以把木頭加工到這個地步的么?”他驚訝道。地上的木頭絲長度足有一丈多,稱得上是鬼斧神工。

沒有人回答他,凌煌端詳着木頭絲皺眉道:“這麼看來,我們得一起入陵,才能得知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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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帝拯救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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